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過去

她不知道該如何去說自己內心的想法。

姜映初一直都知道自己很喜歡顧修竹, 甚至是很愛他，如果說不跟顧修竹在一起，她想自己也不可能會有另外喜歡的人了。

但結婚這件事情對她來說，真的暫時沒有考慮過。

雖然知道是水到渠成的事情，可姜映初更享受戀愛的時候, 她其實覺得兩個人只要喜歡在一起, 是男女朋友跟夫妻其實沒有太大的差別。

萬一哪一天想要分開了, 男女朋友還更快一點, 夫妻反而會麻煩很多。

當然, 說穿了，她就是對婚姻有恐懼, 她不想要跟自己的父母一樣，明明沒有感情了，可卻因為自己還糾纏在一起好幾年, 之後再分開，兩人各自有自己的家庭和事業, 把孩子丢在了一旁。

如果她要結婚，要有孩子, 那麽她一定要首先保證，自己這一輩子絕對不會離婚，不會去忽視自己的孩子, 不會讓孩子的童年缺少應該屬于給他的父愛和母愛，以及各種的親情和快樂，她都要保證自己能給予他, 才去考慮，才會去做。

如果這些都暫時還不能，她就完全不想去考慮這件事情，更不會去做。

所以現在許應如跟她說的時候，初初的第一想法是，談戀愛不好嗎，為什麽一定要結婚，現在就想談戀愛的事情好了，不想去考慮未來會發生的事情。

但許應如的想法跟她一定是不一樣的，作為過來人，自己的婚姻不幸福，可她還是盼着女兒的婚姻能幸福的，其實就如初初所講的，一個人會挺孤單的。

她昨天是拒絕了初初給找個後爸的提議，那是因為自己不想要再經歷一次婚姻的失敗，不想再動一次感情，可初初不一樣，她沒有的，她希望自己的女兒能擁有。

這大概是作為一個母親最大的念想，希望自己的女兒未來的生活都能幸福，平安健康。

……

在聽到初初的回答後，許應如愣了好一會，才詫異地盯着她看：“初初。”

“嗯。”她垂下眼簾，換了鞋子後進屋倒了兩杯水出來，遞給許應如。

許應如看着她：“你是不是因為爸媽的事情對婚姻有些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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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映初一頓，捧着杯子小口小口的喝着，眼睫輕顫着：“有一點。”

“不止是一點吧。”許應如觀察着她的神情，肯定道：“我們給你造成了陰影是嗎？”

姜映初沒說話，安靜的喝水。

許應如看着她半晌，輕輕地嘆息了聲：“抱歉，我們那會鬧的太僵了，都忘記考慮你的感受了。”

當年的情景，還歷歷在目，從争吵不休，到離婚，他們分開的時候鬧的并不好看，也不算是和平離婚。那會都還算是年輕氣盛，誰都不曾服輸過，只為了自己争口氣，完全忽略了孩子。

姜映初聽着，輕輕的嗯了聲：“都過去了。”

但只有她心裏知道，沒有過去。

被丢下的那一天，無論過了多久她都還記得。

——

那也是一個新年，天空下着雪花，許應如執意要走，姜父也簽了離婚協議，兩人把離婚證都帶回家了，許應如收拾東西的時候姜映初就一直哭一直哭，可沒有用。

她無論怎麽哭，她都堅持要走。

姜父根本壓不住她，被她哭着也煩了，一個接電話的功夫姜映初就跟着許應如跑了出去，追了她的車跑了不知道多久，到最後摔在了雪地裏。

大冬天，雪花飄着，她摔下後久久沒有爬起來，那次的冷，除了讓身體也讓心涼下了不少。

她畏寒的毛病，也是那時候落下的。

姜父沒有及時出來找她，許應如沒有回頭抱着她，她一個人留在了路中間，一前一後，她根本不知道該如何選擇。直到人冷到沒有知覺的時候，家裏買菜回來的阿姨才出來找了她，把人抱了回去，當時姜映初就高燒不退，燒了整整一個星期後才好。

