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花仙子

“彭桑國，據說是前唐時從神州逃難至南洋的百姓所建。”薛寶琴和衛芊一人捧着一個椰子，坐在臨時居所，用蘆葦杆慢慢吸食椰汁。

多麽懷念的味道！

衛芊心中感懷，這次下南洋的一個目的，便是想要吃遍南洋的各種珍品。每日品嘗海裏的鮮味，小日子過得樂不思蜀。

“我聽父親說，彭桑國以彭桑花作為國花，其實也是我們神州那邊的某一種花卉。”

“是瓊花，間有繡球錦簇若盤，邊有玉花彷如銀鈴。作為彭桑國的國花，滄海商行那些人便是因為無意間破壞國花，才被抓了起來。”衛芊來之前早就有兩撥人過來調解，可涉及一國榮辱，彭桑女王不肯松口，要在十五月圓之夜将這些人投入蛇井祭獻給花神。

商行的武力打不過彭桑國，只得灰溜溜離去。

所以說，還是實力啊！若要在南洋保護自己人，必須擁有自己的海船和兵力。

衛芊心中沒什麽對王權的忌諱。她琢磨着如何買下一個船廠，然後建立自己的戰船。

“可惜，我對這方面涉獵不多，只能先撺掇母親買下船廠。至于武裝戰船……最關鍵的兵器、大炮很難從官府管控中搞到。看來，也必須和某些官員打交道了。”考慮着賈代善和衛延的關系網，這位少女圖謀着皇帝們最忌諱的一件事。

不多時，薛父愁眉苦臉走進來，對衛芊拱手：“何賢侄，對不住了。我雖然和彭桑國常年做生意，但如今彭桑女王震怒，顯然不肯罷休。衛夫人所托，恕老夫無能為力。”

衛芊假稱“何游”，何游，何有，查無此人。自稱是何姨娘那邊的遠房親戚，叫賈玫一聲表姑，受賈玫所托前來平息這件事。

衛芊連忙詢問：“那國花枯萎，莫非不能再度救活？”

“那聖花號稱一國之本，傳說是幾百年前仙子所贈。”薛父搖頭：“商行那邊既然給了家屬撫慰金，那麽就當這件事沒發生過吧。”

衛芊沉默，謝過薛父後回房告退。

等到夜幕降臨，衛芊穿上玄色勁裝，孤身一人前往王宮。

彭桑國所在不過是一個島國，總共也就一座城市。縱身騰空來到核心的王城，見王城戒備松散，不由暗自搖頭。

“到底是蠻荒小國，全國加起來也沒幾萬人。這王城之中才僅僅有百人駐守。”

環視全城，看到中央燈火通明的一座宮殿。雖然是小國，但南洋多珍寶，夜明珠、鲛人燈使得女王的寝殿長明不熄。

黑暗中，小心閃避，來到女王所居住的宮殿。

女王這時正準備歇息，忽然一陣清風吹過，眼前站着一位黑衣男子。

男子手持折扇，拱手：“滄海商行何游見過陛下。”

女王毛骨悚然，連忙呼喊：“來——人——”還沒等她說完，輕柔的罡勁點中穴道，衛芊笑道：“女王陛下，您可以試試，到底是你的人來得快，還是我下手更快。”

彭桑女王沉默，但眼珠子來回轉，似乎不擔心衛芊對她下手。

“陛下，關于我們商行的那些人，冒犯貴國之處還請海涵。但這些人還有家人在中土等待，請陛下開恩饒他們一命。若陛下同意，請眨眨眼。”

“如果我們不同意呢！”驀地，清脆悅耳的聲音出現在空寂大殿。

衛芊身形頓時閃開，女王被點穴不能說話，那麽是有第三人？

扭過頭，只見五花斑斓的毒蛇撲向自己剛剛站的位置。

緊接着，白衣身影伴着花香飄然而來，輕飄飄一掌貼着衛芊身形而動。

衛芊面色沉着，刷的一聲折扇打開，法力勁氣随扇面反擊。

嘭——

折扇和肉掌對轟，同時反噬二人。

衛芊連退三步，卸去法力，面帶訝色。她雖不擅長打鬥采氣，但當年地龍築基，根基雄厚，區區一少女竟然可以跟她的法力平級？

同樣，對面那女子也甚是驚訝。“我乃彭桑聖女，若論神通乃本國第一人，此人到底是何來歷，居然這般強大？”

