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翌日，日上三竿，雲洛洛才迷迷糊糊地醒來。

天曉得，她有多少年沒有睡過懶覺了。

昨夜雲霁就搬去隔壁借宿了。

雲洛洛懵懵地揉了揉眼睛，感覺身體似乎又好了些許。再一扭頭，便見到一旁木桌上放着一只小小的砂鍋，外邊還貼了一張金色的符篆。

在菩提大陸之中，按照畫符篆時所用的靈力多少，可分為紅色、黃色、金色三色。分別代表着低階、中階、高階。

系統忍不住就吐槽：“誰會在砂鍋上貼符篆啊，用的還是這種金色高階符篆……”

雲洛洛也是慢吞吞地爬下床，行至木桌旁，仔細地端詳着砂鍋。

她昨日便知，雲霁平常是靠抓鬼捉妖來維持他們兄妹倆的生計。那牆上挂着的青黑色布袋，就是他吃飯的家夥事——捉妖袋。

如今雲洛洛一眼望去，就見牆上空空如也。

顯然雲霁已經出門賺錢去了。

“啊哈！”系統忽而道，“難道這砂鍋裏，鎮壓的是你哥哥抓來的惡鬼？”

雲洛洛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擡手就撕下了金色符篆。

“诶！小心！”

系統都來不及阻止，就見那砂鍋的蓋子也被雲洛洛一把掀開了。

緊接着，一股米香味瞬間便彌漫了整個房間。再看向砂鍋，一鍋清爽的蔬菜粥還在“咕嘟咕嘟”冒着熱氣。

顯然，那張金色符篆起得是保溫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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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系統無語，“用高階符篆來替粥保溫，你那便宜哥哥對你還真好。”

清爽鮮嫩的綠葉蔬菜，切得細細的，與晶瑩雪白的大米，一起熬煮成軟糯香滑的熱粥。

撲鼻的香氣熨帖着虛弱的脾胃，讓雲洛洛整個人都感覺到暖洋洋的。就連她僵硬麻木的小殼子，都好像變得靈活柔軟了起來。

而砂鍋旁，除了那只藍邊大海碗、一只修補過的破碗外，還多了一只小巧精致的白瓷碗。

明顯也是雲霁替雲洛洛新準備的。

系統酸溜溜道：“你哥還真貼心。”

雲洛洛不理他，将破碗收進了自己的儲物格中，洗漱後，自顧自吃了一小碗粥。

待她放下小木勺，滿足地呼出了一口氣：

“人生在世，吃喝二字。古人誠不欺我也。”

這米是靈米，蘊含着淡淡的靈氣。切成細絲的蔬菜，也是靈植，靈氣雖然不多，但對于身體虛弱的雲洛洛來說，剛剛适合。

這碗靈植蔬菜粥吃完，雲洛洛小臉蛋紅撲撲的，只覺得全身都充滿了精力。

她盤腿坐下，用最基礎的心法将微弱的靈力吸收。這才睜開眼睛，又細聲細氣道：“有哥哥真好。可惜……統兒你沒有。”

系統：“……喂！雲洛洛！”

雲洛洛笑嘻嘻，簡單地收拾了一下，又把金色符篆拿在手中端詳。

仔細看來，這枚符篆除了保溫之外，居然還有一點點凝結時光——也就是保鮮的作用。

系統啧啧稱奇：“沒想到，這麽一張小小的符篆之上，居然還有如此門道。這是你便宜哥哥畫的？”

“應該是吧。”

昨日，雲洛洛了解到雲霁乃是金靈根單靈根。

這在菩提大陸可是絕佳的修真資質。

若不是有她這個廢靈根妹妹的拖累，雲霁絕不可能至今還沒有築基。

而且，尚未築基的少年修士，便能憑自身之力，畫出如此高階的符篆，那資質可謂是驚人了。

不過，聽雲霁所言，行雲宗乃是禦靈門派，喜愛的乃是身俱水、土、木這三種靈根者。金、火靈根者并不吃香。

這似乎是與修士自身的親近度有關。

所謂親近度，是一種玄之又玄的東西。

——是與生育來的天賦，并不能靠着後天的努力而改變。若是天生的親近度為零，即使窮盡一生修習禦靈術也是徒勞。

雲霁便是親近度不夠，以至于直到現在也沒有成為入門級別的禦靈夫。

而在禦靈夫之上，還有禦靈師、禦靈宗師、禦靈大宗師。

傳說，禦靈大宗師可禦萬物，是極為厲害可怕的存在。

昨日，雲霁便對雲洛洛說，他一定會努力修煉，繼承父親的遺志成為一名禦靈大宗師，将行雲宗再次發揚光大。

而雲洛洛上輩子乃是劍修，追求的是一劍蕩盡不平事。于五術之上的造詣并不精深，符篆、陣法還尚可，至于禦靈卻是一竅不通。

她聽完，認真地點了點頭，鄭重其事道：“雲霁，你可以的，我相信你！”

