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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廳門口, 艾溪雙手插在淺紫色大衣的口袋裏,一邊踱步,一邊等秦默白, 從餐廳門口經過的路人,看到艾溪,皆忍不住想, 這麽漂亮的女孩子是在等誰?誰這麽好福氣?

喬菲推開餐廳的大門, 從餐廳內走了出來,她朝着艾溪的背影,喊了一聲:“艾溪。”

艾溪轉過身來,看了看走到自己面前的女孩, 留着一頭棕色的長卷發, 妝容精致, 看上去面容姣好,但是面容沒什麽辨識度,艾溪疑惑:“你是?”

喬菲氣不打一處來, 時隔多年, 她可是一眼就認出了艾溪, 艾溪卻沒認出來她,想到什麽, 喬菲翹起嘴角:“我是喬菲, 你高一第一學期的同學。”

說完, 喬菲意有所指, 滿含暗示意味的接着道:“我想,你就算忘了我, 也不會忘記你高一是在哪裏上的吧。”

“說起來, 那時候···你沒去上學, 我和班長等人可是代表全班同學去你家探望過你呢。”

艾溪的臉色冷了下來,她想起來了,發生了那件事情之後,她由于過度悲傷,暫時無法去學校上學,有一天,班上的幾個同學代表全班拎了些水果牛奶等禮品到她家來探望她,她那個時候,不想說話,也不想理人,只一味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班上的幾個同學圍着她,說一些安慰她的話,其中就有眼前的這個人,艾溪之所以對她印象深刻,是因為,當時,眼前的人站在她的床邊,居高臨下的說“艾溪,你現在心情很糟糕吧”“你很難過是不是”“我知道你一定很傷心”,她不像是在安慰她,反而像是在确認她的心情,她的狀态,她話語裏含着的一絲惡意,艾溪敏銳的捕捉到了,不過從那之後,艾溪很快轉學,大學更是去國外就讀,一晃多年,這人又出現在她的面前,并試圖重新揭開她的傷口。

艾溪定定的看了喬菲一眼,突然道:“我什麽時候得罪過你嗎?你不妨說出來。”

喬菲一噎,她是不可能将那位男同學的話說給艾溪聽的,那無異于自取其辱,艾溪見喬菲不說話,接着緩緩說道:“你這些年好像過的不怎麽樣。”

喬菲是不肯在艾溪面前示弱的,當下有些控制不住情緒,激動的道:“你在胡說些什麽?”事實上,她這些年确實過的不怎麽好,她小時候,她爸爸的生意做的很不錯,她有豐富無憂的童年以及青少年時期,不過随着她的成長,社會飛速發展,機遇轉瞬即逝,她的爸爸錯過了好幾次機會,生意做的越來越差,餐廳裏面坐着的男人,是她爸生意夥伴的兒子,對方的爸爸是個暴發戶,他自己也不學無術,連高中都沒念完,就天天待在家裏打游戲,混吃等死,要是以前,她看都不會看對方一眼,但是現在,她被她爸逼着,跟對方來往,甚至,如果她爸的生意繼續虧損下去,也許她還會被逼着,跟對方結婚,她不願意,她在家哭鬧,她爸爸卻告訴她,他給她錦衣玉食,她享受了這麽多年,也是時候回報一下家裏了,一向疼寵她的媽媽,對此,并沒有異議,她這才知道,她的父母沒有那麽愛她,家裏富餘的時候,她父母不介意富養她,但當家裏的生意出了問題的時候,他的父母也會毫不猶豫的犧牲她。

喬菲跟艾溪的交集并不多,不過多年過去,随着喬菲境遇的改變,她的心理也産生了劇烈的變化,當年她嫉恨艾溪,現在,她看不得所有過的比她好的人。

喬菲的妝容很濃,眉毛精心畫過,嘴唇細心塗描,臉上抹了厚厚一層妝粉,不過,細心的人,還是可以從她精美的面容上,看出一絲異樣,比如,她表情幅度稍大一些的時候,她明顯凸出來的眼袋,她略微渾濁的眼睛,她看起來尖利的酸刻的氣質,多年沒見,沒有一絲他鄉遇故知的驚喜,反而上趕着找人不快,可以想見,喬菲的個人境況有多差,被生活優待的人,做人做事大多都是溫和的,而被生活狠狠擠壓的人,如不能夠很好的調整自己,心理便會失衡。

