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梁柱倒

第二天一大早，賈玫和賈敏拉着兩個女兒上南山拜訪靈菀。

對黛玉，靈菀一眼看出其跟腳不凡，可其毫無收徒之念。幫賈敏把脈，開了方子後便讓她們離去。

衛芊不明所以，留在最後問：“師父，我看表妹資質非凡，為何不收入門牆光大我門？”

“當初為何不收你，如今就為何不收她。”靈菀老神在在：“其父母健全，塵緣不了，如何修道？便是你，若非仙緣一步跨入仙門，為師也不欲收你入門。再者，此女并非人間所出，身上那縷清靈之氣仿佛天宮所有。想來是下界另有重任，為師何必将她收入門牆，以免壞了她的大事？”

衛芊一怔，想到绛珠仙子的使命，恍然：是啊，這一生她不還了淚水，他日因果糾纏，就算修仙得道，回返本來面目，也必須再度于紅塵降世還了神瑛侍者的恩情。

一啄一飲皆是天定。衛芊也只得徒呼無可奈何。

不過衛芊仍不死心：“師父，若她塵緣了卻，他日可否入仙道？”

“可。”靈菀思索下，道：“嬰兒降生時從母體攜帶先天之氣，靈覺大開，随着年歲漸長會逐漸消失，被紅塵之氣污染，泯然于凡俗。這也是為什麽小兒容易撞邪，而大了之後不易見陰物。你這表妹若真是天宮之客，身上先天之氣更足，身子弱，有夭折之相，被鬼怪窺視。我傳你一道神符，你暗中打入其體內，幫她封印身上靈氣。若紅塵未了便罷，若紅塵了卻，可解開符箓，以靈氣加速修行。”

“多謝恩師！”衛芊喜于顏色，回去之後，便以傳授琴藝為名，将邀月圖傳給黛玉，同時将符箓貼在黛玉身上。肉眼可見的速度，她身上靈氣逐漸消失，再不擔憂被鬼怪困擾。

就這樣，賈敏母女在衛府住了小半個月。賈敏調理好身子後，興沖沖告辭離去，想要回去按照靈菀傳授，生一個大胖兒子。不過衛芊想到賈敏未來結局，暗中提醒黛玉，讓她小心照看自己母親。別一生下，母子倆相繼殒命。

母女倆這一走，再加上賈玫幫賈琏操持婚事，衛府立馬清淨了，只有衛芊姐弟和衛老夫人三位主人生活。

衛芊時不時還要去黃府照顧黃夫人，所以衛老夫人就只能出來執掌家務。

衛老夫人在衛英誕生後看到衛家香火延續，心情反而開朗許多，對府內大小事宜一應交給賈玫，甚至還讓賈玫時不時把何姨娘接到衛府聊天說話。

說來，兩位老人的關系之所以好了，也是當初衛老夫人一場大病時，何姨娘從鬥姥廟下來幫忙照料，彼此照料間，衛老夫人對何姨娘的态度慢慢軟化。一開始都不當她是正經親家，現在雖然嘴上沒說，但也讓衛英叫了一聲“外婆”。

賈玫不在，衛老夫人執掌家務，又把衛芊帶在身邊，在衛老夫人的指點下打理衛府之事。

幸好衛府這邊事情不多，加上賈玫事先安排，衛芊只需點頭蓋章，然後請示老夫人即可。

到了王熙鳳出嫁當天，賈琏從賈府老宅騎馬迎接，從王府繞着金陵城轉了一圈，一行人才上路前往長安。

那爆仗聲響徹全城，衛芊在府裏都聽得見外面的熱鬧。

嘆了口氣，衛芊道：“今日一別，他日相見就不能再叫姐姐了。”下次見面，只能稱呼表嫂。

“若小姐不舍得，怎麽不親自去送送？”

“算了，昨天單獨見了一面，今日便不随着大流走了。”

昨日，衛芊單獨和王熙鳳見了一面，說了不少貼己話，又送上一份厚禮添作嫁妝。衛芊這邊的小金庫，直接縮水三分之一，看着紅椿心疼不已。

不過錢財乃身外之物，衛芊看的不重。

外面喇叭奏樂，敲鑼舞獅，衛芊聽了一陣子，有些耐不住，讓紅椿焚香，撫琴靜心。

悠揚高遠的琴聲遙遙從衛府傳開。混着一縷法力飄入迎親隊伍。

王熙鳳抱着蘋果坐在花轎中，忽然耳畔傳來一陣琴聲，連忙掀開蓋頭：“可是到了衛府地界？”

平兒和環兒跟着她，平兒偷偷看了看窗外：“芊小姐家已經過了，現在已經快出城了。”