目光落在對岸黑衣男子身上，男子豐神俊朗，玉面朱唇，活脫脫一濁世翩翩佳公子。

忽然，目光落在衛芊身後的一盆青藤盆栽，聖女神色一動，暗中施展咒法。那盆栽猛然暴漲，數丈長的藤蔓延伸而出，團團包住衛芊形成囚籠。

青藤倒刺無數，還有一個巨大的紅色籠形花冠似乎活過來一樣，利齒參差，似乎想要吞下衛芊。

此草肉食，擅捕蟲介之流，故而彭桑國稱之為“捕蟲草”，在家家戶戶落根。被聖女施法活化，巨大的捕蟲草別說人類，就是巨大的猛獸也能三兩下吞噬殆盡。

聖女下巴一擡，傲慢道：“中土的人一向自大，到了我們的地界居然還敢這麽猖狂。回頭也把你一起投入蛇井，祭祀我們的先人。”

青藤糾纏，花冠虎視眈眈。從空隙間忽然爆發刺目白光，所有藤蔓同時炸裂，一道黑影沖了出來。

“這不可能 ！”聖女見自己的得意手段被人破解，大驚失色。一時反應不過來，被人捏住脖頸摁在地上。

纖細雪白的脖頸出現通紅手印，衛芊跨在聖女身上，俯視道：“聖女精通巫術，想必是本國最強者？上面還有沒有前代聖女之類的存在？打了小的，出來老的，本公子一并接下了！”

望着男子澄澈雙目，聖女賭氣扭過去頭。

“沒有了。”邊上癱軟的女王似乎沖開穴道，勉強開口：“我便是上一代的聖女。”

彭桑國的傳統與衆不同，仍然是女子為政的國家。因為彭桑國中有一株聖花，據說是當年仙人所贈。只有純潔無暇的元陰之女才能觸碰聖花，得到聖花的傳承繼承神通法力。

這種巫女祭祀代代相傳，當上一代聖女破身之後自主成為女王，教導下一代聖女。代代相傳，維系彭桑國數百年的安泰。

所以聖女就是國中最強者，成為女王之後反而化作凡人，雖有些法力，但不能和衛芊以及聖女比肩。

彭桑女王主動坦白，衛芊心中恍然。難怪這些人深恨滄海商行的那些人，敢情是聖花枯萎，日後再也沒有聖女誕生。換言之，彭桑國的覆滅危機就在眼前。

“我彭桑國的危機就在眼前，本想着利用蛇井血祭聖花，但如今既然我們被閣下抓住，看來是天要亡我彭桑。”女王做出一副引頸受戮的模樣，衛芊反而不好下手。

“陛下，可否帶在下去看看聖花？”

“不可！”聖女雙目怒瞪，但女王點點頭：“可以。請先生暫時放了聖女，我們三人前往蜜源。相信先生神通廣大，也不懼我彭桑才對。”

衛芊從聖女身上起身，将聖女扶起：“聖女，得罪了。”

聖女沒說話，恨恨瞪了衛芊一眼，可勢比人強，只能攙扶着女王在前面引路。

蜜源是彭桑王宮中的花園，除卻彭桑聖花外還有各種奇異的植物。在夜裏，因為中央一片銀輝揮灑，仍可識物。

淡銀色的光輝映着月輝，聖女皺着眉，指着中央的花壇：“你自己看吧！這就是你們做的好事！”

彭桑女王一聲輕嘆：“原本作為聖花，在夜裏光勝明月光亮蜜源，但現在只剩下淺薄的幾道光輝，聖花是徹底枯萎，不見生機了。”

