50 大家都是演技帝

到京城第二日，宮中舉行盛大晚宴，邀請全城貴女參加，朝陽理所當然在邀請之列，傳太後懿旨的公公還特地給她捎了幾句話，核心內容是太後想要通過這個宴會打開她在京城的交際圈。

朝陽對此嗤笑不已，壓根不相信太後會有這樣的好意，多半又是想借着什麽事、什麽人抓住她的把柄！

不過，朝陽并不在意這些，左右他們鎮西王府根本就沒有乖乖臣服的念頭，又何必畏懼！她倒要看看，對付她這麽個小姑娘，一朝太後打算使出多少手段！

安和縣主被昭明帝厭棄的消息，僅僅一日就傳遍了全京城，連帶着她的幹姐姐齊貴妃也成了衆人的笑柄，但因昭明帝并未因此遷怒齊貴妃，大家在明面上依舊維持着友好的态度，只除了那個新近風頭正盛的柳昭容。

皇後秦氏是太後娘家侄女，秦家在先皇還是皇子之時，本是一新貴世家，因為和先皇結了親家，攪入了皇位之争，一門男兒犧牲過半，剩下都是爛泥扶不上牆的，先皇感念秦家的犧牲，一直對妻子很是愛重，并在太子年幼時就定下了秦氏為妻。

昭明帝秉承先帝旨意，成年後按約定迎娶秦氏為後，但他對秦氏并無深厚感情，夫妻二人相敬如賓，昭明帝給足了皇後面子，初一十五雷打不動，必與皇後同寝。然而，秦氏福薄，嫁與昭明帝多年，也只得了一個公主，尚在襁褓之中。

如果說昭明帝對皇後秦氏那是義務，對齊貴妃就是真愛。齊貴妃乃戶部尚書齊修明嫡長女，母親是鎮南大将軍獨女，身世比起凋零的秦家要強的多，且容顏秀美，性情溫順卻不呆板，才情滿腹，善解人意，因此甫一進宮就直封妃位，并在一年後誕下昭明帝的長子李泰，晉升貴妃之位，隔了一年又誕下二皇子李安，一時間榮寵無限，即便是有太後撐腰的皇後秦氏也難免避其鋒芒。

然而，帝王的感情總是難以捉摸的。去年大選，僅為七品官之女的柳氏以才人身份進宮，卻不知怎的竟得了昭明帝的青眼，侍寝的時間僅次于齊貴妃，并且很快有了身孕，于今年年初生下了三皇子李彬，竟直接晉升昭容之位，而今，她再度有孕，氣勢大盛，隐隐有與齊貴妃分庭抗禮之勢，再無初入宮的謹慎謙卑，明裏暗裏多次挑釁齊貴妃，讓齊貴妃見之生厭。

此次，安和縣主之事發，柳氏一整日都沒什麽動靜，齊貴妃就猜到她定是想留在晚宴之上發作，卻也沒想到她會做得這麽不留情面，不僅當着她的面嘲諷她識人不明，還拿安和縣主追求艾宇霄的事情與巴結她的貴婦們調笑，話裏話外都在諷刺安和縣主如此行事，那都是源于她的指使。

這可把齊貴妃氣壞了，要知道，昭明帝可是明旨斥責安和縣主“為人不淑”的，若說她那些荒唐之事都是她指使的，豈不是說她更為“不淑”？這對于向來自诩為貴女典範的齊貴妃來說，簡直是忍無可忍！

“柳昭容，本宮聽聞近日裏京城有一奇事，一纨绔子弟在酒樓與一書生發生争執，竟傷到了兵部侍郎之子，卻只在牢中呆了半日就無罪釋放，不知這纨绔究竟有何背景，竟連兵部侍郎也奈何不得？”

柳氏的臉色倏然一沉。這纨绔子弟自然就是她的親弟弟，本來與他争執的只是個窮書生，沒成想，與那書生同座的竟然是兵部侍郎之子，害得她弟弟進了大牢不說，還挨了五十板子，人是出來了，但現在還在床上躺着呢，至少有一個月不能下床。

她剛諷刺齊氏的義妹沒教養，她就嘲諷她親弟弟？真是好的很！不就是出身高了點、入宮早了點、會點酸詩嗎？有什麽了不起的！沒了帝王的寵愛，什麽都是空的！瞧她那張臉，粉塗得那麽厚都遮不住她臉上的細紋！齊氏已經是昨日黃花，老了！只要她再生下皇子，晉升妃位，根本就沒必要怕她！

柳氏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微微一笑道：“傳聞就只是傳聞而已，當不得真，許是有什麽誤會也說不得！就好比朝陽公主和安和縣主。曾經，大家都說朝陽公主行事嚣張，橫行霸道，說安和縣主得貴妃教導，溫柔娴靜，結果呢？朝陽公主初入京城，即被安和縣主當街挑釁，卻能隐忍，還送受傷的安和縣主進宮，這等氣度，怎麽會事嚣張跋扈之人？倒是安和縣主，不僅屢次向芝蘭國二皇子傳遞信物，還當街對無辜的朝陽公主一再刁難，哪有半分溫柔娴靜之态？比起朝陽公主莫須有的傳言，安和縣主可是被陛下明旨斥責過的，确鑿無疑！”

