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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随着咖啡濃郁的香氣, 所有人也聽到了那悅耳之極的一句“我有一個想法”,大家眼睛一亮,滿面期待的看着艾溪, 根據以往經驗判斷,他們知道,艾溪肯定發現了什麽, 而這, 能夠讓陷入僵局的案情,柳暗花明又一村。
大家催促艾溪快點說,艾溪不緊不慢的給自己倒了一杯咖啡,她走到許曉年身旁, 對許曉年道:“查一查八號被害人範渠這幾年的生活軌跡。”
許曉年疑惑的看了艾溪一眼, 不理解艾溪為什麽讓他查被害人的生活軌跡, 但他知道艾溪必有用意,于是也沒多問,他雙手在鍵盤上舞動, 沒一會兒就查到了一些信息, 許曉年看着電腦屏幕, 道:“根據資料顯示,八號被害人範渠原先一直生活在老家, 他是在四年前來到S市的, 他來到S市之後, 最開始是在一家康複醫院裏當護工, 後來,他便跟着房立璋, 當他的助手, 直到他遇害, ”頓了頓,許曉年加了一句:“房立璋出車禍後,進行康複治療的醫院,就是範渠所工作的醫院。”
艾溪靠坐在辦公桌上,喝了一口咖啡,她搖搖頭,淡淡的道:“四年前,範渠在這家康複醫院裏當護工,同樣是四年前,房立璋出車禍後,作為需要進行康複治療的病人,入住這家康複醫院,我想,他們兩個應該就是在這家康複醫院裏認識的。”
“之前我和默白去畫展找房立璋了解範渠的情況的時候,房立璋曾說過,範渠在跟他學習畫畫,打電話聯系認識範渠的人,問問範渠在認識房立璋之前,會不會畫畫,以及,如果他在認識房立璋之前,就會畫畫的話,想辦法弄到一幅他的作品。”
大家琢磨了一下艾溪話裏的意思,臉上的表情都變得有些震驚,衆人分頭行動,打了無數電話,最後聯系上了一位範渠在康複醫院工作時,照顧過的一位老人,這位老人姓程,名叫程安遇,他現在已經退休,退休前是一位大學教授,他跟妻子兩人就住在離警局半個小時車程的一個小區內,程教授在四年前,曾經中過一次風,送醫送的比較遲,所以身體上留下了一些後遺症,他不得不前往康複醫院進行康複治療,他妻子年紀大了,又是個體型比較嬌小的老太太,無論是精力還是體力,都無法妥善的照顧好他,他跟妻子兩人倒是有一個兒子,不過兒子也得工作,無法請長假過來天天照顧他,所幸程教授家在經濟上面比較寬裕,他們請了一個護工來照顧他,那名護工就是範渠,那時候範渠才二十歲,他長的白白淨淨的,為人淳樸熱情,又細心周到,程教授很喜歡他,他每天陪着程教授去做康複治療,程教授不喜歡待在室內,天氣好的時候,範渠就推着程教授去外面走走,曬曬太陽,那家康複醫院外面,有一個面積頗大的池塘,池塘上面架了一座木橋,池塘裏面撒了一些水生花草,池塘周圍也種植了一些觀賞性極強的草木,很多病人以及家屬,都喜歡圍繞着這個池塘散散步,放松放松,據程教授說,範渠老家在一個叫做小渠鄉的偏遠山村裏,那裏經濟相對來說比較落後,他父母都是農民,一年忙到頭,也沒多少收入,再加上範渠還有兩個弟妹,于是,範渠在高中畢業之後,就沒再繼續往下讀了,他在家幫父母做了兩年農活之後,便來到了S市打工,範渠從小就喜歡畫畫,或許是因為他沒有接受過專業的指導,範渠在畫畫的時候,用色極為大膽,落筆揮灑自由,程教授有時候會讓範渠将他推到池塘邊,他悠閑的曬曬太陽,吃吃瓜果零食,而範渠就站在他旁邊畫畫,兩人各做各的,沒有人說話,但氣氛卻意外的融洽···後來程教授出院的時候,範渠曾送過程教授一幅自己的畫,那幅畫畫的是一叢郁金香,綠色的飽滿的枝葉,金黃色的有的盛開,有的收斂着的花朵,畫作看上去,透着一股生氣,攜帶着鋪面而來的暖意,而這幅畫,現在就挂在程教授家的客廳裏。
秦默白拿起車鑰匙,和艾溪一起去程教授家取畫。
程教授家住在六樓,也是頂樓,他所住的小區,都是這種六層樓高的建築,這個小區建了快要有三十年了,老式小區沒有電梯,多年前入住這個小區的住戶,大多都是正值盛年體力旺盛的年輕人,爬爬樓梯就當鍛煉身體了,不過一晃幾十年過去,住戶們慢慢變得老邁了,樓梯限制了他們的出行,成為了他們的困擾,好在現在可以加裝電梯,程教授家所住的樓棟,就正好在加裝電梯,可惜的是,現在電梯還沒安裝好,站在樓梯前,看了看這一階一階堅硬冰冷的水泥樓梯,艾溪有些腿軟,昨晚沒睡幾個小時,就被叫醒,今天一天又忙的連軸轉,艾溪現在其實又累又困,她一點也不想爬樓梯,身後,秦默白的聲音傳了過來:“怎麽不走了?”
