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同門
彼時夜已深沉,萬籁俱寂,唯獨腳下木船內所懸挂的小燈籠在風中陣陣搖曳,隐約散發出昏黃微渺的光芒。
夜霧寒涼,匆匆打在身上的每一處,都仿若是降下了刺骨的寒霜。薛臨将身上一件極厚的毛皮大衣脫了下來,緩緩地搭在了我的背上,旋即便迅速直起了腰身,肅然對我說道:“珍重。”
“嗯。”我賣力地點了點頭,最後深深地望了一眼他高大颀長的背影,緊接着就被沐樾言輕輕托入了船棚之內,瞬間遮蔽了所有的視線。
順着棚間微弱的燈火再度朝外看去,那抹原本堅實而又穩定的身形,已在茫茫霧色中漸漸濃縮成了沉重蕭瑟的黑影,越來越趨向于模糊。
這次意外向薛臨坦白了自己的身份,出乎意料地沒有惹來致命的麻煩,硬要說的話,興許還正是這一點,恰到好處地解救了我們三個人的性命。
然而事到如今,我也還沒能告知薛臨關于師父已然駕鶴西去的事實,瞧着他提及師父時怪異而又激動的表現,我亦是拿捏不準他究竟是心中有數,還是毫不知情。不過,薛臨既然是如此看中這段難以割舍的情感,想來若是知道了摯友亡故的消息,怕也是會悲痛得難以自制吧……如此一來,我倒是暗暗希望他能始終被蒙在鼓裏,永遠不要觸及到殘忍的真相。
深夜的涼風陣陣,直将身下的木船吹得搖搖晃晃,一路上下浮動着緩速前進。我半倚在船棚內的竹編棚壁上,裹了兩件厚重的布料,跟個粽子似的蹲在角落裏,随着木船輕微的晃動而昏昏欲睡。而左右兩側的姜雲遲和沐樾言雖已是各自落下了深深的黑眼圈,卻是都強打着精神坐直了身體,一邊觀察着水流的方向,一邊确定現下所在的具體方位。
“水流和風向都是朝南行,照此速度,我們應該會晚段琬夜半天上岸。”沐樾言打着燈籠指了指棚外的天空,淡聲道,“然後暫時抵達偏南地域的觀晝城,以此作為之後行動的中轉站。”
姜雲遲聽罷有些不情願地說道:“觀晝城啊……我們好不容易從段琬夜手上逃出來,弄了半天,還要和他待在同一座城裏啊?”
“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我們只能盡量躲着他。”沐樾言道,“觀晝城是南方大城,段琬夜停駐此地,大概是想以它為落腳點,轉退回更偏南處的古晁城。而我們上岸以後休整幾天,就直接雇一輛馬車向北方去與太子殿下會合。”
“這麽麻煩?”姜雲遲皺眉問道,“就沒有那種……直接從水上,呃……飄到北方去的方案麽?”
沐樾言涼聲道:“這不過是個小木船,你指望它能飄到哪兒去?”
“唉……”姜雲遲幽幽嘆了一口氣道,“那現在太子殿下身在何處啊?”
“前陣日子曾來信說,他在前往北方謹耀城的路上,打算同謹耀侯譚今嶄會合。”沐樾言道,“所以我們也一起跟到謹耀城去。”
聽到這裏,姜雲遲不禁面上一喜,連連誇贊道:“樾言,你可以的啊!要知道,段琬夜那厮早就想駐紮到北方去了,如今卻被你給搶得了先機,果真是太妙了!”
“只不過那謹耀侯有心歸順罷了,大多還是太子殿下的功勞。”沐樾言淡淡道,“況且現在段琬夜捕得孟郁景在手,必定是名聲大震,引得更多志同道合的勢力依附于他……這樣一來,也不再是個好應付的對手了。”
“誠如孟郁景所說,他段琬夜所帶領的喽啰小團,其實就是一堆雜毛野狗,終究是上不得臺面。”姜雲遲竊笑道,“相比之下,咱們的太子殿下不是厲害得多?”
“休要輕敵。段琬夜實力如何,你我皆是有目共睹,他現下落魄至此,也是因着手無兵權罷了。”
聽着他二人心中目标分明,因而能夠在旁侃侃而談,無所畏懼。而我卻是一臉迷茫,蹲在角落裏默默地縮着,心底滿是驚惶與不安。
什麽太子,什麽謹耀侯譚今嶄,我一個也不認識,也不曾了解聽說過任何詳情,所以縱觀目前所計劃的一切,對于我來說都是陌生而又充滿危機的——硬要說的話,還有那麽一點小小的害怕。
約莫是注意到我今夜出乎意料的沉默,姜雲遲忍不住轉了轉眼珠子,神色複雜地朝沐樾言問道:“還有……樾言,這個破丫頭片子,你打算把她怎麽辦?”
驀然被人提及,我有些訝異地擡起了頭,怯生生地朝他們二人投去了疑惑的目光。
沐樾言則是漠然側目,不動聲色地望了我一眼道:“上岸之後,你……”
眼睛赫然睜大了幾分,我咬着唇,不知所措地迎上了他的視線,躊躇半晌,卻硬是沒敢擠出半句話來。
“你……”淡然的眼底微泛起幾圈不易察覺的波瀾,沐樾言猶豫片刻,方才語氣稍緩,放低了聲音對我說道,“你也随我們到謹耀城去吧,畢竟身上帶傷,不便放你一人在外。”
此話一出,我整個瞳孔都興奮得亮了起來,滿面惶恐也在霎時間化為了欣喜的笑容:“我就知道阿言肯帶着我走!”
