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翡翠山莊衆位少爺就不管那麽多了,除了留下來乖乖當奶奶或母親的護衛和跑腿,餘下的有去找吃的,有去找看順眼的地方睡大頭覺。
淩霄看上眼的,是還沒被那群無恥的白癡染指的櫻花林,尤其是那株無比巨大的櫻花樹,站在樹下擡頭往上看,巨大的傘蓋完全遮蔽星空,螢火蟲卻飛舞在幽暗的枝桠間,好不壯觀。
這個時節,正是櫻花盛開之時,跑到這裏睡覺,睡醒也一身花瓣,別人肯定都當他是傻子。
可是,總會有那麽一些人,比如他的爺爺奶奶,比如家裏的兄弟,看透他這個粗魯又老是惡聲惡氣的笨蛋那些愚蠢行為的背後,其實比誰都溫柔的心思。
他就是偏要找這個地方安靜睡覺,誰敢來吵他、跟他搶地方,他就揍誰!讓那些不長眼的混蛋乖乖夾着尾巴,有多遠滾多遠!
雪影從離開正殿後就一直悄悄地尾随在淩霄身後。
其實她也不是特意跟着他,當雙方休戰的此刻,她迫不及待想看看谷裏她平常休憩玩耍的地方有沒有被破壞?
這片櫻花林可是她發呆偷懶時最喜歡待的地方之一,尤其那棵古老的巨大櫻花樹,綠葉葳蕤時,只要爬到樹枝上,不費吹灰之力就能躲上一整天。
當她發現淩霄也到這個地方來,以為他和那些在谷內恣意破壞的所謂正派人士是一夥的,這才跟在他身後。雖然總是毛毛躁躁,但是該隐匿行跡時,她可不會輸給任何一位黑羽?衛。
淩霄以絕佳輕功飛身上樹梢,慢慢繞着這棵巨櫻找尋可以躺下來睡覺的合适樹枝,直到他瞥見樹上某處,原本要踩到樹上的腳縮了回來,然後就這麽直直地摔到樹下。
他是摔下來的吧?雪影對淩霄在空中突然換了個別扭的姿勢,任自己摔下樹感到狐疑,可他落地時像豹子一般靈敏而平穩,毫發無傷。
然後他就在樹下覓了一處平坦幹燥的地方,直接躺下來,枕着雙臂閉眼睡覺。
雪影直到聽見打呼聲,才确定他真的在睡覺。
跑到這裏來睡覺?腦袋壞了吧?有屋頂的地方不睡,露宿在醒來後身上會滿是露水、花瓣,而且可能還有蟲子的地方?
雖然她也很常做這種事,可是她才不會在樹下睡覺呢,更不會挑打呼時會有東西掉進嘴裏的地方露宿。
在她覺得無語的當兒,有吵鬧聲和火光朝這片櫻花林接近,雪影直覺地藏身隐蔽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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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來人想破壞這裏,不管有多少人,她會悄悄地将他們逐一擊殺,讓入侵者的屍首銀養櫻花!
這群入侵者是某大幫派的門徒,适才搶光、燒光了一另樓舍還不足以洩心頭之恨,此刻顯然是在谷內尋找有沒有別處值得破壞,這片櫻花林的絢爛并沒有讓他們萌生任何愛惜之意,反而對任蒼夜和他手下能享有這樣的美景感到不平,于是來人有運氣對着樹幹練功的,還有拿着火把往上風處走去,打算來個更壯觀的火燒櫻林。
啪!一株小樹被一掌拍斷,兇手哈哈大笑,同伴則笑他盡找小樹破壞,恐怕也就那點能耐,真是贻笑大方。
“哼!我找棵最粗的打給你們看!”
暗處裏,雪影的手按在黑冰上,即刻便要讓這人一刀封喉。
這些雜碎的爛命,怎麽及得上紅拂殿的老園丁費盡多年心血照賴的櫻花樹?