艾溪嘆了口氣,反正都要走的,幹嗎還要糾結,咬咬牙,六層樓,很快的,擡起有些沉重的右腿,艾溪剛往上走了兩階,就聽身後秦默白突然道:“等一下。”
艾溪疑惑的回頭望去,想問他怎麽了,就見身後,秦默白站在臺階下,背對着她,他的聲音再次傳了過來,“上來。”
艾溪愣了一下,緩緩笑開,然後跳到秦默白背上。
來到程教授家門口,秦默白将艾溪放了下來,他敲了敲門,來開門的是程教授的妻子,一個身材瘦小看着很和善的老太太,程教授因為中風的原因,現在腿腳有些不便,他正坐在客廳的沙發上,面前的茶幾上,則放着一幅用畫框裝裱好的郁金香畫作,來之前,艾溪就聯系過程教授,并說明了來意,看來畫作已經被程教授從牆上取了下來,程教授的妻子比較熱情好客,她說家裏剛才剛燒了一壺水,讓兩人喝杯茶再走,但秦默白和艾溪兩人由于想盡快驗證艾溪的想法,便婉拒了,取了畫作後,程教授的妻子一邊送兩人到門口,一邊惋惜的說:“小渠這孩子,命怎麽就這麽苦呢,他以前差點就死了,幸虧被人救了,那人還給小渠提供了一份好工作,我們本以為小渠這孩子,是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人生裏的劫已經過去了,以後必然事事順遂,沒想到幾年後他就······。”艾溪兩人來取範渠的作品,程教授夫妻自然也就知道了範渠遇害的事,程教授的妻子聲音有些哽咽,她還有些接受不了這個突如其來的令人悲傷的事。
已經走到門口的艾溪和秦默白同時頓住腳步,兩人對視一眼,艾溪轉身看向程教授的妻子,問道:“你說的那個救了範渠,還給他提供了一份工作的人,是不是姓房?”
