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騙子
以往我鮮少用這樣的稱呼喚他。
這會兒偏把他駭得眸光一滞,渾身僵住,連帶着手中短劍也止步于半空中,不再前移半分。
沐樾言則緩緩地自地上欠起身來,涼薄的眸底皆為驚詫之色。
估摸着他怎麽也想不到,我這平日裏笨手笨腳的破丫頭片子,在關鍵時刻居然還會為他挺身而出。
我探手輕輕按住沐樾言的胳膊,以此示意他莫要亂動,而後繼續瞪向書珏道:“師兄,夠了!”
書珏頹然半晌,陰郁的眸子先是望了望我,又轉而瞥了一眼被我護在身後的沐樾言,像是自嘲一般,他瘦弱的肩膀無聲地顫抖了起來
——緊接着,越來越劇烈,整個人都無法抑制地陷入了一陣詭異的抽搐中。
不知到底是哭了還是笑了,他微勾了唇角,牽扯出一個扭曲至極的表情:“顧皓芊,你現在知道叫師兄了?”
我定定地凝望着他,目光如炬:“你沾了那麽多條人命,就不知道收手嗎?”
“收手?顧皓芊,你看清楚……”書珏後退幾步,面上分明是笑着的,卻是比哭還要悲傷:“你身後的這個人要殺我,而你呢?你卻在護着他。”
我抿了抿唇,垂眸道:“你罪有應得,死不足惜。”
“聽聽,方才還親熱地喚我師兄,這會兒又覺得我該死了?”書珏放聲大笑道,“我怎會有你這樣吃裏扒外的師妹,嗯?”
此話一出,我心口登時升騰起一股無名的怒火:“吃裏扒外?師父教你養你,你卻親手把他殺了,是誰吃裏扒外?”
“住口,不準提師父!”書珏眸色一黯,聲音卻陡然擡高了幾分,“他老人家一生避世,遠離政治鬥争,而你卻在這為了段家走狗赴湯蹈火,丢不丢人?”
我咬牙怒道:“有什麽可丢人的,你身為醫者,卻自砸招牌,誰能有你丢人?”
“自砸招牌?我不過是殺了府裏幾個礙事的漏網之魚。”書珏不以為意地攤了攤手,哼笑道,“方才地面上那老婦人跟了我一路,鬼鬼祟祟的,你說該殺不該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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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個?除了那老太婆,你還殺了誰?”我狐疑道。
“哦——有件事忘了告訴你了。”尾音有意無意地突然拉長,書珏面上的笑容幽幽,愈陷愈深,最終在他瘦削的面頰上留下了一道彎曲的痕跡。像是找到寶藏的孩子一般,他興奮得渾身發抖,緩緩地從懷中掏出了半截的管狀白玉,炫耀似的在我面前晃悠了起來——
那一瞬間,如同自長空中豎直橫劈下來一道驚雷,叱咤着、喧嚣着穿過了我的腦袋,毫不留情地一路橫沖直撞,徑自抵入了我的喉嚨間,駭得我連半句話也說不出,只好憑借着本能顫顫巍巍地嗚咽道:“九……九……山?”
——那是一枚質地上好的白玉短笛,笛口處的光色明亮而又溫和,赫然刻了一個意味不明的“山”字。其笛身晶瑩剔透,光滑無暇,笛尾處雕以一朵淳樸簡單的栀子花,更是襯得它精美雅致,別具一格。而美中不足的不僅僅是笛身沾滿了令人作嘔的深紅色血污,還有其一眼望去便已然破碎不堪的截面,似乎被人摔得只剩下一半,而另一半則不知所蹤。
“我找到它的時候,它正完好無損地躺在一個孩子手裏。”書珏極其自豪地睜大了眼睛,使得他眼底遍布的血絲霎時間一覽無遺。
“孩子?”猛然想起了晏燭情所說的話語,我微微一怔,默不作聲地同身後的沐樾言對視了一眼——他如今肩上有傷,動彈不得,雖已是面色慘白,然眼底的神色卻是異常凝重不安。
仿佛感受到我來自內心的恐慌之意,書珏更是有些得意忘形,揚起聲線便繼續說道:“那孩子蠢笨至極,即便中了我的噬血釘,卻還是掙紮跑動着,一路跌入這迷宮一般的地下機關。 ”
聽罷我倒抽了一口涼氣,不敢相信地質問他道:“不過一個孩子罷了,你至于連噬血釘都用上麽?”
“所以我才說他蠢笨至極!”笑容漸凝,書珏的臉上驀然泛出一抹懊惱與不甘,“他不願給我也就罷了,偏還要在争執中失手将玉笛摔成兩半!”