到後來，她才知道原來許應如以為姜父出來找她了，而姜父以為許應如接她走了。可實際上，他們都沒有。

也是因為那一次的事情，她對父母都産生了隔閡，這個隔閡，直到長大後才慢慢的消除，隔閡是消除了，可發生的事情卻沒有忘記。

姜映初想着，只覺得手腳冰涼了起來，她看向許應如：“我去睡覺了。”

許應如揉了如眉心，輕輕的嗯了聲：“去吧。”

“初初。”

“嗯。”

“對不起。”

姜映初咬了咬唇，嗓音沙啞地答應了聲：“沒事，我都忘記了。”

看着她回房關上門之後，許應如才頭疼地揉了揉自己的眉心，眼眶紅了。

他們好像太失敗了，以前的時候只覺得初初對感情不怎麽看重，為人比較淡然，許應如最初還以為是性格原因，但沒想到自己失敗的婚姻給她造成了這麽大的影響。

想着她剛剛認真的模樣，許應如就覺得難受。

可現在，說什麽都已經晚了，小時候造成的心理陰影，作為一個醫生，她很清楚沒有那麽容易忘記和放下，更是因為清楚，許應如才更難過。

……

回了房間後，初初刷了個牙，洗了臉後換了衣服就卷着被子睡了。

可躺在被窩裏面，無論怎麽都睡不着，在黑漆漆的被子裏，她小心翼翼地眨眼，小聲的抽泣着，只有自己一個人的時候，她才敢因為這些事情哭。

好久沒有想起那個時候的事情了，現在一想起來，有點回到了當年的感覺，姜映初只覺得自己是說不出的難過。

她并非故意的不去考慮結婚的事情，只是真的暫時考慮不來，她身邊是有結婚後也恩恩愛愛，一直幸福美滿的生活，可那不是她的啊，也不是她父母的。

她害怕自己會重蹈覆轍，更害怕自己沒有那麽強大的內心去接受突如其來的變化。

哭了好一會，初初才給顧修竹發了信息，把自己心底的疑問問了出來：【你想要結婚嗎？】

發出去後，她覺得不妥當，再次撤回。

思考了幾秒後，初初想着顧修竹這會應該還在飛機上，才敢如此的放肆：【我不想，顧修竹我不想結婚的，你說我是不是很怪？】

繼續撤回，她連續的發了好幾條之後，才覺得自己的心情舒暢了不少，沒有那麽的難受了。

這才認真的詢問了下顧修竹的行程，之後她便看視頻去了，大約過了半小時，她才收到顧修竹的信息：【晚點了一會，剛下飛機，怎麽撤回了那麽多消息，都發的什麽？】

初初笑嘻嘻的回複：【說我想你的話呀，結果你沒有及時回複，我就撤回了。】

顧修竹：【嗯，下次一定及時給我們家初初回複。】

初初笑：【沒事沒事，你快回去吧，我要睡覺了。】

顧修竹：【好，好好休息，起來了給我電話。】

初初：【嗯。】

她這會，也抵不住困意了，沉沉地睡了過去。

——

顧修竹垂眸看着手機裏的消息，沉默了良久才把手機收了起來。

到外公家後，顧母快速的迎了出來，踮着腳看了下他後面：“啧，女朋友沒帶回來？”

顧修竹哭笑不得，“她在家也要過年，我怎麽帶過來？”

顧母嫌棄地打量了他一下，“就是魅力不夠吧，都多大了，也不把女朋友帶回家看看。”

聞言，顧修竹連忙認錯：“好好好，是我的錯，下次一定帶回來給您看看。”

“那還差不多。”顧母莞爾一笑說：“快進去吧，你外公找你了，一直問你怎麽還沒來，你媽我為了你可是撒了謊的人啊。”

顧修竹笑：“那怕什麽，反正你再怎麽撒謊，我爸都會配合你。”

顧母觑他眼：“別以為這樣哄我就能度過你外公那一關，你趕緊進去，餓不餓？”