她雖懶散,殺該殺之人時可不會猶豫。
但有人早了她一步,連那人的同伴都沒看清楚,淩霄究竟是怎麽出現在他們身後?好像才眨個眼,方才說要拿樹練功的那人,背後站着黑着一張閻王臉的淩霄。
才十九歲已經長得高頭大馬的淩霄,一手像抓着皮球一樣,抓着眼前矮他不只一個頭的對手頭頂。
和抓堂弟們玩的力道完全不同,那人被抓得頭臉漲紅,雙眼暴突,而他的同伴們眼看不對勁,紛紛把手按在劍柄上,卻因為膽怯而沒人敢真的拔劍。
“誰讓你們打擾老子睡覺的?”淩霄手臂使力,竟然就這樣把那人給“提”了起來。
“你……你是誰?”那人的同伴問道。
被淩霄提起來的那人已經兩眼一翻,口吐白沬,淩霄像扔垃圾一樣把他扔向他的同伴。
“淩霄。”他眯起眼,“這片櫻花林是老子看上的,你們他娘的給老子哪邊涼快哪邊閃!”
所有人臉色都是一變。
“你……走着瞧!別以為我們怕了翡翠山莊!”他們邊撂下話邊退出林子,打算将淩霄的惡劣行徑向其它武林正派加油添醋地告狀。
而另一個繞到淩霄背後上風處,打算火燒櫻花林的家夥可沒能幸運地離開。
他的火把莫名其妙地減了,在他吃驚且不明所以的當兒,淩霄再次神不知鬼不覺地出現在他身前。
“我說過,”他額上青筋浮突,咬牙道:“這地方老子看上了,你他娘的想打架嗎?”說着,一手拎起那倒黴鬼的衣襟,在他開口辯白前,以一記讓雪影也傻眼的頭錘,将對方撞得口吐白沬,暈了過去。
淩霄将那人随便丢在地上,轉頭瞥了一眼暗處,警告道:“我不知道你來幹嘛,但是最好識相黏,別吵我睡覺。”火把不是他弄熄的,他猜想暗處這人應該不打算沒水平地幹些放火洩憤的蠢事,也就沒多加理會,迳自走回大樹下繼續睡覺。
怎麽有這樣的怪人啊?雪影傻眼之餘,又覺得有趣得很,當下便用黑羽?衛引以為傲的藏匿功夫,悄無聲息地接近他。
她挑了根可以居高臨下觀賞他睡覺的樹枝,當她站在樹枝上時,聽到上方傳來微弱的“啾啾”聲,她忍不住好奇地往上爬,才發現那是一窩雛鳥。
差不多就是他突然讓自己踩空掉下樹的位置。
所以,這個開口老子,閉口他娘的家夥,是為了不搖晃到樹身驚擾了小鳥,故意讓自己摔下樹的嗎?
怎麽有這麽有趣的人啊?雪影笑咪咪地回到她方才找到的好位置,就這麽坐在上頭,雙手支頤地看着樹下某人睡到打呼的模樣。
啊啊——有條毛蟲掉到他臉上了!雪影猶豫着該不該幫他撥掉,又默默地想母鳥怎麽不快來把這條肥蟲叼走?小鳥可以吃一頓好的。
母鳥不來叼走,她撿去喂小鳥不就得了?只要小心一點,就不會讓自己的氣息沾染到鳥巢,害雛鳥被棄養。
于是她作賊似地,偷偷摸摸來到淩霄身旁。
作賊也是黑羽?衛的看家本領,只不過不巧,她是個貪玩又老是分心的笨賊。
這家夥臉上挂條毛蟲睡到打呼的模樣實在滑稽得很,害她忍不住搗住嘴,憋笑憋得很辛苦。
雪影半跪在淩霄身旁,用戴着黑色皮手套的那只手,小心翼翼地撚起了那條黑色毛蟲。
就在這時,原本似乎熟睡的淩霄,睜開了向來就兇狠的眼。
淩霄所看到的,是個一手捂着嘴,憋笑憋得雙頰鼓鼓還滿面通紅,另一手拎着一條毛蟲對準他的臉的丫頭。
雪影這一吓不輕,差點失手将毛蟲丢回他臉上。
“你做什麽?”他擰起眉,粗聲粗氣地問,然後氣勢洶洶地坐起身。
雪影跌坐在自己小腿上,毛蟲也從她手上滾落。
“我……”這人幹嘛老是這麽兇?“幫你把蟲撥掉啊!”
