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中西結合的教派

龍氣！仙道！

衛芊一聽，朱唇輕啓，吐出骊龍珠。

此上古龍珠至寶投入水中，漣漪蕩開，碧光瑩動，頓時引起天象變化。龍氣遮蔽消散無形，只有一縷仙氣向着東方飄蕩。

“父親出事沒幾日，還能感覺到兇手逃離的方向。”

“追！”尋到蹤跡，玄筠帶衛芊順着蹤跡追查，但這一追查二人臉色都不對了。

這仙氣行蹤的方向竟然是金陵。

“好啊！敢情是殺了父親還不夠，還想把我們家一網打盡不成？”衛芊大怒，想起家中操勞哀傷的母親、祖母以及弟弟妹妹們，下意識袖中掂量着一柄如意，殺機畢露。

玄筠沒說話，加快速度追趕，終于在金陵城外尋到兇手。

金少褚本是通元教聖女座下，受上司指派前來對付衛延。為了防止蹤跡洩露，刻意用龍氣遮蔽，以凡人的方法借助馬車行動。

正因此，被衛芊二人追上，在金陵城外攔住他。

“不可能！龍氣遮蔽，隔絕一切法術窺探，他們是怎麽找到的？”

跳出馬車，飛在空中，只看到兩位黑袍人。

玄筠二人因為不欲暴露身份，刻意套上黑袍。依照衛芊的想法，有心嫁禍給通元教。

不過金少褚就是通元教之人，哪裏瞞得過去，他也沒往這方面想。

“我用五皇子的龍氣遮蔽蹤跡，居然還被查出來了，難道是朝廷那些供奉們下手了？”金少褚心中戒懼，正要說話，卻見對方二人率先下手。

一人抛出寶劍，劍氣縱橫，隔絕四方逃離之路。另一人從袖子裏拿出一柄如意，對上祭起，如意化作金龍沖向金少褚。

“天子帝氣！你們果然是朝廷走狗！”金少褚腰間一塊玉佩受龍氣感應自動爆炸，略微小些的四爪金蛟龍沖向張牙舞爪的金龍。

不過馬上被金龍撕碎，如意擊中金少褚天靈，腦漿四濺，生機俱滅。

龍氣之寶果然不簡單，玄筠眼色波動，心中暗贊。伸手一抓，将金少褚的屍骸拉到身邊，檢查了一下，發現一本《黃天教典》。

“龍氣庇護，果然是朝廷那邊的龍氣。但蛟龍之形，應該是某一位皇子的人？”衛芊收了如意。這如意便是當初聖人所賜禦寶，衛芊煉制成自己的法寶，可借助龍氣傷人。這也和骊山老母一脈傳承不謀而合。

“師妹，你看！”玄筠把教典扔給衛芊，衛芊翻看幾頁後頓時撕得粉碎：“果然是通元教！好一個叛亂魔教。我還沒找你們算賬，你們居然欺負上門了！”衛芊本就和通元教有前代恩怨，如今又有殺父之仇，氣的滿臉通紅，當下發出大誓：“天地為鑒，若我不滅絕通元教滿門，今生有何面目飛仙得道？”

這誓言有些狠了，但玄筠理解衛芊的想法。

修道之人發誓，除卻是立下約定外也是一種自我鞭策。這種誓言，被稱之為“宏願”。地藏王菩薩發下“地獄不空誓不成佛”的宏願，便是此類。

原本衛芊對通元教有些忌諱，畢竟當初屠龍時人家一口氣來了四位人仙，想必教中高人更多。衛芊心中打鼓，對通元教畏懼三分，本打算成地仙後慢慢對付。可如今親人被害，徹底改變想法。

終于，認真看待自己命中注定的對手，這次從龍之争說什麽也要打下去通元教的算盤！

“師姐，你可知道通元教的內部信息？”

“……”

見玄筠沒開口，衛芊有些失望，轉而道：“也對，通元教銷聲匿跡許久，師姐沒跟他們打過交道，哪裏知道他們的情報。”

“不，我是在想該怎麽說。回南山路上慢慢說。”

