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日行一善

山中修行三載，衛芊當年發下大願，為母祈福已經完成。

之所以繼續留在這裏，其中一個原因就是照顧何姨娘。

何姨娘在鬥姥廟借居，給賈代善守孝祈福。一開始，的确是有心避開賈史氏，但随着日子久了，也逐漸有了向道之心。

鬥姥廟中道姑女修都是命運坎坷之人，也不介意多一個夥伴，三年時間，大家其樂融融，何姨娘早把京城那邊的事忘得幹幹淨淨，一心參玄悟道，常伴青燈之下。

而賈史忙着在賈府折騰，也忘了這個人。而且，賈母目前對金陵老宅鞭長莫及，即便是派人來請，賈玫也能設法擋回去，更別說還有賈赦從中作梗。

本來賈赦對賈母沒什麽惡意，但架不住賈母當初借着大病名義将二房帶入榮禧堂。如今雖然二房沒有直接住在正房，但也已經在偏房居住，而他這位正經的繼承人被留在東院，顏面大失。

當年聖人一道聖旨，壓得賈赦難以還手，只能寄希望于下一任皇帝，希望自己從龍之功重新奪回賈府大權。于是，通過賈代善留下的關系網聯絡舊部，投靠自己下注的那位皇子。

這日，衛芊在南山打坐練氣，忽覺一陣異動，耳邊隐約傳來一陣低沉叫聲。

于是，順着叫聲走去，只見茂盛的草叢中有一個鐵夾子，裏面困着腿部流血的白貂。

“咦？”衛芊倍感奇怪，類似這種貂類應該不是南方所有，而是北方動物？

“這金陵地界哪裏來的白貂？莫非是誰家所養的寵物？而且白毛——除卻特殊的白化病之外，白貂毛色最大的用處就是在雪地裏隐藏。”衛芊掐算時間：“如今才不過五月，即便是白貂也應該在褪毛期吧？”

思索間，那白貂看到有人前來，渾身白毛炸起，對着衛芊吱吱直叫。

衛芊修道三年，小有所成，伸手輕輕一撫，草叢被無形氣流分開、

“來！”手掌虛擡，鐵夾子和白貂一起飛到衛芊邊上。

白貂似乎看出眼前少女并非凡人，警惕心更重了幾分。

衛芊失笑道：“放心，我僅僅是幫你脫困。”說着，打開鐵夾将白貂放出，同時拿出一道符箓：“枯木逢春！”

衛芊不懂畫符作法，畢竟她還不是真正玄靈道傳人，僅僅是記名弟子，傳授一些煉氣法門罷了。這道療傷符箓還是玄筠留給她護身之用。朦胧青氣裹住白貂，腿部被鐵夾弄傷的地方慢慢愈合。

白貂叫了一聲，伸出舌頭舔了舔腿部，起來活動了幾下，在衛芊腳下來回蹿。

見白貂無事，衛芊笑道：“行了，你還是早點離開吧，省得到時候又被別人抓了。”揮揮手，衛芊便要回去。

這時，裙角被白貂叼住，扯着衛芊，示意她跟自己走。

衛芊不明所以，白貂在原地打轉，尾巴時不時指着天上，然後又在衛芊腳下來回跑。

“你是說，有追兵？”

“啾啾！”白貂連忙點頭，搖着尾巴指着方向，示意衛芊跟自己一起逃走。

衛芊沉吟着，這麽有靈性的動物倒是第一次見，那麽它招惹來的追兵僅僅是一群獵人？

“沒聽說金陵這邊哪家興師動衆找東西啊？”好奇之下，衛芊跟着白貂走。

偌大南山，即便是衛芊花了三年時間也沒真正探索出來。只是在鬥姥廟附近百裏轉悠。

如今白貂從羊腸小道引路，衛芊隐約覺得不對勁：“這條路就在七星坡下面？我怎麽沒來過？難道是密道？”

不久，來到一處茂盛的草叢邊上，青蔥草葉上沾着露珠。白貂嗖的一聲鑽了進去。

緊接着再度冒頭，小爪子對衛芊揮動，示意衛芊跟上。

衛芊看着草叢，小心翼翼伸出手，在草叢中撥拉出來一個洞窟窿。

這個洞口四壁光滑，只有上面一團青草遮掩。

“你讓我下去？”衛芊有些遲疑：“我這身材能夠下去麽？”從洞口看，還能容得下她，畢竟她才十歲，身材不大，但是下面呢？

“吱吱——”白貂爪子比劃，然後指了指自己的蓬松尾巴。

“你只說，上小下大？下面空間更大？”

白貂點頭，當先跑入洞口。衛芊緊跟着鑽進去，剛剛進入後，空中便有一道黃光閃過。

兩個黑袍人站在雲端：“你說，白雲貂就是在這裏失蹤的？”

“不錯。”另一人悶聲道：“這白雲貂實在機靈，我從天山将它抓住後，一時不察被它跑了。應該就在南山這邊。”

“哼！這白雲貂有勘測龍脈之能，教主命我們以白雲貂尋找神州龍脈以颠覆王朝，振興我教。若真因你而壞事，你看教主回頭收拾你！”

那人不敢吭聲，和旁邊同伴找了一陣：“不成，找不到，實在不行從教中請幾位大人來吧。”

“幾位大人忙着屠龍行洪，擾亂天機運數，敗壞今朝氣運，哪裏有功夫過來？而且南山之中也有幾個修士在，到時候驚動他們，讓朝廷早早防備可怎麽辦？”

“說起來，朝廷之中修士不少，我們教衆雖然多，但都在南方活動，能不能即便朝廷那些暗中修士？”