淩霄眯起眼,“我看是相反吧!”分明就是準備把毛蟲放到他臉上!
這丫頭的打扮和月狩宮黑羽?衛一樣,黑色夜行衣與黑皮靴,皮制護臂,純黑革帶,為應付特定任務,單手會戴上黑手套,當他們在谷內時,會再配上金底黑紋月牙狼影徽記的披風或領巾,他猜想是為了避免被同伴誤認為刺客。
至于身為隊長才會有的狼牙臂章,身為外人的淩霄自是不知其作用。
“……”雪影無語半晌,才想起她方才的動作,是很像惡作劇沒錯。她冤枉地喊道:“才沒有!我真的是看到你臉上爬了只蟲很好笑,好心幫你拿下來的!”
淩霄嗤笑,“你這黃毛小丫頭,什麽不好扮,以為穿着一身夜行衣,就能假冒黑羽?衛了嗎?”哪有這麽冒失莽撞的黑羽?衛?
雪影被激得鼓起腮幫子,瞪大貓兒般的眼,氣呼呼逼近他,“我扮?衛,那你扮什麽?哪裏來的睡覺睡到流口水還差點吃到蟲的大俠?我看是大蝦吧!”她還沖着他扮鬼臉。
淩霄不料這丫頭一點男女之防也無,還差點貼上他的臉,明明取笑對方是黃毛丫頭,可終究自個兒也是血氣方剛的年紀,當下忍不住漲紅了臉向後閃避,為了掩飾急促的心跳,更加粗魯地道:“三更半夜不睡覺,跑來對別人惡作劇的小屁孩,沒看過壞人嗎?你娘在家裏等你回家喝奶呢!”
雪影瞪着他,“我娘在西方極樂世界好好的,你才回家喝奶呢!恩将仇報的混蛋,最好一會兒毛蟲爬滿你全身,讓你叫破喉嚨都沒人理!”她越想越氣,最後抓起他一只手臂,狠狠地咬下去!
“啊!”這丫頭是狗嗎?
也許是因為愧疚或其它原因,淩霄并沒有立刻做出反擊,而雪影在嘗到嘴裏的血腥味時松了口,向後跳開一尺,頃刻間便逃得老遠,在跑出櫻花林以前,餘怒難消地沖着淩霄扮了個鬼臉,“連有人接近你都沒發現的蠢蛋大蝦!只會兇人跟吼人的大猩猩!咧——”接着一溜煙跑得不見人影。
“……”淩霄瞪着那丫頭跑遠的方向,又看向自己被咬出一圈齒痕的手臂。
是啊,他還真的沒發覺她何時出現在他身邊,是那丫頭果真輕功高絕,還是他睡糊塗了?方才她眨眼間便跑出了櫻花林,恐怕是前者吧。
所以,月狩宮真的有那麽不像?衛的?衛?淩霄咕哝着,突然覺得臉頰有點癢,他瞥了一眼地上蠕動的毛蟲,看來可能有輕微毒性呢。
他真的誤會她了嗎?
在拳頭大說了算的武林,妥協也是求生之道。
讨伐之事終究不了了之,這下回去後不知有多丢臉,有些幫派幹脆賴在星眠谷不走了。
祁楓本來就打算留下來等孫女身子養好再說,眼看這幫雜碎還想留在谷裏生事,護孫心切的盟主大人豈能容忍?兒子孫子因為各自的責任與職務陸續得回去,他便交代他們每個人在回去前,都要負責把一群無賴帶走。
聽起來是挺強人所難的任務,但淩家的男人已經很習慣每當這老頭心血來潮,就丢給他們各種會讓人白眼翻不完,還不準他們甩手不理的“任務”了,所以每個人都用了各自的方法,帶走了一批又一批人,讓星眠谷慢慢恢複寧靜。
揍人是最簡單的方法。
威脅到他們家鄉去揍人,則是另一種方法。
沒辦法,誰讓他們什麽不會,打架最在行!