目觀望去，所謂的聖花是一捧臉盆大小的銀玉色瓊花，周邊有八個銅鈴大小的花朵，上面描繪奇異花紋，而在中央則是一簇淡金色的花蕊。

可是現在，花朵枯敗，其中的花蕊也紛紛縮了回去。

根據衛芊慧眼，自然曉得是陽氣觸碰，使得聖花內裏陰陽不調，故而出現問題。

那些蠢貨，沒事偷偷跑去看人家的聖花作甚？衛芊暗罵商行的那些家夥，但這些人也不能不救。

“若非聖花的靈力消失，你哪裏是我對手？”聖女不肯認輸，在一旁哼道。

衛芊上前打量，回憶自己所學道術，胸中有了主意……

神州有洞天，海外有仙島。

蓬萊仙島自古廣為流傳，當年始皇帝也曾派人前來仙山尋找神藥。

蓬萊之上有一仙府名諱“群芳洞”，此乃群花仙子居住之所。祥雲缭繞，落英缤紛，又有仙岩神石，靈木奇葩。

諸多仙子奉百花仙子之命協理掌管百花時序。如今冬至降臨，正值茶花仙子和菊花仙子外出輪值，瓊花仙子和桃花仙子在洞府下棋。

忽然瓊花仙子心有所感，眉頭微蹙，手持白子将落未落。

“這局棋妹妹占據優勢，我都沒擔憂，妹妹擔心什麽？”桃花仙子好奇問道。

“剛剛心血來潮，似乎凡塵之間有人設法請神。”瓊花仙子細細推算，将白子投入棋盒，嘆道：“又是龍氣傳召我下界開花，想來決無好事！”

龍氣傳召？桃花仙子心中一驚，不由想起當年諸位仙子被貶谪下凡的往事，連忙道：“難不成，下界人王又要命我們百花仙子綻放群花不成？”

瓊花仙子微微搖頭，沒說話，仔細推算究竟，半響才道：“當年我們受則天皇後之命綻放群花，因此觸犯天條貶谪下凡時我曾将一朵瓊花贈送恩主。後來恩公漂泊海外，另立彭桑之國，那花受我花氣滋潤常年不敗，成為鎮國之寶。但如今沾染污穢之氣靈花枯萎，故有人設法請神重續瓊花。”

思索下，瓊花仙子道：“既然是靈花，便和凡類不同，我前去走一遭看看。”說着，便欲離去。

桃花仙子不放心，便拉着梅花仙子相陪，三位花仙子同時降臨彭桑國。

彭桑國蜜源，衛芊施展神通呼喚花神。

三位仙子降臨，衛芊陰神出竅上前行禮。

紫氣東來，星光常伴，三人瞧見衛芊身上龍氣庇護，彼此交流目光，恍然大悟：本以為請神之人是人王之流，沒想到是她身上帶着禦賜之寶。而且還跟骊山聖母有關。

三代骊山聖母飛升天界，也是一位名聲赫赫的大能，遠非幾位花仙子可比。

梅花仙子瞧見衛芊倍感親切，因為衛芊便喜愛梅花，在自家院子裏種植着梅樹，每年以梅花做酒，稱梅花為“雅客”。

聽衛芊所求，梅花仙子直接對旁邊二仙道：“瓊花妹妹，既然是你彭桑國中之事，你便出手幫上一把，順帶讓這些無辜之人回返故土算了。”

桃花仙子跟着附和，瓊花仙子本就有意，便施法醫活彭桑聖花。之後還對衛芊道：“若沒看錯，妹妹應該是骊山傳承？骊山仙境之中本就有百花天露等仙藥甘露，何須我等出手？”

衛芊面帶難色：“實不相瞞，如今道行淺薄尚未入駐骊山。今日得仙子之助，他日若有機會，必當答謝今日之助。”

瓊花仙子謙虛了幾句，醫活聖花後和二姐妹告辭。

路上，桃花仙子突然叫出來：“我說此女怎麽有些眼熟，前些日子警幻仙姑和嫦娥仙子打賭，便是在賭她未來能不能以天仙道果飛臨九霄！”

“天仙？”瓊花仙子啞然，天仙道果何其珍貴，她們這些花仙之流一輩子都沒機會窺探天仙大道。

“當年骊山老母修持三世，最終成道飛天。她哪裏有這份福緣？”瓊花仙子不以為然，桃花仙子也道：“聽說警幻仙子準備給她設置情劫，好像就在不久之後發動？到時若度不過，的确只能轉世重修。”

梅花仙子聽罷，心中動了心思，暗忖：不久之後便是冬至臘月，我下凡輪值的時候，若有空不妨出手幫她一把，也算是全了我們這些年的情誼。

衛芊和梅花論道，梅花仙子心有所感，不忍一位梅友遇難。也因此，也讓梅花仙子在未來得到一樁大機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