“哼！你沒看到麽？龍帝失位，群龍共逐之。在朝廷改朝換代的時候，我們只需加入一方暗中圖謀，借助甄家的手掌控江南，然後以長江為界，南北分化而之，之後再和北邊的游牧蠻族聯手，便可從容瓜分朝廷，将天下納入我們手中。青天已死，黃天當立，我教尋一個好時機容易麽！”

“前提是能夠尋找一條龍脈供我道鎮壓氣運。”同伴嘴裏嘀咕着。

“還說呢！要是你弄丢了白雲貂，我們再去哪裏找這種靈獸尋找靈脈？真以為天下龍脈那麽多嗎！”黑袍人在同伴後腦勺狠狠一拍：“還不趕緊繼續找！”

……

衛芊不知道背後有人正在追尋自己邊上的白貂，她跟着白貂順通道往一直前走。

前方通道越來越大，而邊緣也都是光華的壁面，不見任何棱角。

“看起來，這地方不像是人工造就，但天然造就，能夠讓這個洞穴沒有一點棱角？”衛芊疑惑大起，而前方逐漸傳來白色亮光。

過了不知多久，她和白貂摸索着進入地窟。

“龍？”看到眼前生物，衛芊不由失聲。

一個有足球場大小的空間，地上盤踞着黑色神龍。威風凜凜，龍鱗密布，四足俱全，尾巴高高翹起，而龍首對準洞穴入口，面目猙獰，雙目緊閉。

黑色的龍，照耀洞窟的光輝來自龍下巴處的一枚五彩神珠。

寶珠五光十色，照耀洞窟如同白晝。在通道的時候，衛芊看到的光輝也來自這顆寶珠。

吱吱吱吱——

白貂再度叫了起來，在洞口不肯前進，僅僅是藏身在洞口的位置，瑟瑟發動。

衛芊見白貂比劃，花了許久才明白過來：“你是說，你一直躲在這裏，所以追兵找不到？”

白貂點點頭。它本是天山修煉百年的靈獸精靈，被人捕捉至南山時逃了出來，在地下尋了這一處地界藏身。但它畢竟是血肉之軀，需要時不時外出捕食，所以被獵人的陷阱給坑了。

至于這洞穴裏面的黑龍，白貂本能感覺到龍族威壓，不敢靠近。

“都說野獸靈覺敏銳，莫非真感覺到什麽危險？”衛芊有些不明白，打量四周，除卻黑龍之外再無他物。

“等着也無聊，不如去看看？”一步步向前走，每走一步，刻意停一陣子四處環顧，見沒有危險後才繼續前行。

直到走到黑龍邊上，巨大的龍首緊閉雙目，一動不動，似乎沒發現有人進入。

“怎麽連呼吸都沒有？”衛芊心中嘀咕，看颔下放着龍珠，伸手一抓，握住毫光閃耀的龍珠。

這下子，頓時引來異變。

黑龍雙目睜開，兩道神光直直沖向衛芊雙目。

衛芊頓時感覺巨大威壓，心墜冰窟，遭了！

下一刻，黑龍騰空而起，直直沖向衛芊，然後消失不見。

沒錯，消失了！

旁邊白雲貂見了，不覺疑惑起來，小爪子撓撓頭，不明所以跑到衛芊邊上。

衛芊閉着眼，身上一陣流光閃過，氣息浮動，和手中龍珠的波動逐漸一致。

外面，整個南山一陣晃動，鬥姥廟中的靈菀頓時有感：“骊龍珠被人拿到了？”驚訝之下，連忙出來查看。

而在不遠處，觀音禪院中的一位聖僧也走出寺院，頭頂萬字佛印，念誦梵文大咒護持觀音禪院不動。

“恭喜施主。多年苦心終究有了回報。”聖僧看見靈菀，遙遙行禮

“何喜之有？”靈菀冷冷回了一句：“到底是誰取得骊龍珠，還是兩說。”目光盯着南山地脈，神色忽喜忽憂。

她之所以在南山建立鬥姥廟，最關鍵的原因就是骊山派遺留在此的一件至寶。“若是被外人得到，我怎麽才能進入骊山洞天尋得真正的道統傳承？”

地氣翻騰，玄黃二色，如龍蛇般散入四面八方，就連山岳也開始慢慢挪移方位。兩位有道高人皆有所悟，如今南山是要來一場大變了。

這南山并非什麽名山仙岳，但畢竟靠近金陵，也是一處龍脈所在。只可惜在幾百年前因為某件事情，金陵龍脈被骊龍珠鎮壓，封印在底層深處難以翻身。

“如今就算是骊龍珠有主，這龍脈仍然被困鎖在一處。”聖僧的天眼通觀望四下，看出金龍的“死龍局”仍未破去，不住惋惜。

“想要在這裏培養一座洞天仙府，看來是不成了。”

地動山搖，但蹊跷的是，對山中生靈竟然沒有一點傷害。只有漫漫地氣散入南山，兩位黑袍修士看出不對勁，匆匆離開南山。

“這南山之中居然有龍脈？”

“困龍之局，哪裏能夠供我們建立新朝？”黑袍人心中思索：“但回去必須上禀教主，如果白雲貂真的找不到，用金陵建立龍庭，或許也能和朝廷對抗，重興我教。”

靈菀專心盯着地脈，沒注意兩個外人的離開。

當她看到大地裂開一道縫隙，衛芊承龍而出後，大笑起來：“哈哈……哈哈……果然是天不絕我道！我玄靈道終于可以大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