淩霄原本沒打算那麽快回去。許多年後白蓉還真說對了一件事,他少爺就是個标準的“靠爺族”,十九歲,是該有個營生,立定好志向的年紀,他大哥淩雲十九歲時,已經可以在爺爺、父親都分身乏術之際,獨立處理山莊內大小事務;他大姊淩藍,十九歲時都不知道走過多少地方,閱歷過多少見聞,還藏起自己淩家大小姐的身份和模樣,讓十年後蜚聲宇內的大探險家之名開始嶄露頭角。
就只有他除了練功之外無所事事。
祁楓的态度也許要負上一點責任,他老是說長子和長孫日子過得太嚴肅,他又沒有要他們去統治全宇宙,幹嘛事事都得沖第一?因此也就更加放任底下幾個小的,愛幹嘛就幹嘛去。
在他上輩子的世界,人人鄙視廢材,對無資産、未必也不需要過度消費環境資源的魯蛇避之唯恐不及,對大量消耗環境資源,把自己荷包賺得飽滿的人反而推崇備至,卻從來沒有人覺得莫名其妙。
他只要孩子活得自在快活,不做虧心缺德事就夠了,靠爸、靠爺又怎樣?他大爺就是有錢讓兒孫拿他的錢,去做更有意義、更對得起天地的事!
所以淩霄在那時還真的沒有任何志向和想法,因為他不像父親和大哥必須回到山莊處理大小事務,不像堂哥淩陣,天一亮就得動身回西北邊防坐鎮指揮。
那當下他最在意的,還是找出那個咬了他一口的黃毛丫頭。
找到她幹嘛?應該是道個歉吧!男子漢大丈夫,他不喜歡欠人。
淩霄終于找到雪影,是在紫劍殿外,幾個女人的争執引起他的注意。
“我就看見你一個人在這裏鬼鬼祟祟,才過來一探究竟,結果發現我們的‘七寶琉璃鏡’碎了,不是你幹的還有誰?”黃衫女子雖然操着生硬且口音濃厚的金陵語,咄咄逼人的氣焰可一點也沒有減少。
“什麽鬼鬼祟祟?星眠谷是我家,紫劍殿的花園是我平時曬太陽打瞌睡的地方,我在花園裏打瞌睡,你那破鏡子碎了關我屁事?”雪影氣呼呼地反駁道。
“這裏就你一個搞不清楚狀況的,這面七寶琉璃鏡是我們騰瀾閣的鎮閣之寶,我們都知道它的重要性,沒準是你毛毛躁躁不小心碰着了。”
另一名地位顯然較高,金陵語言也說得更流暢的紅衫女子道,“本來不知者無罪,我們身為客人也不好反過來指責主人,但這七寶琉璃鏡,可是你們前宮主開口相借的,我們閣主看在任前輩的面子上才勉為其難出借,一進了這星眠谷,哪怕你們自個兒的事都還忙不過來,任前輩就大方地答應出借這座紫劍殿讓我們過夜,實際上我們這些浮花浪蕊哪有這麽嬌貴?真正需要小心安置的,就是這面七寶琉璃鏡。現在這鎮閣之寶卻在月狩宮碎了……”
女子說到這兒,還停頓了片刻,意有所指地看着雪影,“姑娘難道還覺得自己沒有一點責任嗎?”