可事到如今，摸着含有些許淺薄金靈力的金色符篆，雲洛洛覺得雲霁還是主修符篆，或者劍修會更好。

畢竟天賦是可遇而不可求的財富。一旦努力錯了方向，只怕窮其一生也是枉然。

正如此想着，雲洛洛纖細潔白的指尖無意識地摩挲着符篆，忽而眼前一道金色光芒閃過。

雲洛洛忙低頭一看，便見手中的高階符篆已然變成了皺皺巴巴的一張黃紙，而其上漂亮的金色符文居然全部都消失了。

“這怎麽回事？！”系統驚訝道。

雲洛洛只覺得有一道淺薄的能量進入了她的體內，讓她原本虛弱的身體又多了一絲生機。與此同時，雲洛洛還敏銳地發現，她那堅硬且脆弱的血管，都似乎變得柔軟了一些。

這靈力可比之前她吃的靈植蔬菜粥多多了。

這……難道是因為……雲洛洛心中隐隐出現了一個想法。

***

“吱嘎——”

雲洛洛推開房門，走了出去。

這是一個整潔幹淨的小院。正中間是個廳堂，兩邊各有兩個房間相對，另一面則是圍牆與大門。

雲洛洛住的乃是西廂房。

如今已是隆冬，四處白雪皚皚，屋檐下還垂着透明晶瑩的冰淩，看起來猶如冰雪世界一般。

雲洛洛緊了緊雲霁留給她的雪白皮毛大氅，默默地将兜帽也帶上了，還從自己的儲物格裏，将雲霁給她準備的暖手爐也一并拿了出來。

至于那只儲物袋，雲洛洛自然是還給了雲霁。

“是、是雲家丫頭嗎？！”

這時，對面傳來了一道蒼老且激動的聲音。

雲洛洛定睛一看，就見一名滿頭白發的老妪，快步從對面的東廂房裏走了過來。

“你真的醒了啊？這可太好了！”

老妪看起來年紀頗大，但身板硬朗，一雙眼睛更是炯炯有神。看起來并不是普通凡人，只怕還是個修士。

在菩提大陸之中，高階修士能夠一眼看穿低階修士的修為。

只是雲洛洛如今是廢靈根，連引氣入體都做不到，更別提看穿人家的修為了。

“您是……”

“哦，是你哥托我來照顧你的，他出谷捉妖去了。你叫我龍婆便好。”

與雲洛洛兄妹倆的遭遇相似，龍婆的小孫女玲珑也是得了怪病——日常見不得陽光，只要一被太陽照到，她的皮膚就會化作片片碎屑，掉落下來。

龍婆經過了多方查探，得知醫仙谷谷主醫術高明，專治疑難雜症，便翻越千山萬水來到了此處。

原本經過華谷主的醫治，玲珑的病情已然好了大半。但在華谷主出外行醫的這些日子，她的病情又急轉而下，越發嚴重了起來。

據龍婆所言，玲珑已經昏迷了數日，水米不進，只靠着靈智丹續命。她如今只能日日祈禱華谷主早日歸來，救玲珑一命。

“哎……玲珑若是有你一半幸運就好了。你如今看起來可好多了。”龍婆忽而問道，“雲丫頭，是靈智丹讓你醒過來的嗎？”

“靈智丹……”

雲洛洛聞言，內窺自身，便發現昨日被她丢進儲物格裏的那些紅色觸須，不知何時都化作了灰燼。

只有其中一朵，被她急急忙忙連同木筷子一起丢進去的玉紅草，卻在那安營紮寨了。紅色觸須張牙舞爪，嚣張跋扈，甚至隐隐還有茁壯成長的趨勢。

“龍婆，并不是靈智丹讓我蘇醒的。”

雲洛洛暫時還沒有克制變異玉紅草的方法，遂道：“是藥三分毒，能不服用丹藥，還是不吃為好。”

“嗯？”

