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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仙谷谷主華彌真。醫丹雙絕,妙手仁心,素來有東都華佗之稱。如何會陷入這被人追殺的境地?”
慵懶低沉的聲音再次響起。
冥河畔陰風陣陣,萬魂哭悲。黑色轎子冰冷華麗,白色紗幔紋絲不動。
轎中人漫不經心地睥睨着華彌真,就好似在看一只垂死掙紮的小小蟲彘。
“我不甘心,我不想死……靈智丹之事因我而起,但我已經找到解決之法。只要再給我一次機會,我就可以為自己贖罪……”
華彌真的聲音也越來越虛弱,就像風中殘燭随時都會熄滅。
可就在這時,突然,一盞雪白如骨的引魂燈自白色紗幔之中飛出,在他的周圍萦繞飛舞起來。
一道淺淡的光忽而自燈中亮起,若隐若現、稍縱即逝。但那一瞬,在這漆黑迷離的冥河畔,猶如皎皎明月一般,分外明亮溫柔。
“嘩啦!”
白色紗幔被飛快掀開,露出了轎中人的臉。
蒼白如雪的皮膚,仿佛多年未曾見過日光。一副漆黑修羅面具擋住了他下半張臉,只露出一張鮮紅如血的唇,好似一只躲在深山古墓中的豔妖。
“引魂燈亮,斯人已至……”
蒼白修長的手指托起那只閃爍的引魂燈,也照亮了那人黝黑猶如深淵般的雙眸,內裏的情緒晦暗不明,分明帶着令人戰栗的貪婪與欲/望。
他輕輕舔舐着飽滿的下唇,忽而垂眸淺笑了起來:
“正所謂: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看來,本座還要多謝華谷主帶來的好消息。華谷主,你說,本座該如何謝你呢?”
華彌真本就奄奄一息,聽到這話,倒好似回光返照一般,倏然瞪大了已經無法聚焦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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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您是……鬼蜮魔尊?!”
是啊,能在鬼蜮地界,肆無忌憚地捏死擁有天級器靈的人偶,除了鬼蜮魔尊,誰還會有如此本事?!
恍惚間,華彌真想起了那個聽起來邪惡無比、卻又令人無法抗拒的詭秘傳說。
——鬼蜮魔尊謝煥收人魂魄,只要将自己的靈魂賣給他,他便會幫你實現一個根本無法達成的願望。
華彌真如大夢初醒,拼盡最後一點力氣,匍匐爬行至魔尊的轎子下,用力拉住了垂落下來的、繁複華麗的白色紗幔:
“華某如今已是喪家之犬,致謝之事更是愧不敢當。我只求魔尊大人替我解了醫仙谷之危機。華某人願為奴為婢、當牛做馬,以魂魄為獻,忠心服侍魔尊大人!”
華彌真說完,便重重地一頭磕在地上了,只磕得血花四濺,好不誠心。
魔尊謝煥塵卻把玩着引魂燈,似笑非笑道:
“引魂燈已亮,本座要你的魂魄何用?”
華彌真聞言,瞬間萬念俱灰。
可下一刻,謝煥塵卻又古怪一笑:“不過,據本座所知,醫仙谷原是不盡城的遺址。這倒是有幾分意思……”
“不、不盡城?”華彌真神色迷茫,喃喃重複。
謝煥塵面無表情地擡起頭來,遙遙地望向了東方。
是啊,當年的不盡城,不正是他與他的好師尊初見之地嘛……
***
“嘩啦!”
猶如裂帛之聲驟然響起,一名成人被兩只長着尖銳黑色指甲的巨手,生生撕扯成了兩半。猩紅鮮血飛濺,沾染了謝煥塵滿身。
少年面容清隽,身材颀長,在血污之下,更顯那雙漆黑長眸明亮如星。
四周戰火連天,血肉橫飛,殘肢遍野。一只全身長滿黑毛的怪物咆哮着朝謝煥塵沖了過來……
日前,不盡城中突然出現了一種恐怖的怪物,它們吃人血肉,刀槍不入、不死不滅。
不過短短時間,城中已經死傷大半。被咬死的屍體散落滿地,發臭發爛。不少人即使沒有被怪物殺死,也開始生病,皮膚潰爛,快速死去。
原本繁華富庶的不盡城,已然變成了人間煉獄。
對面的怪物身高兩丈,明顯吃了不少人,胸前的黑毛都被鮮血染得淋漓一片。
謝煥塵自知絕非對手,但退無可退,他還是手持一柄已經卷刃的長刀,面無懼色地迎了上去。
“咔嚓!”