雪影被問得語塞,看向一旁顯然打算公事公辦的紫劍使。
“這七寶琉璃鏡,偏偏就是在你出現時碎了,而你又拿不出證據證明不是你做的,我也只能如實向宮主禀報。”在發現琉璃鏡破碎的當下,騰瀾閣的貴客就立刻請他過來處理,人家都說到這份上了,這麽多雙眼睛看着,紫劍使更不好表現得偏私護短,只能這麽道。
“真的就不是我啊!我一直待在花園裏……”雪影悶聲道,漲紅了小臉,滿腹委屈卻莫可奈何,像極了被嚴厲指責,又沒有主人維護的小狗。
淩霄實在看不下去了。
“難不成就有證據證明那什麽破鏡子是她摔碎的?”毫不理會那些探究的、狐疑的目光,淩霄仗着自己人高馬大,大刺刺地往雪影身前一站,頗有一股鶴立雞群的倨傲,就這麽母雞護小雞似的把雪影護在身後。
這丫頭就連個子都比人矮!眼前圍着她的每個都比她高,難怪連氣勢都矮人一截!
“你是誰?憑什麽插嘴?”依舊是那名口音濃重的黃衫女子不客氣地質問道。
“老子姓淩名霄。憑我的腦子告訴我,你們強詞奪理,大欺小,多淩少!”
“你是翡翠山莊的人?”黃衫女子擰起眉,“這是我們藏浪山莊和月狩宮的私事,不勞翡翠山莊插手。”
“要論私交,你們藏浪山莊算哪根蔥?”淩霄痞子似地擡起手指摳耳朵。
“你——”黃衫女子勃然大怒。
方才幾句話就說得雪影無可反駁的紅衫女子優雅一笑,“當然,我們算不上什麽角色,就如同你們家姑娘和我們家閣主不都同樣沒名沒分嗎?”
确實聽過江湖耳語,月狩宮前任宮主任夜回的風流帳滿天下,今日藏浪山莊騰瀾閣會前來相助,顯然是因為任夜回和騰瀾閣閣主私交匪淺。
是可忍,孰不可忍!這不是明擺着諷刺他家囡囡只是地下夫人嗎?淩霄額冒青筋,就要暴走,他身後的雪影卻輕輕地道:“不是哦!”
黑羽殿疾風隊隊長雪影,或許不是能言善道又工于心計的人,但可從來不是軟柿子。
她雖然犯起傻來令人無語,耍起賤來也會讓人暴怒的。
雪影顯然将淩霄當擋箭牌,躲在他身後,卻一臉陰險地探出頭來,噙着狐貍似的賊笑,“宮主要我們喊淩姑娘‘宮主夫人’,她可是一進星眠谷就被安置在正殿,睡的是我們宮主的床,指使的是我們宮主的貼身侍衛,吃穿用度全都比照宮主的規矩;借你們紫劍殿休息,是因為紫劍殿人最少,但我們可沒有任何人可以給你們指使。再說,你們閣主是哪位?聽都沒聽過!”
說到最後,她甚至伸出小指摳鼻孔表示不屑。
她的話,讓始終擺出一副優雅樣的紅衫女子都變了臉色,瞪着雪影的眼神毒辣至極。
淩霄這會兒倒拿起喬來了,“要我們家囡囡當你們宮主夫人啊?這還得看我們家同不同意呢?還早還早!”
被這群嬌客臨時拉來處理這樁意外的紫劍使,這當口能不說話就盡量不說話。
要說整個月狩宮對雪影最不客氣的,一向是負責宮規執法的紫劍殿,因為這丫頭犯過的宮規條列出來都能堆滿一座藏經閣了,可每次總有人替她開脫,包括前宮主任夜回。
但這是在沒有外人的前提之下,他們可能會對雪影不太客氣,如今在外人面前,除了不能落人口實外,他們也挺不樂意把胳臂往外彎的。
當然,這些騰瀾閣的歌姬與女刺客,是前任宮主的貴客,他們也不敢怠慢,能派給她們使喚的奴仆也都盡量派了,合理的要求他們也會盡力完成,只是眼前淩霄要出頭,他也樂得在一旁作壁上觀。
紅衫女子深深吸了一口氣,強自壓下怒氣,“咱們各退一步來說,就算淩少俠有資格插嘴,那麽請問,月狩宮向我們騰瀾閣借了七寶琉璃鏡,而我們為了任前輩義氣相挺,如今琉璃鏡卻在月狩宮被打碎了,我們沒資格向月狩宮讨個交代嗎?”