還未進入宴會，就被後宮兩位妃嫔當作互相攻讦的靶子，朝陽面不改色，淡定前進。

守着門的小太監見了她，立刻報道：“朝陽公主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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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唇槍舌劍的妃嫔、悉索聊天的貴婦貴女們全都好奇地看了過去。正如柳氏所說，關于朝陽的傳言太多，衆人難辨真假，既然有此機會得見真人，大家都難免多了幾分關注。

被衆人目光聚焦，領路的宮女頓時覺得壓力極大，但訓練有素的她還是保持住了穩定的步伐，引着朝陽走向她的座位。

青衫廣袖，墨綠長裙，三千青絲只用簡單的青色發帶束起，斜插一只翡翠簪子，素淡的衣着卻難掩其明豔的容顏，只一眼看去，現場便鴉雀無聲了。

雖然也有傳言訴說過朝陽的美貌，但衆人多半不信，如今親眼見到，這才驚嘆，朝陽公主當真絕色！震驚之餘，亦有人感慨，這等人品，竟然要和親芝蘭國，真是可惜。

安靜只是一瞬間，柳昭容率先打破了平靜，笑道：“朝陽公主如此貌美，竟被人說成了鬼面羅剎，傳言當真不可信吶，您說是不是，貴妃娘娘？”

齊貴妃咬碎銀牙，暗罵柳昭容無恥，表面上卻不得不應承道：“朝陽公主久居西昌府，據京城有千裏之遙，傳言難免失實。”言下之意，發生在京城裏面的傳言，可不都是假的。

柳昭容當然明白她的意思，但她更在意的是齊貴妃的妥協，二人交鋒至今，她也難得贏得如此痛快，心中十分快意，對于這種小事完全不在意，端起酒杯，遙指朝陽：“公主真乃本宮的福星，本宮敬你一杯。”說罷，也不管齊貴妃的臉色是如何的黑沉，就将杯中酒一飲而盡。

給貴婦們準備的酒是清甜的果酒，香氣宜人，後勁卻不小，如柳昭容這般痛快暢飲的絕不在多數。

朝陽覺得有趣極了，雖然自己被當成了兩位宮妃口頭争鋒的靶子，但她并不以為意，單薄的語言早在前世就無法傷害到她。倒是這柳昭容，情報說她恃寵而驕，有胸無腦，但朝陽并不這麽認為，宮中險惡，柳昭容能夠平安生下三皇子，還再次懷孕，就不是個簡單的。恃寵而驕什麽的八成只是表象，可就憑她這爽快的性子，朝陽就覺得她比那端着架子目下無塵的齊貴妃更讓人舒服。于是，她微微一笑，緊跟着喝下一杯酒。

朝陽這番回應，讓柳昭容臉上的得色更深，也讓齊貴妃面色更沉。

朝陽順心而為，一杯酒而已，對她來說，沒什麽特別的意義，但柳昭容卻将這當成了朝陽的示好，連帶着柳昭容一派的貴婦貴女們也變得熱情了許多，主動找朝陽說話。

此刻的朝陽全沒了往日的高冷淡然，雖不多話，但她神情姿态無不讓人覺得平易近人，舒心無比，再加上那偶然露出的笑容，如和煦的暖陽一樣照進人的心裏，讓她的容顏更添上幾分風流氣韻，讓那些夫人小姐們也止不住自己的心髒砰砰狂跳。

大家頓時對她生出了一份相逢恨晚的惆悵感，更為她即将和親的事情嘆息不已。

就在這時，皇後與太後的鳳駕終于到了，衆人紛紛起身，向太後與皇後見禮。

太後慈祥地讓衆人免禮，又從人群中一下子挑出朝陽來，快步上前，直接将人抱了個滿懷，讓衆人驚訝不已。

太後卻不在意大家的目光，抱着朝陽的同時，眼淚也流了下來：“我的小朝陽，都十多年沒見了，可把哀家想壞了！”

朝陽忍不住想為太後點個贊，這等演技，果然不是凡人可比，若換作前世的她，莫名其妙被和親的怒氣只怕也被這一抱給消減了大半，單方面地臆想太後肯定是阻止過了沒成功，怎麽能想到待她這般親切的長輩心中卻藏着那許多陰謀和算計呢？

不就是拼演技嘛，她昨天剛跟昭明帝玩過一回，對太後也是一樣，于是，在衆人驚掉下巴的視線中，她狠狠地回抱住太後，将鼻涕眼淚全抹到她華麗的袍子上，哭得比她更傷心，叫得比她更親熱：“皇伯母，朝陽也想死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