長刀被怪物的利爪寸寸折斷,連帶謝煥塵的手臂也被瞬間折斷。
他疼得臉色慘白,無力地單膝跪地,豆大的冷汗不斷從其額前滴落,深深砸進了在髒污泥濘的地面之上。
怪物大嘴怒張,發出驚天動地的吼叫聲。腥臭腐敗的氣息,撲面而來。
漆黑如墨的瞳仁之中倒影着怪物兇神惡煞般的面容,謝煥塵殘破的指甲在地面上劃出道道血痕。
他不甘心,他不想死!
“砰!”
就在謝煥塵即将絕望之際,突然,一道白绫破空而來,直接将其腦袋砸偏了去。
緊接着,衣衫獵獵,謝煥塵分明見到一名白衣墨發的妙齡少女從天而将。
她面如寒霜,将一道白绫舞動如風。
與那髒污可怕的怪物相比,身材嬌小的少女看起來不堪一折。可即便如此,她面沉似水,嚴肅從容。白绫所到之處,讓那怪物全無還手之力。
“噗呲!”
最後,那少女祭出了一柄雪亮長劍,一劍便割掉了怪物的頭顱。
血腥惡心的頭顱在地上翻滾着,四面皆都是鬼哭狼嚎之聲。
少女白衣飒飒,仗劍而立,周身萦繞着白芒,就如一道皎皎明月,讓人心生敬畏,不敢亵渎。
此時,失血過多的謝煥塵早已倒在了塵埃之中,即使艱難地擡起羽睫,也只能見到少女繡着銀白竹葉的雪白衣擺。
“救、救救我……”
謝煥塵伸長滿是血污的手,試圖抓住少女纖塵不染的衣擺。
可是,伸到半途,他卻又放棄了。
她太幹淨了,他連她的衣擺都不敢觸及……
謝煥塵頹然地低下頭去,耳邊卻忽而傳來了一道清冷淡漠的聲音:
“吾乃若珈山久藏峰雲洛,你要跟我走嗎?”
聽到這話,謝煥塵飛快擡起頭來,卻見那雲洛仙子長睫低垂,清澈漂亮的琥珀色瞳仁之中,掩映的唯一一道人影,那便是自己。
謝煥塵無聲地張了張嘴。
忽然,自雲洛仙子的身邊探出了一只雪白的小腦袋。
漆黑眼眸倏然收縮,謝煥塵再定睛一看,只見一名與他年紀相仿的少年,扯住了雲洛仙子的衣袖。
那少年全身雪白,白的不止是他的皮膚,就連他的頭發、睫毛,乃至于他的眼眸都是銀白顏色。
謝煥塵一眼就将他認了出來,這是不盡城少主——洛星覓。
洛星覓身體孱弱,極少出來見人。他來不盡城一年,都沒有見過洛少主一面。但此時,洛星覓卻對着雲洛仙子堅定道:
“我要跟仙子走,請仙子收我為徒!”
雲洛仙子看起來年紀并不比他們大了多少,但她展現出來的實力,卻是他們無法企及的。
更何況,若珈山乃是菩提大□□大仙山之首,其掌門天玑仙尊乃是正道魁首。
雲洛仙子能獨占若珈山一座山頭,想必她便是天玑仙尊幾年前新收的關門弟子。若有幸拜入雲洛仙子門下,成其內門弟子,足可謂是三生有幸。
謝煥塵心念急轉,髒污的雙手倏然握緊成拳。
而洛星覓的話顯然吸引走了雲洛仙子的注意力,她轉過頭去,打量着對面的白發少年,若有所思。
“撲通!”
洛星覓直接跪倒在地,一頭磕在了地上。
“請仙子收我為徒。仙子若不收我,我便長跪不起!”
雲洛仙子秀眉微蹙,半晌未曾說話。
洛星覓跪得久了,全身搖搖欲墜,卻還在堅持:“仙子……師尊,師尊便收了我吧。我會聽話,我會乖的……”
可話還未說完,洛星覓已然昏厥了過去,單薄蒼白的一只,看起來分外可憐。
雲洛仙子微微蹙眉,将手一擡,一條白绫便将其拎了起來。
“那你呢?”
她起步便要走,又好似想到了什麽,停下腳步,低頭睥睨着塵埃中的少年。
謝煥塵看了一眼面無表情的雲洛仙子,又看了一眼被她拎在手中的洛星覓,終于将頭重重地磕在了地上:
“請仙子收阿辰為徒。”
雲洛仙子心不在焉地點了點,冷冷道:“自己起來,跟上。”
“是。……師尊。”
謝煥塵肩膀盡碎,半身都沒有了知覺。但他還是咬着牙,艱難地站立了起來,又亦步亦趨地跟在了雲洛仙子身後。
很顯然,雲洛仙子想救的、想收的弟子,便是不盡城少主洛星覓,而他不過是順帶的而已。
是啊,想他一個低賤污穢的魔族之子,如何配得上若珈山的雲洛仙子?
