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災後重建

正所謂“軍、政分家”，今朝為了杜絕地方官員自立，縣官們絕對不能染指兵權。

江南大營，是南直隸的兵權樞紐，除卻都統之外還有副都統、參将負責南方諸州的軍事調動。

因為地方官沒有兵力，單憑幾個捕快根本不能抵抗洪水。所以，江南大營命衛延以及兩個同僚參将兵分三路，防洪治水。

“太平年間還好，每到洪水漲潮的時候，我們這些參将們就要倒黴了！”衛延心裏唉聲嘆氣，若真出了事，他們這些負責防洪赈災的參将們肯定逃不了。若真再來一場民暴，到時候降職都是輕的，說不得便是腦袋搬家，抄家滅門。

“而且，這邊居然還有人趁機貪污，若真出事，我可就死定了。”衛延想到自己不久之前偷偷通過黃遠上書的密折，內心焦躁不安。

想要赈災，就要開倉放糧，但這時候爆出徽州糧倉無米，涉及整個徽州官員體系的舞弊。甚至江南大營中都有人暗中警告衛延不要多事。

但衛延能不管嗎？

“若真睜一眼閉一眼，到時民心動亂，那些上頭人物沒事，可我這參将就做到頭了！”衛延上奏密折，把自己撇了出來，不管日後查沒查出來，都跟他毫無關系。

因此，大明宮中的聖人才讓七皇子親自下江南。只不過在路上被人刺殺，落入河流被衛芊所救。

這也是天數如此，衛延一份奏折引來七皇子，随後又被衛芊救下。

在衛芊等人屠龍之時，七皇子也跟賈赦一起來到徽州。

衛延請賈赦和七皇子進入兵營，立馬将情況禀報，并且将手中收集的信息交給七皇子：“東西都在這了，請殿下過目。”

衛延是聖上的人，又是賈赦的親戚，司徒昀好言相待，但衛延毫不理會司徒昀的善意，謹慎撇開幹系，拱手抱拳：“聖人命殿下前來徹查此事，若有人手需要，末将莫敢不從。但目前防洪赈災乃第一要務，請恕末将先行告退。”說完，退出營帳，趕緊派人加固大堤，以免再度爆洪。

“大人，不好了！落鷹谷那邊的大堤又破了！”

衛延臉一沉：“來人，備馬。”直接撂下司徒昀，親自帶人前往。

“這邊的情況嚴峻至此？”大營裏面，司徒昀聽到外面動靜，面帶訝色。

賈赦也愣了愣，遲疑道：“看樣子，這場徽州洪水甚是厲害，若營救不當，周圍幾個地方也要跟着遭殃了。”

這用你說？司徒昀翻了個白眼，但對賈赦的那點子功底了解至深，知道他不是做官行政的料，自己翻看起衛延留下的情報。

“這衛延為人務實，倒的确是個人才，只可惜這些武将都忠心父皇，我不能染指。”司徒昀在大明宮待了十幾年，在前年才剛剛出來開府，作為最後一個出宮的皇子，很清楚聖上的忌諱。

當日，江南大營的升遷調動，雖然聖上沒說什麽。但後來尋了幾個由頭将太子和五皇子暗中敲打，又從另一邊削了他們手中的幾個官員。

“武将不能染指，至少不能明面上染指。”司徒昀本來還有心當一個逍遙王爺，對賈赦的谄媚若即若離。但如今被人刺殺，司徒昀算是真正醒悟。作為天家之人，若不能夠坐上最高的那個位置，未來早晚被人拿捏。兄弟，終究不比父子！更別說父子還有反目的時候。

眯着眼翻看衛延收集的情報，心中有了腹案。

而衛延帶人跑去落鷹谷查看情況，不單單是他還有幾個工部的官員也在。建立防洪大堤是工部的職責，在第一時間就有工部的人下來查看情況，設法重新堵上或者疏導洪水。

“情況怎麽樣？”