淩霄伸指搓了搓下巴,一副路過看熱鬧的口吻,啧啧了幾聲,“任前輩既然跟你們借了東西,本來就應該負責把你們安置好,好歹派個守衛,眼都不能眨地盯着這什麽琉璃鏡才對,就是真派不出人,他老人家自己抱着鏡子睡覺也不能讓它有半點損傷;不過咱們做人也要有同理心啊!同理心你懂嗎?”
他學起了爺爺每次天花亂墜地說教時的模樣,繼續道:“就是別人家遇到強盜洗劫,樓房田地還被放火燒了,那你就要想,如果事情是發生在我身上,那我肯定沒什麽空派人來保護你們的鏡子;那麽主人家裏失火又被打劫,沒有餘力照應你們,你們把自家的鎮閣之寶帶出家門,就得自個兒想法子派人時時刻刻守着吧?
沒派上四五個,最少也得派兩個看着,即使其中一人去撒尿,另一人就算火燒屁股都不能離開,才叫對自家的鎮閣之寶負責啊!人家家裏的小孩每天到這裏玩耍睡覺,現在被你們占了地方,不能玩耍睡覺,有多憋屈都忍着不說了,你們重要的鎮閣之寶沒看好,碎了,更扯的是連怎麽碎的竟然還沒看見就栽到人家頭上,難道因為她是個小毛孩好欺負嗎?”他還伸手向後,大掌按在某人頭上拍了拍。
雖然他的口吻像個痞子,但一時間還真的讓人難以反駁。
紫劍使依舊眼觀鼻,鼻觀心,盡可能不表露任何情緒,畢竟騰瀾閣是來幫他們解圍的恩人,他也不想讓恩人不開心。
騰瀾閣這群嬌客紛紛看向似乎是領頭的紅衫女子,卻見她只是沉吟着不開口,當下她們也只能忍耐着不強出頭。
翡翠山莊財力雄厚,淩霄對身外之物向來大手大腳的,當下便對紫劍使道:“我看不如這樣,你去向你們宮主或前宮主商議一下,月狩宮也拿點東西出來賠償,人家失去了鎮閣之寶,你們好歹也得賠點像樣的貨色,我想堂堂藏浪山莊也不至于做那種趁火打劫的小人行徑,意思意思讓你們賠半座金庫也就算了吧。金庫不要的話,我看任前輩就直接賣身好了,反正他和騰瀾閣閣主也是老相好了。”
無視紫劍使顫動的嘴角和死魚眼,淩霄在那名脾氣火爆的黃衣女子開口前,一手拎住雪影的衣領,“這種事該交給大人來談嘛!小孩子在這裏多礙事?我就先把礙事的小鬼帶走了,你們慢慢談啊!”
沒等任何人有所響應,淩霄拎着雪影,“咻”一聲不見了人影……
雪影當真被他乖乖拎着,直到淩霄回到櫻花林,他才放下她。
要向一個小毛孩道歉,堂堂男子漢大丈夫,難免覺得別扭。
從淩霄有記憶以來,他犯過的錯不少。拜他特立獨行的爺爺所賜,爺爺總會說一些迥異于當世禮教的道理教導他們這些晚輩,雖然爺爺的那些道理有時聽起來有些瘋狂,例如這世間沒有賤民,也沒有貴族,世人應該生而平等……
有時淩霄也會迷惘,是因為爺爺真的說得很有道理,或是他們這些晚輩從小耳濡目染,進而影響着他們的行事準則?
總之,對他而言,犯了錯就坦蕩蕩地道歉,也是應該的。
當然,在淩家,犯錯的定義,有時和別人家不太一樣,例如他曾經偷走鷹巢裏的鷹蛋,卻無意間摔碎那些鷹蛋,他爺爺還要他向小鷹的墳冢道歉呢!
他的眼神瞥向別處,“那天晚上我誤會你想惡作劇,抱歉啦!”
雪影還奇怪這家夥怎麽會站出來替她說話,原來是這原因啊。
“你也算替我出了口氣,扯平啦!”她這人也是恩怨分明的。
“我并不是覺得對不起你才站出來的。”雖然若是沒有那晚的事,他也不會去注意紫劍殿外的那場争執。“我請你吃野味吧!”