謝煥塵視線越來越模糊,他一口咬在了舌尖之上,試圖讓自己保持清醒,才能堪堪跟上雲洛仙子的腳步。
“轟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謝煥塵終于體力不支,轟然倒地。他迷迷糊糊地睜着眼睛,凝望着雲洛仙子纖瘦挺拔的背影,口中喃喃:
“師尊,別不要我……”
***
“師尊,別不要我。呵呵!”
那些謝煥塵原本以為已經被塵封了的記憶,甫一回想起來,卻又歷歷在目。
狹長漆黑的雙眸低垂,謝煥塵頭疼似地按了按自己的太陽穴,又漫不盡心地打量着癱倒在地的華彌真。
“師尊向來愛潔,唯喜白衣。本座這般,只怕又讨她不喜……”
話音剛落,一道紅光閃過,原本玄衣墨發的鬼蜮魔尊,忽而就變化了模樣。
只見其身着一身雪白長袍,外罩一件銀線紗衫,上繡着同色的竹葉,清隽雅致。一頭散發的長發被盡數束起,用一枚白玉環相扣,更顯得一絲不茍。
他自黑轎中步行而下,覆在面上的黑色修羅面具随風而逝,待行到華彌真的面前時,陡然出現的,便是與華彌真有着七、八分相似的臉。
“這般便是她喜歡的模樣,”
謝煥塵微俯下身,似笑非笑道:
“華谷主,你看如何?”
在華彌真驚恐的視線之下,謝煥塵忽而廣袖一揮,揚聲道:
“走,去醫仙谷。”
***
雲洛洛:“阿嚏!阿嚏——”
系統:“多喝熱水。”
雲洛洛:“謝謝侬哦。”
也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何事,自采集了藍星草回來之後,雲洛洛就不停地打噴嚏。
難道感冒了?
這可不行啊,她的小身板虛弱的很,可經不起風吹雨打。
系統:“說不定有人在想你。”
“大可不必……”
雲洛洛滿心只想着趕緊退休,并不想與上輩子有關的人發生任何聯系。
她回到了房間裏,雲霁也剛剛回來。
見妹妹臉色蒼白,他還略有些擔心,但随即,雲洛洛自儲物格中取了黑寡婦,以及黑寡婦死後掉落下來的滿地寶貝,雲霁的下巴都快驚掉在地上了。
“這、這是什麽?!”
碩大無朋的蛛腿,每一個都有他人那麽高,足足有六只那麽多。
還有許多亂七八糟的法器,甚至還有一顆散發着淺淡光芒的……妖丹?
雲霁只覺得眼花缭亂,腎上腺素飙升:“妖丹!這是築基以上修為的妖獸才有的妖丹!妹兒,這些、這些寶貝都是哪裏來的?”
雲洛洛看着他一副快要昏厥過去了的模樣,小聲道:“路上撿的。”
“撿的?!”這怎麽可能……
“雲洛洛,不能說謊話。”
俗話說,長兄為父。
就當雲霁好不容易擺出一副嚴肅面孔,試圖與雲洛洛講道理時,卻架不住雲洛洛捂着肚子,細聲細氣道:
“哥,我餓了。”
雲霁:“……”可是,她叫我哥哥诶!
向來寵妹妹寵到沒有原則的雲霁,當即就投降了。将黑寡婦身體上餘下的兩條螯爪都卸下來,滿滿當當地塞了一儲物袋。又問了雲洛洛想要什麽口味,這才屁颠屁颠地去借廚房去了。
看着雲霁遠去的背影,雲洛洛也是幾不可聞地呼出一口氣來。
還好她沒把小白額蛛、玉紅草藤蔓,以及藍星草拿出來,否則只怕雲霁都要厥過去了。
系統:“雲洛洛,你還沒說那個玉紅草藤蔓是怎麽回事呢!?”