“不餓。”

“行，給你外公聊會，再去樓上睡覺吧。”

“好。”

顧修竹的外公對他一直很好，也非常的看重，只是從他要經商開始，就有些許的不贊同，可也沒轍，顧修竹從小就有自己的主意，打定主意不從政也不想去做顧父做的事情之後，就基本上定下來了。

只是大家在他選專業的時候還抱着最後一絲期望，直到近來，他公司漸漸地起步了，大家才恍然沒希望了，顧修竹只會從商。他對經商感興趣，雖然其他的也能做的很好，但還是興趣愛好比較重要。

顧修竹進去的時候，家裏的親戚都對他調侃了一番。

“阿竹，我們還以為你不來了呢。”

“怎麽會。”顧修竹溫和的笑了笑：“外公呢？”

“在樓上呢，找你半天了。”

顧修竹颔首：“那我去看看他。”

“去吧去吧。”

顧修竹上去的時候，外公正跟顧父在聊天，他敲了下門，得到回應後才進去。

“外公。”

“來了。”

顧修竹點了點頭，看向顧父：“爸。”

顧父回頭看了眼：“一個人來的？”

顧修竹：“……我媽說什麽了？”

他第一反應是顧母給顧父說了什麽……不然朝自己後面看什麽呢？？？

顧父笑了笑：“沒說什麽，我下去，你陪你外公聊會。”

“好。”

其實顧修竹雖然忙，但是來外公家還是來的勤快，小時候在這邊度過的時間也挺多的。

他在書房陪着外公聊了一會，還說了會工作的事情後，兩人才下去，一下去顧母就推着顧修竹去休息：“睡會去吧。”

“我能撐住。”

顧母指了指他眼底的黑眼圈：“你自己去照下鏡子，看看現在多醜。”

顧修竹：“……”

到最後實在是沒辦法，他才去休息的。

只是，雖然困累，但是睡不着，心裏壓着的事情太多了，顧修竹完全沒有半點的睡意。

——

回到家之後，顧母對顧修竹進行了詢問後，才把人給放回房間。

過年家裏的客人多，顧修竹也會忙着要接待，跟初初的聯系反而少了點。

姜映初原本是打算初三去北京的，後來因為點其他的事情，推遲了整整一周。

從那天詢問結婚的事情後，姜映初跟許應如的關系又拉遠了一點，好不容易親近的，再次的被破壞了。

許應如看着在收拾東西的人，想了想問：“初初。”

“嗯。”

許應如思忖了片刻：“如果修竹說帶你去見父母，好好考慮一下。”

“我知道。”姜映初看着許應如：“我不會任性的。”

“我不是擔心你任性。”許應如也不知道該如何解釋了，她輕聲道：“作為你的媽媽，我當然是希望你好。”

姜映初一笑，伸手抱了下她：“好，我知道呢，別擔心啊。”

“嗯。”許應如摸了下她腦袋，“試着去接受，實在接受不了也不勉強自己知道嗎。”

“知道。”

送姜映初到了機場後，許應如才返回去。

姜映初回頭看了眼，垂下眼簾，沒有太多猶豫的再次離開了。

飛機起飛，她看着這座自己長大，自己非常熟悉的城市，有時候會感到一丁點的陌生，好像自己從未真正的去了解過，去認識過。

她想，下次回來，一定好好認識一下。

好好認識一下這座自己生活了這麽久的城市，好好認識一下這裏的人，認識一下自己身邊的人，認識一下自己內心深處的想法。

姜映初微垂着眼簾，把自己的思緒一一遮擋着。

……

飛機一路平穩飛行，直到落地。

剛下飛機，姜映初拿着行李一出來便看到了站在不遠處的顧修竹，也沒注意到旁邊還有人，當下她想也沒想的朝他跑了過去，撲進了他張開給自己的懷抱。

她的聲音嬌嬌軟軟的，抱着顧修竹蹭了蹭仰頭望着他笑眯眯地問：“顧修竹，你想我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