程教授的妻子年紀大了,記憶力不太好,她回憶了一會兒,還跟程教授确認了一下,才道:“應該是姓房,當時老程住的那個病房,一共有兩個床位,住老程隔壁的原來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小夥子,後來他出院了,隔壁床位便空了出來,沒過幾天,房先生就住了進來,我記得他好像說過他自己是個畫家,他一開始對小渠态度很不好,看上去非常讨厭他,我們都非常不解,小渠是老程的護工,跟他都沒說過幾句話,兩人以前也并不認識,他為什麽這麽讨厭小渠,不過鑒于他剛出了車禍,我們私下猜測,他可能是心情不好,看小渠年輕又沒什麽背景,于是故意欺負他。”
後來發生了一件事情,改變了程教授夫婦對房立璋的看法,也改變了房立璋跟範渠之間的關系。
四年前,濃冬季節,天色黑的比較早,下午四五點鐘的時候,天色已經像是被調暗了幾個色度,酷愛畫畫的範渠,到這個時候,才有了些空閑時間,他一天大多時間,都待在室內,醫院內,總是彌漫着一股消毒水的味道,再加上屋子裏,病人、家屬、醫生、護士等,無數人待在同一個屋檐下,室內空氣相對來說,比較渾濁,即便外面氣溫比較低,冷風吹在臉上,像是某種尖利的物品摩擦臉頰那樣,帶來微微刺痛,範渠還是喜歡每天在屋外待一段時間,畫一幅畫,并不是一下子就能完成的,有時候往往需要好幾天,甚至幾十天或者更長時間都是有可能的,視畫布大小以及作品的繁複程度而定,池塘邊草木枯敗,淩亂支離,但在範渠眼中,卻帶着一種殘破的美感,這一天,他像往常那樣,抱着畫筆和畫架,來到池塘邊,池塘邊有一塊井蓋大小,差不多半人高的石頭,石頭頂部意外的平整,剛好可以放一放顏料,範渠習慣性的走到石頭邊,剛打算彎腰放下顏料,擺開畫架,沒想到腳下就是一滑,範渠掉進了冰冷的水裏,池水很快滲透他的羽絨服和毛衣,原本用來保暖的衣服,此時成為了他沉重的負擔,他被身上的重量,向水裏拖拽,範渠在池塘裏掙紮,冰冷的池水,帶走了他的體溫,他發出微弱的求救聲,然而這個時候,大多數人都喜歡待在溫暖的室內,再加上天色擦黑,今天池塘周圍,竟然沒有一個人影,正當範渠體力盡失,整個人往池底滑去,水面上依稀只能看見範渠的頭頂的時候,一根長竿伸了過來,範渠用最後的力氣,抓住了長竿······救了範渠的人,就是房立璋,從那之後,範渠和房立璋兩人的關系便好了起來,後來,房立璋出院的時候,範渠也跟着他一起離開了這家康複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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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進車裏,艾溪看了看範渠送給程教授的畫作,有些頭疼的道:“接下來,我們需要找一個鑒定師。”這是驗證艾溪猜測的最後一步,但關鍵是,她到哪裏去找一個鑒定師?
房立璋畫展的門票,是姚月給秦默白的,而姚月的門票,則是姚月的客戶,送給她的,秦默白想了想,道:“我媽或許有這方面的人脈。”
秦默白立即撥通了姚月的電話,電話響了一會兒才被接通,下一秒,電話裏傳來姚月猶帶睡意,但聽起來分外慌亂的聲音,秦默白這麽大晚上給她打電話,她以為秦默白出什麽事了,等秦默白跟她解釋清楚并說明打電話過來的來意之後,姚月松了口氣,她靠坐在床頭,聲音變得慵懶起來:“等着,我立刻給我客戶打電話,讓他推薦一個鑒定師給你,”說到這裏,姚月抱怨了一聲,“怎麽這麽晚了還在查案?”
她好奇的問道:“你女朋友跟你在一起嗎?”
秦默白應了一聲,姚月搖搖頭,“幸虧你倆是同行,不然誰受的了你。”
艾溪和秦默白兩人都曾拒絕找同行,因為兩人不想把工作帶進家裏,想把工作和生活分開,但現在想想,同行才有共同語言呀,遇到重大案情的時候,就算夜不歸宿也不用特地打電話交代,想到這裏,兩人齊齊笑了出來。