講到吃的,雪影雙眼一亮,“山……”她咽了口口水,“山後面那邊的山豬特別肥,我帶你去抓!”說罷,也不等淩霄做出反應,她迫不及待地就跑開了。
“……”那丫頭剛剛是不是流出口水了?淩霄有些忍俊不禁,很快地追上了跑遠的雪影。
雪影一直到翻過一座山,才想起不是所有人都追得上她的速度,但她轉過頭,卻發現淩霄不只沒有落後,看起來一點勉強的樣子也無,還有閑情逸致看風景呢。
看樣子,武林第一世家的公子也沒有辱沒自家的招牌。
淩霄當然是訝異的。這丫頭飛奔在林間的神速,就是和他認識的高手相比,也絲毫不遜色,電光石火間便閃現至好幾尺外,這功夫世間也找不到幾個能匹敵的。
“到了!”雪影帶着他來到某座山溝處,手指抵在唇間,“噓!這山裏不管是天上飛的還是地上跑的,都精得很,大概是常常被我抓的關系吧。”說話間,她已隐去自己所有的氣息,仿佛和這山林野地合而為一。
難怪那天晚上睡着的他根本沒發現她的接近!能成為黑羽?衛,果然不是等閑之輩。
看樣子這丫頭也很常自己獵野味吃。但他是為了向她道歉,當然不能等她動手。
雪影有她打獵的方式,他有他的!很快的,淩霄便讓雪影見識到,既不用躲躲藏藏,也不用迂回前進,暴力又有效率的男子漢打獵方式!
淩霄挑了那頭最兇狠又暴躁的山豬,在雪影張大嘴的當兒,沖上去和山豬一陣角力,在一人一豬就要翻滾在泥地之際,他一把抓起山豬的兩條腿,接着一個後空翻,用後背将山豬來個巨人壓頂!
“噗……”這家夥是在山裏長大的猩猩吧?竟然和山豬打架!
在雪影捧着肚子笑得前俯後仰時,淩霄已經扛起暈死的山豬,“這麽大一頭,咱們倆吃不完,扛回去讓大夥兒一塊兒吃吧。”
這話讓雪影擰起眉,咕哝了半晌,才不情不願地道:“好吧。”
“回去和大夥兒一起吃,你不喜歡嗎?”怎麽才眨個眼,臉就垮了下來?雪影沒精打彩地跟在扛着大山豬仍健步如飛的淩霄身後,“我方才闖了禍,說不定一會兒又要罰我不準吃飯,這山豬我可能吃不到了吧。”
“……”罰小孩不準吃飯,會影響發育的吧!這是他爺爺說的,所以他們家對小孩的各式懲罰裏,絕不包括不準吃飯。
“你常常被罰不準吃飯嗎?”這就是她會這麽矮的原因吧?那他可得找她的師父或長輩勸解勸解,否則這丫頭這輩子就再也長不高了,以後遇上高個子,人家單憑一只手就能壓得她近不了身,很可憐的啊!
至于為什麽高頭大馬的他,會知道這種矮子才懂的心酸呢?
因為他小時候,他爺爺就這麽欺負過他啊!把小鬼頭一個的他氣哭,再大笑着用一只手掌按住他的頭,讓他怎麽樣都無法還擊,所以從小他就特別努力吃飯,期許自己長大只有這麽欺壓別人的份,絕不讓別人再用這招對付他!
雪影真不想當着他的面承認,因為那是從小到大唯一對她有用的懲罰!