話不投機半句多,艾溪懶得跟喬菲多說,正好這時,秦默白開車過來了,他将車停在路邊,搖下車窗,“艾溪,上車。”

艾溪沒有一絲猶豫,轉身便向車的方向走去,艾溪的表現讓喬菲非常不滿意,現在別人的痛苦便是她快樂的源泉,喬菲看了看坐在車裏的男人,心裏抑制不住的泛起了一絲強烈的嫉妒,剛才在餐廳裏,這男人背對着她坐着,她竟然沒發現,這男人竟然這麽帥氣,比跟她一起吃飯的男人,優越一百倍,喬菲咬了咬唇,突然在艾溪背後說道:“老同學,幹嗎這麽急着走?你是怕我不小心說出來什麽嗎?”她的聲音很大,确保坐在車裏的男人也能聽見。

不等艾溪回複,喬菲搶着說道:“你知道嗎?你轉學後,班長他們都非常擔心你,擔心你的心理健康,”她話裏帶話,“畢竟,心理上的問題,有時候從外表上是看不出來的。”

艾溪定定的看了看她,“你後面的那一句話我其實很贊同,建議你去看看心理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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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菲不在乎艾溪說什麽,她在乎的是秦默白的反應,艾溪和秦默白兩人,年齡相當,男的英俊帥氣,女的甜美幹練,且相處時,神情親昵,一看就是情侶,憑什麽,喬菲自認自己一點也不比艾溪差,但憑什麽,艾溪能和這樣優秀的男人在一起,她卻只能夠和餐廳裏那個除了會投胎,其他什麽也不會的男人在一起,不過,秦默白的反應,讓喬菲失望了,秦默白完全不為所動,他只是冷冷的掃了她一眼,“這是忠告。”車窗玻璃緩緩上升,艾溪從汽車尾部,繞到車的另一邊,打開副駕駛的門,坐了進去,汽車駛離,很快融入車流之中。

車內沒有開燈,道路兩旁的路燈飛快後退,一首古典爵士歌曲在車內流淌,秦默白側頭看了艾溪一眼,“你喜歡這首歌嗎?要不要換一首?”

“不用,”艾溪忍不住打量了一下秦默白的表情,“你沒什麽想問我的嗎?”

秦默白眼睛看着前方,“想問,不過呢,我希望你自己主動說出來。”從剛才那人的話語裏,秦默白猜測,艾溪身上,應該發生過什麽事情,他雖然很想知道,但他不想逼迫艾溪。

艾溪靜靜的靠坐在副駕駛位子上,“這件事情,我從未向別人提及過。”

秦默白:“如果你沒有做好心理準備,如果你現在不想說,你就不要說,”他的聲音在夜色下,聽起來非常溫柔:“我可以等。”

秦默白換了個話題,“剛才是不是有些掃興?”

艾溪苦着臉點點頭,不過今晚的行程是秦默白安排的,艾溪還是肯定了秦默白的努力,“直到吃完晚飯,今晚都還是很美好的。”

“我不想就這樣把你送回家。”秦默白道。

艾溪疑惑的看向秦默白,秦默白接着道:“就這樣把你送回家,今天的約會很顯然是失敗的。”

艾溪連忙道:“不關你的事。”秦默白的約會安排沒有問題,誰知道她會突然碰到了個有毒的老同學呢?今晚所有的興致,雀躍的心情,都在離開餐廳的三分鐘內,被毀滅了。

秦默白:“可是你的心情與我有關,我想帶你去個地方。”

秦默白将艾溪帶到了一家電玩城,這時候時間已經有些晚了,電玩城裏顧客并不多,玩任何項目都不需要排隊,秦默白兌換了一大袋子游戲幣,兩人将電玩城裏所有項目幾乎都玩了個遍,離開的時候,艾溪懷裏抱了一堆大小不一的娃娃,她的心情也飛揚起來,像是懷裏的娃娃一樣柔軟。

回到家,洗漱過後,艾溪接到了寧博洋的電話,寧博洋問她今天做了什麽,艾溪便道:“工作,下班後約會,剛才才回來。”

“約會?和誰?”寧博洋問,他當然能猜到,艾溪的約會對象是誰,只不過他想跟艾溪确認一下。

果不其然,寧博洋從艾溪嘴裏聽到了一個熟悉的名字,寧博洋有些糾結,雖然經過他全方位的觀察,從他的角度來看,秦默白不失為一個好的伴侶,但是,當他真的聽到艾溪跟秦默白在一起了,寧博洋又有了一種自家女兒被豬拱了的老父親的不甘的心情,他忍不住勸道:“你要想清楚啊,三條腿的□□不好找,兩條腿的男人多的是。”