龍婆顯然沒有想到雲洛洛居然會如此說，狐疑地打量了她一眼。

小姑娘尚且年幼，一張巴掌小臉白生生，全無一點瑕疵，顯得那對水潤杏眼又黑又亮，清澈見底。

龍婆從前只認為自家孫女便是天仙美貌，絕世無雙。如今見到雲洛洛，都不得不承認這小姑娘着實長得太漂亮了，只怕再長大些更是不得了。

只可惜是個廢靈根。

龍婆又暗自腹诽，被歹人抓去，只怕還會變成爐鼎。

悲慘一生。

這般小姑娘說的話，龍婆自然是沒有放在心中。

在得知雲洛洛要出去走走時，龍婆便将醫仙谷的地形方位，簡單地與雲洛洛說了一遍。又囑咐她積雪厚，行路要小心，若是逛累了就早點回來。

還有，醫仙谷的後山，有一處乃是禁地，千萬不要進入。

“嗯嗯，多謝龍婆指點。”

雲洛洛乖巧應了，揣着暖手爐，慢吞吞地往醫仙谷靈田所在的方向走去。

雲洛洛記性好，方位感又強。龍婆只說了一遍，在她心中便有了整座醫仙谷的大致方向。

越往靈田走，氣候便越暖和。

雲洛洛摘下兜帽，遠遠望見一片片碧綠的靈植。

這四周都設有法陣，能确保靈田常年保持着适宜靈植生長的溫度與濕度，使其茁壯成長。

有許多靈植夫在勞作，他們是專門培育靈植的修士。除此之外，還有一些與雲洛洛年紀相仿的少年，則是幫着靈植夫打下手。

雲霁曾說過，醫仙谷提供工作，方便谷中的病患賺取靈石。

除了日常打雜、燒火、種田之外，最能賺錢的便是去醫仙谷的礦場采集裏面的瑿玉。

《古玉辨》：玉有九色，玄如澄水者謂之瑿。而按《山海經》所言：松枝千年為茯苓，又千年為琥珀，又千年為瑿。

瑿玉極為珍貴，可入藥，價值堪比靈石。

但因為瑿玉礦洞難打，只能開一個極小的礦道，因此只有身形瘦小的少年兒童，才可以進入采取。

雲霁身材高大結實，自然不能勝任。

“那我也可以去采集瑿玉咯。”雲洛洛道。

“那可不行！礦洞裏面環境極差，還随時有坍塌的可能。妹兒怎麽可以去那麽危險的地方呢？！不行的，不行的。”

看着雲霁緊張的樣子，雲洛洛按下不表，只是這倒是讓她想起了當年盛産瑿玉的不盡城。

她就是在那裏救下了謝煥塵，将其收為了弟子。還買一送一，收了她上輩子唯二的徒弟——不盡城城主之子洛星覓。

只是這五百年過去，滄海桑田，不盡城只怕早就消失在了歷史長河之中。而洛星覓也早在她死之前便殒身多年。

說起來，當初謝煥塵會與她反目，與洛星覓之死也脫不了關系。

直至今日，雲洛洛還是想不明白，洛星覓作為謝煥塵的師兄，明明對其照顧有加。謝煥塵為什麽要喪心病狂地殺死他？

一想到上輩子她收的兩個徒弟，雲洛洛便有些心累。她停下腳步，在靈田旁稍作休息。

披着雪白皮毛大氅的小姑娘，嬌嬌軟軟就如一朵棉花糖般可愛。一旁忙碌的人們看着她，都忍不住報以微笑。

雲洛洛休息夠了，轉身又往山谷深處的方向走去。

系統問：“這裏沒有你要的靈草嗎？”

“是啊……”雲洛洛有氣無力地回答道。

雲洛洛此番出來，便是為了尋找能克制變異紅玉草的靈草。

她方才一眼望去，靈田之上種植的多數為普通的靈植，不值錢，且沒有解毒之效。

不過，她原本還擔心如今天寒地凍，百草枯萎，只怕解毒靈草并不好找。這一圈走下來，倒是讓雲洛洛吃了定心丸。

——醫仙谷中各處皆設有法陣，溫暖如春。而她要找的靈草則是性喜高溫、濕潤、向陽之地，她只要朝着溫度高的地方走，就有可能找到。

只是，雲洛洛身嬌體弱，很快就走不動了：

“現在要是有個代步工具，就好了……”

系統：“可惜你現在又窮又弱。既沒有錢買靈器，也沒有本事抓靈獸。”

雲洛洛對此不置可否，只懶懶地倚靠着一株大樹休息，耳邊卻忽而傳來了“吧唧吧唧”的細微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