其中一個趙姓官員摸着額頭冷汗，說：“剛剛已經命人堵上了，但這次漲潮實在詭異，根據我們昨天的測量，這邊應該沒有洪水才對。平白無故暴漲，立馬将大堤沖垮。”

工部幾位官員紛紛苦笑，這大堤出事，依着當今聖上的疑心病，到時候都該懷疑他們是不是偷工減料了。

衛延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只吩咐人鞏固堤壩。

轟——

遠處，一道黃光沖天而起，原本落下的水勢再度暴漲。剛剛被堵上的缺口重新破開，大水沖向下游，岸邊衛延的親兵趕緊将一群官員護住。

“大人，前行退去吧。”

衛延猶豫下，正要說話，本地刺史匆匆跑來：“不可，若落鷹谷這裏出事，下游那些農田必然淹沒。若今年沒有糧産，到時候流民暴動——”

想到空蕩蕩的糧倉，衛延心一橫：“不能退，必須将這口堤壩堵住。鋪沙袋，搭人橋，不論如何必須擋住。”

……

“居然是父親！”衛芊匆匆趕來，看到衛延就在不遠處後臉色大驚，趕緊再度以水霧遮住面容。手中捧着骊龍珠，黑龍沒入洪水，撫平亂潮。

“原來父親真牽扯進來了？”衛芊施法同時，打量四周。

在落鷹谷處見到一群人聯手封印妖龍。正是他們将妖龍的攻擊洩到水中，才讓落鷹谷這邊的堤壩出事。

“地脈深藏大地，水脈川流不息，借助龍獸和水脈的淵源，将妖龍攻擊以水脈轉嫁河道，難怪這裏發大水，敢情是這些修士在作亂？”玄芸抛下青荷花，一畝大小的青蓮朵朵花開，密集鋪滿水面，擋下洪水。

“黃天帝君，通元教！”衛芊含怒，一路行來，三姐妹看到不少因洪水流離失所的百姓，還有諸多漂浮水面的屍體。

這些，都是通元教的人為一己私欲而掀動的惡果。

“等等。”見衛芊想要動手，玄芸趕緊攔下她：“他們人多勢衆，我們打不過。”放眼看去，通元教來人不下五十人。

“不就四個人仙嗎？”玄筠躍躍欲試，玄芸苦笑：“我們這邊雖然有三個人，但哪裏敢暴露真實身份？再者，小師妹哪裏有戰鬥經驗？真打起來，必然落下風。”

玄筠啞然，這時候通元教的行動也已經完成，落鷹谷中一尊帝君法相擒拿妖龍，金色籠子困住黑龍，逐漸縮小被韋聖女收走。

“通元教生擒妖龍，莫非還真有心祭天封禪，争霸王朝？”玄芸心中嘀咕，手中動作不停，将落水凡人一一救上岸，提防最後一波洪水。

落鷹谷中妖龍被擒，頓時谷中最後一股力量造成大山崩。大地隆隆震響，地面龜裂，山石倒塌。玄筠也顧不得殺人，攜手師姐妹盡最大努力壓制破壞。

而在東方，一聲脾人心肺的鐘聲響徹天地，唯有修士才可能到。肉眼看到深山之中那些泥石流随着鐘聲悄然消失。

西方縷縷佛光照耀，大地的震動随之不見。

南方，一道劍氣直沖着通元教衆人斬下，觸之即死！

一時間，通元教教衆死傷慘重，為首三神使臉色駭然：“不好，是佛道兩家出手了！快退！”

如鳥獸般散去，玄筠看不過這通元教做派，換了一身衣服，施展劍光撿漏，在剛剛五色劍光後也斬殺數位通元教衆。

“小姑娘，劍術不錯啊！”玄筠殺人時，耳畔傳來一陣笑聲，娥眉微蹙，憑借本能看向南方。

在南方百裏之外的一個山頭，正有一位英偉男子拄劍而立。

五官棱角分明，星眸中劍意勃發，剛剛正是他一劍斬破通元教的陣勢，一舉滅了他們的士氣。

看了玄筠一眼，男子豪邁大笑：“諸位道友，你們就指望幹看着不成？白雲道長，曉明禪師，你們佛道兩家的老對手通元教複出，你們不表示表示。”