姜雲遲聽罷卻是扁了扁嘴道:“樾言,太子殿下可沒說準許我們帶個拖油瓶回去。”
“殿下那邊的話,想必也不會說些什麽。”沐樾言似是早已了然,面色平靜道。
“嗯?此話怎講?”姜雲遲不解道。
沐樾言眸子微垂,沉默了片刻方才凝神向我望來:“太子與她……畢竟師出同門——看在陸先生的面子上,定然不會予以過多為難。”
話音未落,我和姜雲遲皆是不約而同地驚呼出聲道:“什麽?!”
此話實在來得突然,于我來說更是宛若一道晴天霹靂,直驚得我目瞪口呆,整個人都陷入了短暫的僵硬之中。
良久回神,我不由得顫抖着出聲問道:“阿言,這話什麽意思?太子他……”
“陸先生早年還未歸隐的時候,曾經收過殿下為徒。”沐樾言定定地注視着我的雙眼,毫不遲疑地說道,“只不過後來薛臨的固執離去,讓陸先生備受打擊,最終選擇了遠離紛争,獨自一人在外雲游。”
“照你這麽說來,我和書珏還不是師父獨有的兩個徒弟?”我瞠目結舌道。
“嗯。”沐樾言點頭肯定道,“你師父畢生所學并非僅僅局限于醫術方面,他年輕之時曾博覽群書,對各大地域的思想與文化都頗有一套見解,遂在治/國之道上,是個不可或缺的人才。”
我聽他在旁說得神乎其神,心底的猶疑與失落卻是漸漸堆積得越來越深。也不知是怎樣的一種感情,只覺得師父不再像是原來的那個師父了,往昔在滄歸山上那個溫柔而又耐心的男子,一身白衣超凡脫俗,宛若天上來的神仙。偏就是這樣一位尋常人家不曾見過的神仙,是我獨一無二的好師父,也是我在這時空中最為親近的家人——然而突然有一天被人告知,師父其實在外還另收了一個徒弟,一心一意地教他讀書寫字,全神貫注地為他授業解惑,一想到這裏,我的心就像是猛然間被人狠狠地揪走了一塊,又是酸又是澀的,難受得打緊。
仔細想想,我本是一人過的好好的,突然又冒出個來頭不小的太子師兄,這會兒還真不知該是驚喜還是驚吓。
沐樾言見我面色漸漸不佳,半天都一聲不吭,便微微頓住,轉而探上前來詢問道:“怎麽了?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沒有沒有!”我慌忙否認道,“只是突然間就要挪個窩,有點不習慣罷了。”
“嘁,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姜雲遲斜眼瞥我道,“反正那謹耀城裏吃喝玩樂的什麽都有,和浮緣城也沒差多少。”
“呃,那便好……”垂眸朝她露出一個窘迫的笑容,我心中思緒萬千,卻始終不知該如何表達。
仔細想來,陸羨河都已不在這世上了,我卻還能如此幼稚地吃起飛醋,也着實是件挺可笑的事情。
果然如姜雲遲所言,我還是個沒長大的孩子啊……
擡眼望向船外一片無窮無盡的幽黑,恰好似我眼前那迷茫無措的道路,分明已是理清了行經的方向,卻總是因着未知的危機感而備受煎熬。
往後的日子,又該是一副什麽樣子呢?
帶着滿心的疑問和期許,兩日之後,我們所搭乘的小木船如期靠岸,穩穩地停在了觀晝城外的碼頭邊上。為了避免暴露行蹤,上岸以後我們便立即棄船離開,以最快的速度混入了城內的集市之中,不曾留下一星半點可疑的痕跡。
觀晝城地域偏南,遂氣候趨向于暖和,我已然在江面上橫吹了幾天的冷風,如今驟然感受到空氣中缭繞的一波熱流,頓覺四周春意盎然,一片生機勃勃,連帶着我整個人都活躍了過來,像是一株剛剛發芽的嫩草。
倏然間從虎口之中死裏逃生,我們三人皆已是累得精疲力竭,連那一向活蹦亂跳的姜雲遲都老實地閉上了嘴巴,一聲不吭地窩在客棧的牆邊休息。而沐樾言也是一改往日到處亂竄的習慣,沉默不語地倚靠在桌沿上,時而安靜地閉目養神,時而又淡淡地望向天花板,似是在凝神想些什麽要事。
與此同時,我背後的傷勢亦是要加緊處理,不得拖沓半分,遂入駐客棧之後,我便自行在醫館中選購了幾味藥材,借用棧內隐蔽無人的小廚房,燒水煎制藥湯以服用,以此壓制內息薄弱紊亂的症狀。
薛臨那一掌下來所用的力道着實不輕,醫館的大夫在替我把脈之後便皺緊了眉頭,凝神思慮了半晌,方才說是內腑為外來氣勁所震傷,導致經脈嚴重受損,血液循環不暢,所以才會時有出血之狀。然而,他悉心研究所得出的重點結論,卻是我早在幾天之前便已診斷出來的半點皮毛——說到底,我們終究是誰也沒能摸清此等傷勢的輕重虛實,便只能按着尋常內傷的療法來服藥醫治,如此一來,我的身子雖始終是偏虛了些,然而在普通行動方面,卻也是與常人無異。
自然,為了不讓沐樾言心中有所憂慮,我對這概念模糊的傷勢便适當有所隐瞞,只說是服藥幾月就不會有什麽大礙,讓他不用過于擔心。而他見我近來面色确實是紅潤了不少,遂也漸漸地松下了一口氣,不再執着于挂念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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