玄筠以三昧真火焚毀屍體，只把人頭打包，和衛芊回返南山。

此時正值夕陽，黃色晚霞密布雲空，二人影子斜斜拉成一線。

“在知道師妹繼承骊山道統後我刻意收集這方面的情報。通元教中有一天二尊三聖四神，師妹，你可知道黃天帝君到底指的是什麽？”

“青天當死黃天當立，當年太平道推出的僞神吧。”二人走路上山，兩側楓葉如火，迎風飒飒。

“不單單如此。”玄筠道：“單純一個僞神哪裏彙聚那麽多教衆？按照我們華夏五帝說法，是何人坐鎮中天？”

“帝軒源？”衛芊呆了一下，連忙道：“黃天帝君指的是軒轅大帝？”

華夏自古以來有祭祀“天”的傳統。昊天上帝便是無形至高的天道，是無意識的神格化存在。其下五帝輔佐，這五帝便是炎黃的五位先人。

東方青木之帝伏羲，春神句芒輔之。

南方赤火之帝神農，夏神祝融輔之。

中央黃土之帝軒轅，地神後土輔之。

西方白金之帝少昊，秋神蓐收輔之。

北方黑水之帝颛顼，冬神玄冥輔之。

這是華夏自古以來的信仰，其他神靈的祭祀還可以由百姓祭拜，但是這幾位上帝只有天子才能祭拜。因此，祭天大典是華夏最高規模的祭祀。故而，天子號稱代天執道，蒼天之子。

若是我能夠祭祀一次這種規格的祭祀，那就好了。衛芊腦中回憶祭天大典，心中突然有了幾分羨慕。

古往今來只有帝皇們祭祀昊天，其中女皇只有武則天一人。除此之外，皆是男兒。

想了想，将不切實際的念頭排除腦外，專心聽玄筠說：“若真是軒轅大帝，哪裏是什麽僞神？那可是華夏最正統不過的祖神，比佛道可正宗多了。”玄筠幽幽道：“師妹，道教六禦之中誰人執掌中央？”

“後土皇地祇？”衛芊疑雲叢生：“怎麽，這黃天帝君不是一個人？”

“是從不少著名神聖中拉扯部分定義，重新拟化的存在。後土皇地祇是女性，黃天帝君按照通元教的說法便是和後土大帝對應的男神，司掌中央之天，和中央大地的後土并立。無形中和軒轅大帝的神性重合，按照道教五老君的說法是中央玉寶元靈元老君。故而，通元教教典尊奉黃天帝君為至高神，這就是‘一天’。在天為元老君，位比三清，配與後土。在人，轉世軒轅大帝，乃華夏遠祖。”

衛芊聽了，嘴角不住冷笑。依照這說法，不被各家剿滅才是怪事。

“而且，更坑的是他們對黃天帝君的最後定義。一天之中，夕陽色近赤黃，黃天帝君又代指黃昏。”看看現在夕陽當空，玄筠繼續說：“按照他們的教義，世界即将走入末路，青天死後黃天上位，在永恒黑暗的世界中保護衆生。他是終結之神，亦是下一次開天辟地的開辟之神。在天地滅絕之時，只會救下聖域之中的十萬信民。”

“……”衛芊隐約覺得這個神話的味道不對勁啊！“這個定義，不像是我們華夏自古以來的信仰說法，倒像是西邊傳過來的。”

“沒錯，有佛門救世度人的範，但更多的是西洋那邊的神話傳說。據說在前唐時通元教和西方教派進行過一次交流，借鑒了不少那邊的東西。”

至少，比起一心度人成仙的道教，這個滅世論更有誘惑性。

“這是一天，通元教至高無上的神。通元教祭祀五神，除卻黃天帝君外只有四方神，也就是教中四位神使的來歷。”

“怎麽？難不成他們敢把其他四位上帝整出來？”

“這倒沒有，但他們将四季之神拟化成獸類，四神獸知道麽。”

“東方蒼龍孟章，南方朱雀陵光，西方白虎監兵，北方玄武執明，難道還暗指四季？”

“不錯，他們教派中四神使就是以四神獸為名，執掌先秦時代遺留的秘寶，地位尊崇，僅在教主、天妃和三聖女之下。”

“這教主五人就是師姐說的二尊、三聖？”