艾溪無語,這不是人們通常勸解失戀的人的話嗎?寧博洋用在這裏合适嗎?她跟寧博洋的關系很奇特,她明明是寧博洋的姐姐,寧博洋卻把她當妹妹當女兒那樣對待,艾溪知道寧博洋現在恐怕心情很複雜,多說無益,就快速切換了一個話題,“對了,我今天遇到了一個以前的同學。”

“誰啊?我認識嗎?”寧博洋随口問道。

“就是當年那件事後,跟其他同學一起到家裏來探望我的那個留長頭發的女同學。”艾溪說。

“她啊,”寧博洋的語氣裏,帶着一絲厭惡,當時,喬菲在對艾溪說那一番看似安慰的話的時候,寧博洋就站在喬菲旁邊,他清楚的看到,喬菲緊盯艾溪的打量的雙眼,以及她翹起的嘴角,當年,他們生活的那個沿海小縣城南江縣,發生了一連串的兇殺案件,他們的母親,是被害人之一,兇手是一名在婚姻生活裏,過的非常壓抑的中年男人,後來,她的妻子出軌了,并跟情人遠走高飛,兇手開始殺害跟她的妻子年齡差不多大,且身材相似的女性,南江縣背山臨海,山腳有很多被海水長年累月侵蝕出來的山洞,兇手将被害女性扔在山洞內,并将山洞封好,山洞內空氣有限,兇手讓被害女性,漸漸的窒息而死,就像他在他的無望的婚姻裏,所感受到的一樣,他在所有的被害女性身上找補了回來。

兇手很熟悉南江縣的地形,警方猜測兇手應該是南江縣本地人,後來機緣巧合,警方在了解了兇手的作案模式後,在南江縣內大量摸排走訪,結合現有的證據,最終抓獲了兇手。

寧博洋小心翼翼的問:“她有沒有說什麽?”

艾溪爬上床,靠坐在床頭,将被子拉過來蓋上,将喬菲的話說了一下,寧博洋忍不住爆了句粗口,他聲音焦慮:“你沒事吧?”

當年母親出事後,艾溪一直很自責,母親出事的那天,天陰沉沉的,黑雲墜積在城市上空,無端讓人心情沉重,艾溪頭天晚上學習到很晚,第二天早上起來,便有些犯懶,不想上學,她跟母親關系極好,平時相處,不像母女,倒像是姐妹,她跟母親商量,能不能讓她請一天假,反正一天不去上學,也不耽誤什麽,母親不同意,她說這個頭不能開,小艾溪的想法是錯誤的,她不能讓小艾溪養成不好的習慣,在母親的堅持下,小艾溪被說服了,她最終背起書包,無精打采的去上學,母親心疼小艾溪,便騎自行車,将艾溪送到學校,坐在後座上的艾溪,心情又飛揚起來,她抱住母親的腰,将臉貼在母親的後背上,一點也不抗拒上學了,可沒想到,這是艾溪最後一次見到,鮮活靈動的母親。

母親在送完艾溪,回家的路上,遇到了兇手。

很長時間,艾溪都在後悔中度過,她一遍遍反刍,一遍遍在睡夢中回到那天早上,她希望自己那天早上,起床之後,像往常那樣,吃過早飯,背起書包,獨自去上學,後來,艾溪的父親帶着艾溪和寧博洋搬家,遠離了熟悉的令人傷痛的環境,艾溪在看了很長時間的心理醫生之後,才慢慢的走出來,在這件事情發生之前,艾溪無憂無慮,長大之後,她想報考文學專業,将來從事文字工作,或者,海洋相關的專業,以後跟父親一樣,從事研究海洋生物之類的工作,這件事情發生之後,艾溪的想法發生改變,她與犯罪為敵,打擊犯罪成為她新的夢想與抱負。

時隔多年,那道傷口,即便已經愈合,但猙獰醜陋的傷疤,永遠都會烙印在她的心底,但,經歷過那麽多,身邊又有這麽多,愛她的人,艾溪已經學會了調整情緒,睡眠對于艾溪來說,是最好的療傷聖藥,第二天,太陽又将升起,新的一天,即将開始。

艾溪和秦默白離開餐廳後,喬菲憤憤的跺了跺腳,便打算回餐廳,一個帶着淺茶色大框眼鏡的男人,走到她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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