“摔……摔了?”我瞠目結舌道。
“一半在我這裏——另一半,被這混賬帶着跌入了機關內部,不知所蹤。”書珏恨恨道,“若非為了下來尋他,我又怎會多次來到這個鬼地方。”
呵,我就說他書珏為何會對暗室內的機關如此熟悉,原來是早有研究。他這一路摸索過來吃的苦也該不少,然而最終得到的笛子卻只有一半——想着只覺得可恨又可憐,我難掩情緒,苦苦輕笑出聲。
聽到我略帶嘲諷的笑聲,書珏像是受到了莫大的恥辱一般,以手中半截破碎的玉笛指着我道:“你這個廢物,連九山的邊兒都沒能摸到,還有什麽臉取笑我?”
“九山?這笛子的另一半連毛都沒有,你拿什麽證明這是九山?”我笑意更甚,挑釁着對他說道,“就這麽非完整的一小截兒,你要拿火燒燒看麽?”
“住口!”書珏面色驟然變白,眼底的怒意經不住撩撥,瞬間洶湧翻騰得如同腳邊的那汪深潭。
“你用噬血釘對付一個孩子,難道就不曾想過,他有可能會帶着笛子一起永遠消失麽?”聲音陡然擡高,我鼓足了氣勢繼續逼問他道。
“我讓你住口!”書珏眸中焦點漸失,像是丢了魂一般顫抖着退後了幾步。
“書珏,你就是個蠢貨!”語氣随着波動的情緒再度加重,一陣怒叱聲霎時如雷貫耳,近乎響徹了整間暗室。然餘音未散,我眼底卻倏然一酸,不争氣的眼淚便瞬間淌了下來,将整張面頰浸濕。
書珏亦是眼眶一紅,如野獸般一字一頓地沖我咆哮道:“顧皓芊!你以為我真的不、敢、殺、你、嗎?”
話音未落,他便已躍高數尺,舉起手中的短劍沖我疾刺而來。揮劍之餘,書珏腕間長袖輕飄,掠過我的頭頂,漠然将方才泛紅的眼眶遮掩住,再度顯露之時,已是一片空虛決然之色。
我見他心有殺意,忙微探起身,試圖拔出腰間的柳葉刀來作為防禦,然右腿傷重,輕輕一動則疼得身子一矮,整個人都失去了力氣,頓時有些躲閃不及,愣生生地就要撞上他鋒利的劍刃。
眼看着那柄短劍急突而來,彈指之間,我的大腦還沒來得及作出反應,忽聞一陣倦鳥歸巢般的撲騰聲響,肩膀被人輕輕摁住,回過神時,一支流星般的箭羽正駭然拂過我的耳側,以風馳電掣的速度劃破了周遭冷凝的空氣,居然毫無意料地刺穿了書珏的左眼。
“啊——!!”霎時之間,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響徹雲霄,近乎震碎人的耳膜。書珏一個後仰磕在了牆壁上,緊緊捂住自己的眼睛,涔涔鮮血順着指縫滲透而出,所經之處皆為一片猩紅。
我驚恐地回過頭去,只見方才還一動不動的沐樾言借着我的肩膀站起了身,蒼白的面頰上血色全無,分明已是強弩之末,而乏力的手臂卻硬撐着擡起,露出了暗藏在腕間的小型□□。
“阿言!”我慌忙伸手将他扶穩,擰眉道,“不是讓你別動嗎?”
“去拿笛子。”在這般危急的情況下,沐樾言卻依然保持着思維的冷靜缜密,絲毫不在乎肩上的三枚噬血釘,反倒是眯起了眼睛,以腕間□□瞄準了書珏的腦門。
我擡眸瞥了一眼不遠處的書珏,他此刻左眼被利箭整個戳穿,血流如注,正痛不欲生地抱着腦袋在牆邊翻滾。我并非一顆鐵石心腸,見此場景亦會為他揪心不已,縱然他為人陰險狡詐,殘忍至極,畢竟也是我的同門師兄,多年情分猶在,這無法抹除的羁絆便會常常害得我優柔寡斷,猶豫不決——然而,我卻并沒有立場阻止沐樾言的行動,既然他有意助我一臂之力,我也無需客氣推辭。躊躇片刻,我穩了穩心神,便扶着右腿勉強直起了身,下定決心朝書珏走去。
然而書珏看到我意味明顯的突然靠近,忙不跌将手中玉笛收回袖中,寶貝似的同他左眼捂在了一塊兒,生怕被我奪了去。
沐樾言這一箭正中書珏的要害。
不過片刻之餘,他已經疼得全身痙攣,受傷的左眼處更是一片血肉模糊。我見了雖于心不忍,卻還是淡了聲音對他說道:“師兄,因果輪回,你落得如此下場也是報應。”
書珏抽搐了幾下,俊秀的面頰霎時被更多淋漓的鮮血蓋住:“你……果真當我是師兄麽?”
我怔了怔,随即悲憫道:“自然是的。”
書珏深深看了我一眼,卻有氣無力地諷笑了一聲:“騙子。”
“诶?”
“你當我是師兄,卻跟着別人跑了……”
哀嘆一聲,書珏眼睫下垂,徒然凄怆的聲線裏竟隐隐帶了一縷難以言喻的哭腔。
作者有話要說: 師兄的感情是很扭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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