雲洛洛指尖一動,那株鮮紅欲滴的小藤蔓便從她的腕間竄了出來。
小藤蔓一點都不怕生,大搖大擺地在木桌上行走。不但嫌棄地将黑寡婦掉下來的法器一“腳”踢開,最後,還直奔那顆妖丹而去。
還是雲洛洛的動作快,擡手就将妖丹捏在了手裏。
這顆是黑寡婦的妖丹。
至于大白額蛛的那顆,早就讓雲洛洛放進了小白額蛛那個儲物格中。妖丹之中蘊含豐富靈氣,用于滋養小妖獸是最好的。
玉紅草藤蔓會來搶妖丹自然不出雲洛洛的意料。
系統自然還記得先前玉紅草那兇悍、桀骜不馴的模樣,在腦內囑咐雲洛洛小心。
雲洛洛哪會怕它,将手一招,一雙毫不起眼的筷子就出現在了她的手中。
眼見着玉紅草張牙舞爪着沖過來,試圖将妖丹一口吞掉,雲洛洛一雙筷子舞得虎虎生風,一下子就将那小藤蔓牢牢夾住了。
“哇哇哇!”
玉紅草不停掙紮,卻完全動彈不得,最後只能蔫頭蔫腦地耷拉了下來,似乎已經放棄了。
“這才乖。”
雲洛洛擡手摸了摸它的“頭”。
玉紅草着實不甘心,但在絕對實力之下,也只好乖乖接受。
要知道,雲洛洛手中拿的那雙筷子,乃是用帝休神木制作而成,生來便可克制妖邪。
《事物紺珠》有雲:帝休,服之不愁,又叫不愁木。
這是雲洛洛的父母留給他們兄妹倆的寶貝,一人一雙。日常用其吃飯,不但強身健體,還能保持心情舒暢愉悅。
那日,雲洛洛也是無意間将這雙筷子,連同玉紅草一同丢進了她的儲物格中。
第二日醒來,她就發現其他的玉紅草都死了,獨留下了這一棵長在帝休旁的藤蔓。
而且,即使小藤蔓不情不願,但也聽從她的指揮,甚至還幫助她殺死了黑寡婦大蜘蛛。
“今日你出力最多,自然要給你獎賞的。”雲洛洛說着,就将妖丹塞進了玉紅草小藤蔓的懷中,“給你吧。”
小藤蔓一開始還不相信,直到它兩根枝丫真的抱住了妖丹,這才明白它的小主人,看起來軟軟萌萌,卻是極有主意的主兒。
要搶,就偏不給你;要乖,自然賞罰分明。
玉紅草這下子總算是對雲洛洛心服口服,有些不自然的拿自己的葉片蹭了蹭雲洛洛的手指頭。
雲洛洛怎麽會不明白,這是玉紅草在對她示好呢。
“真乖。”
根據她淺薄的禦靈知識,雲洛洛知道可以用靈石喂養靈植、靈寵,不過他們現在窮。靈石是拿不出來的,但千金難得的妖丹卻還是有的。
于是,雲洛洛就将玉紅草與妖丹收回了到了同一個儲物格中。
其旁邊還有許多開着藍色小花的藍星草,讓其也接受一點妖丹中蘊含的力量。雲洛洛不确定,能否讓藍星草也如同這玉紅草一般,能開啓靈智……
之後,就在雲洛洛挑挑揀揀黑寡婦留下的寶物時,雲霁做好了美味螯爪大餐,樂滋滋地回來了。
“真的是帝王蟹的味道诶!鮮甜可口、美味多汁。”
雲洛洛吃着雲霁替她剝好的螯爪,真真是心滿意足。
這世上還有什麽煩心事呢,一頓螯爪大餐不夠,那就再來一頓!
烤螯爪的香味濃郁,引得小白額蛛們也蠢蠢欲動。
雲洛洛悄悄地看了雲霁一眼,就将小白額蛛放了出來。
“吧唧吧唧……吧唧吧唧……”
不一會兒,大木桌上、大床上,就飄滿了一顆顆猶如爆米花般毛絨絨的小東西。
雲霁雙眼都瞪大了:“這是白額蛛?!妹兒,又是從何處收服來的?!”
他怎麽說都是在行雲宗長大的,自然認識這種渾身是毒的蜘蛛。他一動都不敢動,生怕自己沾染了小蜘蛛半分,而被毒死。
可他的妹妹半點沒有害怕,還大方地将螯爪推到了小蜘蛛們的面前,示意它們随便吃。
可誰知,小蜘蛛們的注意力并不在這些烤得鹹鮮可口的螯爪,而是黑寡婦的其餘部分。
雲洛洛也看出來了它們的意圖,揮手道:“去吧。”
“吧唧吧唧!”
小蜘蛛們幸福地一哄而上,開始啃食起來黑寡婦。
聽着滿室的“吧唧”聲,雲霁如在夢中,心中卻冒出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難道妹兒有禦靈天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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