“快出城了嗎？”王熙鳳心緒複雜，自己為了圖一場大富貴，甘心冒險嫁入長安榮國府。這一別之後，和小姐妹們估計就很難再見。

就算是關系最親密的衛芊，相見之時也再不同往昔。耳畔琴聲纏綿，依依不舍，但最終亦有曲終人散之時。

送走這一隊人，金陵頓時少了三分喧鬧。衛芊在府中靜待了一日，第二天才回過神來。

“離別苦，愛憎恨，不愧是修道首要勘破的魔障，我還是道行淺了。”平複心緒後，前去後院給衛老夫人請安。

衛老夫人這邊正好有人禀報，見衛芊進來，衛老夫人說：“丫頭來得好，你來說說，你姨娘有孕了，到底該不該接回來？”

“什麽！”衛芊一臉吃驚，顯然沒反應過來。

……

衛延最近可謂意氣風發，非但得了皇帝贊譽，自己身邊的妾室也檢查出來身孕。

前不久抗洪赈災時，他這一條線做的不錯。沒有民暴發生，又在聖人面前舉報有功，雖然聖人沒有直接提拔官職，但賞賜不少禦賜之物，聖眷明顯，簡在帝心。

而且，自家女兒出的主意，也讓衛延逐漸對女子讀書的想法有所改變。

衛芊寫了一封書信，提醒衛延防止民暴，因為時間倉促來不及署名，更沒有修改筆跡字體。衛延雖然不贊同衛芊讀書寫字，但衛芊寫的那些東西都命人拿在身邊檢閱過。

認不出旁人的筆跡，還認不出自家女兒的柳體字？

知道是自家女兒貼心，刻意幫自己出主意，衛延高興之下就把這件事直接寫入奏折，并且建議将衛芊所言的災後安置，在其他幾個地方施行。雇傭流民修建堤壩，以減少民暴的可能。

聖人沒有明面說什麽，但賞賜的時候刻意給衛老夫人、賈玫以及衛芊各自賜下一件禦賜之物。衛芊得到的便是一柄如意。上面刻着“溫婉慧敏”四個大字，表彰衛芊為父親谏言之功。當然，這其中也有七皇子出面幫襯。

這些東西連同衛延剛剛懷孕的一位姨娘送回衛府。

在喜慶之餘，衛老夫人對這位姨娘的處置犯難起來。

誰能想到衛延克制十多年，在這時候突然放開讓姨娘們懷孕了？

“也說得過去，嫡長子都生下來了，想必父親也有心給弟弟找幾個臂助吧。”衛芊苦笑一下：“祖母收拾屋子，讓劉姨娘住進去吧。”

事已至此，嫡長女和嫡長子都已經出來，便是再有庶子又如何？

衛老夫人最顧忌的，便是衛芊三人的态度。見衛芊沒說話，想想便道：“也對，便是生下兒子又如何？到時候抱到你母親身邊即可。”

“不用，讓劉姨娘養着吧。”衛芊一副無所謂的模樣。“只是劉姨娘算是我半個長輩，孫女不好出面照看，還請祖母費心了。”

明白衛芊是擔心出事之後背負罵名，衛老夫人颔首：“也罷，老身來操持。對了，這是你父親送來的如意，說是禦賜之物，你放在你書房也能沾沾陛下的瑞氣。”

衛芊讓紅椿接過匣子，直接拿了回去。

等賈玫幫忙操持賈琏的婚禮回來後，看到劉姨娘迪美做小，也沒說什麽，只是讓人給她月例加了一倍，各種用度加厚些，便沒再過問。

到底，賈玫當初便是妾室所出。對妾室雖然一貫打壓，但如果真有身孕，同命相憐之下未必不會網開一面。

私底下，賈玫對衛芊道：“生就生吧，一個庶子而已，若是乖點，不威脅你弟弟，便是留着又如何？就是你母親我有些大意，本以為你父親跟我有默契，沒想到事到臨頭來了這一出。你記好了，到時候若你嫁人，在生下孩子之後直接下藥讓你丈夫再不能生育，那樣位置才算最安穩。”

對劉姨娘，賈玫的态度也是交給衛老夫人。每日請安時，避而不談這件事。

不過，令人慶幸的是，最終劉姨娘生下的是一位千金，雖然對衛芊有點沖擊，但對衛英一點妨礙都沒。

見此，劉姨娘雖然有些不甘，但全府上下總算松了口氣。衛老夫人暗中命人送上湯藥，斷了劉姨娘未來生育的可能，并且告誡衛延小心，再不可随意亂來。

又過兩年，衛延在外，賈玫在金陵，一直相安無事，衛府一片寧靜，賈玫開啓南洋的路子，衛芊專心修行。

直到有一天，外面傳來消息：“啓禀夫人，江南大營傳來消息，說是老爺在任上時被人刺殺身亡了！”

頓時，引來整個衛府地震。

此時，正值深秋，寒風簌簌。衛芊從屋子裏走出來，只見衛府上空那一頭神風豹，逐漸消散于無形。

繼賈代善之後，衛芊失去自己第二位血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