秦默白母親很快将鑒定師的聯系方式和地址發了過來,鑒定師姓張,本身也是一名在圈子裏頗有名氣的畫家,他對名家畫作幾乎如數家珍,對圈子裏現在炙手可熱的一些畫家的作品,也非常熟悉,其實就包括房立璋的作品,張家書房,張畫家捧着《郁金香》欣賞了一會兒之後,便肯定的道:“這确實是房立璋先生的作品,不過應該是早期的作品,手法相對于現在來說,稍顯稚嫩,房立璋先生的作品,帶有明顯的個人風格,他的每一寸顏料裏,都像是帶着對生命的熱愛,對生活的贊美,模仿的話,能模仿的了形,卻模仿不了裏面的神韻······,”張畫家滔滔不絕的說着,他像是想把所有的溢美之詞都堆砌到房立璋以及他的作品上,說着說着,張畫家的目光挪到原先被他的手指遮蓋住的簽名處,他的聲音戛然而止,因為那裏清晰的寫着“範渠”二字。
艾溪和秦默白兩人,回到警局,剛走出電梯,方栩栩等人,就迎了上來,大家都沒說話,而是用眼神詢問兩人,秦默白點了點頭,大家的神情一下子振奮了起來,疲憊困意一掃而光,艾溪和秦默白兩人走進審問室,其他人則站在審問室外面的單面玻璃前,密切關注審問室的情況。
房立璋依然坐在椅子上,大概他心裏清楚,除了被害人的屍體,最可能留下證據的地方就是他的畫室,而畫室已經被燒毀,即便所有的側寫都指向他,所有被害人都跟他有交集,但側寫無法将他送進監獄,側寫只能幫助警方排除嫌疑人,而不能指證嫌疑人,只要警方沒找到證明他是公園殺人魔的确切證據,一但拘留時間一過,他就會恢複自由,所以,他現在神情還算輕松,看到艾溪和秦默白走進來,房立璋身體後仰,靠坐在椅背上,他搶先說道,“我不是公園殺人魔,我想說的已經說完了,你們別在我身上浪費時間了,接下來無論你們問什麽,我都無可奉告。”
艾溪拉開椅子坐了下來,“好吧,那我不提公園殺人魔,我們來聊聊你的作品吧。”
房立璋下颌緊繃,靠坐在椅子上的姿勢,顯得有些僵硬,讓人看着都覺得累,想幫他調整一下姿勢。
審問室外,周岸道:“他的反應告訴我,他很抗拒聊他的作品。”
方栩栩一針見血,“他心虛了。”
審問室內,房立璋表示拒絕,“我的作品沒什麽好聊的。”
艾溪就當沒聽到他這句話,她道:“我去過你的畫展,你畫展上有一幅畫,叫做《收獲》,那幅畫實在是太讓人驚豔了,畫中的景色,看上去美好且迷人,能否告知一下,你是在哪裏取的景?有空的時候,我想過去待幾天,偷得浮生半日閑嘛。”當時,艾溪站在《收獲》這幅畫前,恰好聽到了旁邊兩個去看畫展的小哥,對這幅畫的品評,其中一位小哥說,畫中的景色,很像是小渠鄉上的風景,後面艾溪在範渠的信息資料上,看到範渠老家就在小渠鄉···四年前,房立璋殺害那五位被害人,是為了進行創作,然後吸引大衆的關注,四年後,房立璋再次犯案,此時的他,已經在藝術界揚名,他已經獲得了自己想要的關注和目光,他殺害六號被害人姜茵,以及七號被害人羅莉的殺人動機,已然跟四年前不同,他更像是在殺人滅口,但令人疑惑的是,所有人都不解,他為什麽要殺害八號被害人範渠,範渠是他的助手,範渠生前沒有任何異常表現,更加令人疑惑的是,範渠一死,房立璋就将畫室燒毀了,而且還将自己的右手燒傷了···四年前,房立璋遇見範渠之前,他默默無聞,遇見範渠之後,房立璋很快在畫壇揚名···無數個點點滴滴彙聚于艾溪腦海,最終,艾溪将它們連成了一條線,借用一句福爾摩斯的話,排除所有不可能,剩下的那個多不可思議,都是事實真相,艾溪懷疑範渠可能才是那個天賦驚人,本該在畫壇揚名的畫家,房立璋則是那個偷走了這一切的人,而張畫家的鑒定,無疑驗證了艾溪的想法。
房立璋道:“那恐怕要讓你失望了,我那幅畫裏面的景色,是我自己構想出來的,不存在于現實中。”
艾溪面上露出一絲疑惑來,“這樣啊,我怎麽聽說這幅畫是取材自小渠鄉上的一處風景?”
秦默白接着道:“範渠的父母弟妹已經在趕過來的路上,等他們到了之後,我會讓他們辨認一下,這幅畫上面的風景他們是否眼熟。”
艾溪:“你舉辦了畫展,應該也準備了畫展宣傳冊,倒省了我們很多事情,我會讓範渠父母和弟妹也辨認一下,畫展宣傳冊上其他的作品,她們是否熟悉?”
艾溪和秦默白兩人每說一句,房立璋的心就下沉一分,他臉上的肌肉不受控制的抖動,在溫暖如春的室內,他額頭上冒出豆大的汗珠,他再也無法保持冷靜,在艾溪将《郁金香》拿出來之後,房立璋的心理防線終于坍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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