“沒錯，四神使號稱四神獸的化身，但上面這五人則是直接祭祀黃天帝君。

天穹化生陰陽二氣，教主和天妃乃夫妻雙修，陰陽共鳴。天穹之上有日月星辰，三聖女便祭祀日月星。”

衛芊從小研究玄學，立馬反應過來：“古有天地二宗，地宗河海岱，天宗日月星，這通元魔教其心當誅！”

“何止！別忘了，我們骊山一脈最擅長的可就是星辰之術。”玄筠和衛芊都修行北鬥九星咒，和三聖女可謂天生對頭。

尤其是衛芊，冥冥之中感覺到自己和三聖女的天然對立。或許未來，她們會有一次見面，不是自己身亡就是三聖女悉數消亡。

……

通元教總壇，陰森幽暗的地窟中挂着一輪明月。

月合長裙，長發垂地，粉黛朱顏，然如蟾宮仙子。

月聖女跪在明月祭柱前，正在準備晚上的祭祀，邀月修行。這位聖女有五十歲，但外表仍如少女一般駐顏有術。

突然心口一痛，察覺到親人死亡。

金少褚是金妙兒的幼弟，這位聖女立刻修改儀式，将邀月修煉改成占蔔推演，追查擊殺金少褚的人。

衛芊二人以龍氣擊殺，最後這位聖女也将目光落在朝廷：“是朝廷道司的人？聽說那邊多了幾個人仙，難不成是最近風頭正盛的張清源？根據五皇子的消息，他似乎不在大明宮。”

聖人也疑心可能有修道之人幹涉，刻意讓張清源南下追查，正巧幫衛芊引開注意力。月聖女思及親弟死亡，找來心腹，親自出山對付張清源……

是夜，明月當空。

明月在古老崇拜中象征死亡和殺戮，但同樣也是光明和神聖的象征，很多和生死相關的儀式就是在月下發生。

月聖女出山，千裏追殺張清源。但衛芊焚香禱告，以金少褚的人頭祭祀，接引衛延亡魂。

衛府祖墳如今無主，衛芊索性幫助自家父親入駐祖墳，日後父女二人也好相見。

忽忽悠悠，一陣陰風吹過，杳杳冥冥間有一身穿铠甲的将軍騎馬而來。

“老爺！”紅椿吓得臉色長白，她能夠适應仙人存在，但對鬼神……

少女吓破膽，玄筠拉着她來到門口，将時間留給衛延父女。

“女兒拜見父親。”衛芊雙眼一紅，對衛延鬼魂行禮後說：“父親安心，女兒已将兇手擊殺，他日必滅通元教滿門以告慰父親在天之靈。”

衛延死後都不清楚自己怎麽死的，兇手是誰，只有一道亡靈飄飄蕩蕩，在陰陽兩界徘徊。

他并非陽壽終了，未來只能在枉死城等待壽命盡了，才能開始審判生前功過。

幸好衛家老祖在陰間為官，給他安置了一座陰宅。正在忙碌安頓時，陽間傳來一道接引月華，将他請回陽間。

父女相見，在最初的感懷後衛延好奇衛芊所謂，沒想到自家女兒居然有通曉陰陽之能？

這一問，衛芊也知道自己瞞不過去，索性一切都說了。

“也是女兒修為淺薄，若能趨吉避兇，通曉生死福禍，父親也無需白白送命。”就算事前來不及反應，事後也能學着靈菀一般禳命祈福，将衛延救回來。

但可惜的是，衛芊得知死訊時，早就有人驗證了衛延的死亡，晚了一步，就連魂魄都歸入地府去了。

“一切都是天意，跟你何幹。”衛延見女兒垂淚，心中頗不是滋味。“反正仇已經報了。”見衛芊幫忙報仇，衛延心中憋屈小了幾分。本來自己意氣風發，就等着入兵部更進一步，他日說不定還有入閣拜相的一天，誰能想到突然就死了？

忽然，衛延想到死前追查的一些事情，便趁機告知衛芊……

父女倆到底說了什麽，玄筠二人并不清楚，只是在外面看到一道紅光飛入城郊衛家祖墳，然後衛芊滿臉淚痕走出來：“紅椿，我們回府！這件事，還不算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