“哼！急什麽！奪龍之争還沒開始，這通元教能不能取勝還是兩說。東方道兄，管好你自己吧。”穹空中，雲氣化作仙鶴，冷漠聲音回了一句，又化作一位道骨仙風的太極袍道人，手持金鐘看向西方：“老禪師，佛道之争，我們王屋派奉陪！”

西方佛光收攏，化作一位慈眉善目的老禪師，合十行禮。之後，見人間水患平息，再度消失不見。

白雲道長冷笑幾聲，他出身王屋派，乃玄門仙道目前第一門派，說話舉足若輕，并不在意這位傳說中的聖僧轉世：“佛門如今有八位聖僧出世，但我玄門也有十方仙真在。就算佛門想要再來輔佐明主，如今也不是五胡亂華，更沒有唐太宗那種人物供他們扶持，我倒要看看他們怎麽對今朝下手。”

同行是冤家，縱觀王朝興衰史，能夠清晰看到佛道兩家的争鬥。幾次滅佛，都有道教在背後推手。

如今道教傳人在龍庭為官者不少，自不會讓佛門再度崛起。

白雲道士看了山峰上的劍客一眼：“東方道兄，別忘了你也是玄門出身。這佛門……嘿嘿……”話沒說完，東方聞長劍一掃，道士化作白雲消散不見。

“出身玄門，不代表贊同你們。”東方聞扛着巨劍，暗忖：“不過這次佛道出手，通元教再現，現在可沒有骊山老母出世扶持華夏龍脈，若真讓他們得逞，到時候受苦的還是天下。

超凡之輩以天地為棋局，九州為縱橫，操控社稷神器。天下黎民何其無辜？為何非要做爾等手中棋子？如今奪龍之局即将開始，不如我也入世走一遭，輔佐一位明主，聯手斬天地間一應龍脈，逼迫所有人飛升離去，斷絕修士操控王朝的可能，還天下黎民一個自由？”

男子有了心思，禦劍淩空，沒入紅塵大千，不見蹤跡。

這三人皆是有道仙真，衛芊等人不知三人行動，幫忙壓制洪水後舒了口氣。

“如此一來，徽州水患平定，我們也可以回山了。”玄筠遙遙感應到東方聞的劍意，似有感悟。加上屠龍之後功行精進，有心回去閉關。

“我還要在徽州幫忙懸壺就診，你帶着師妹回去吧。”玄芸想了想，決定自己留下。

衛芊一聽，忙道：“我父在此操持防洪之事，恐怕有些妨礙，到時還請師姐從旁照看。”還不放心，又從岸邊人家找來紙筆，給衛延寫了一封信。

信中沒有透露名諱，只以文人口風說了一些關于防洪善後的事情。

衛芊心知衛延粗枝大葉，擔心他處理不當，着重說了兩點，一生一死。

生者，水災之後流民無數，需妥善安置流民。搭建簡易營帳，以官兵把守，每日三餐如何，皆有分量。營中常備醫師就診，若有瘟疫征兆，必須馬上隔離。不可随意飲用河水。即便是井水水源，也必須投藥淨化之後再行煮沸飲用。

若糧倉糧食不夠，可平價向各大米商購買。

事無巨細，衛芊寫了十幾條後面的流民安置。

“流民亦是勞力，若災後重建，可以朝廷名義用食物、錢財換取流民幫助重建堤壩、家園。”

寫了兩張紙後，又說起對死者的安置。

“天氣炎熱，未免水毒，需加快行動打撈浮屍，若有人認領則罷，若無人認領，三天之後留下信物焚燒屍體存入壇罐，以官府名義安葬，安撫人心。”

“天下事，民意最重，唯請将軍慎思。”

寫完後，衛芊檢查了一遍，方讓玄芸去拜見衛延，而她和玄筠回返南山鬥姥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