她祖父老早就知道,對漫不經心又野得不像樣的她,打沒用,罰沒用,關禁閉更沒用,因為她一不怕痛,二會搗蛋,三則幹脆呼呼大睡。唯一會讓她哭着反省的懲罰,只有不讓她吃飯!後來她師父和前任宮主也清楚這一點,自然會善加利用。
反倒是任蒼夜繼任宮主以來,很少這麽罰她,一來任蒼夜向來不插手管教手下的事,二來自年幼的任蒼夜被任夜回抱回星眠谷以來,在所有族人心目中,他就是狼王的唯一子嗣,是他們月獠族的王。
王自然是與衆不同的,不用罰她,只需眼神一瞥她就不敢造次。
“這樣吧,一會兒我把一只後腿切下,咱們自個兒烤來吃,剩下的丢給廚房。”後腿肉也有美味的部分,至于其它更美味更有價值的部位,剛好讓正在調養身子的小妹補補身子,順道給爺爺奶奶打打牙祭。
雪影精神一振,看着淩霄的眼寫滿崇拜,在她眼裏他臉上正寫着大大的“好人”兩個字。
“好……好啊!”她涎着口水,屁颠屁颠地跟上淩霄的腳步。
獵野味,烤野味,是淩家人從小就拿手的絕活。雖然從來不愁吃穿,但這種既有打獵的刺激,又需要野坎技巧的活兒,除了讨厭處理屍體的淩曦和淩晶外,其它人都喜歡偶爾呼朋引伴,找個風光明媚之處烤野味,講究一點的還自己帶上調味料與茶葉,烤完野味再煮壺茶解膩,他們家的女人還會額外準備餐盒裝甜點或水果來配茶哩,套句他們爺爺的話,這叫生活情趣。
至于雪影,雖然她也常打野味來填肚子,但那是因為被罰不準吃飯、餓到兩眼發紅光的她,只要看到在動的都想抓來烤了吃,在黑羽殿也不講究什麽生活情趣,毛扒光了,內髒挖幹淨,放在火上烤,烤熟了就直接啃了呗!
所以當她看着淩霄把豬鬃綁在一起做成一把現成的刷子,拿他随身的小匕首劃開豬腿的表面,并且将滴下來的油盛起,以豬油和蜜反覆刷遍整只豬腿,再将摘來的幾片香草葉揉碎,和着鹽和胡椒,抹在油光淋漓的豬腿上……
神啊!這位一定是來自天上的烤豬腿大神!雪影看着專心料理豬腿的淩霄,感覺到一股神聖崇高的光芒照耀在她這個蒙昧無知的蜉蝣動物身上,讓她沐浴在如何烤出完美豬腿的智慧之光中,激動得久久不能自己。
“蘇——”回過神時,口水都快流滿地了。
“如果有白飯的話,淋一點在飯上,再加點醬油……”淩霄話還沒說完,雪影已經不見人影。
“……”怎麽回事?但豬腳快烤好了,他打算趁着火正旺,煮一壺茶,也就懶得分神一探究竟。
烤得差不多時,雪影就回來了,一手抱着個還冒着煙的小飯桶和一瓶醬油。
“白飯!醬油!”她按捺着興奮之情,把從廚房偷出來的戰利品,慎而重之地供奉到大神眼前,雙眼燦亮,兩頰紅撲撲的,一臉期待地看着他。
“……”她一個小丫頭片子,難道不覺得這桶白飯兩個人吃有點太多嗎?
換成他們家男孩子,兩個人吃光一桶飯完全不是問題,但眼前只有他和她!
不,這不是重點,“你把廚房做好的飯偷出來,一會兒其它人吃什麽?”
雪影噘嘴,“那些無賴毀了谷裏好多地方,為什麽我們還要擔心他們沒飯吃?”因為遠道而來的武林正道們沒有後援又四處為虐,有失名門大派的風範,仁風堂堂主便來和他們談判一說好聽點是大家坐下來談和一月狩宮這邊,只要在這幫中原武林正道離去前張羅好吃的住的,他們也會約束自己的弟子不生事……
娘的!吃白食吃得這麽理直氣壯,每天低聲下氣,做牛做馬為了混一口飯吃,還讓人看不起的低層勞工簡直要流眼淚了啊!這些無賴幹脆統一成一派,改名叫“乞食幫”算了,金陵的丐幫是連這些正派也不屑為伍的弱小幫派,恐怕還沒這些趾高氣昂的名門大派無恥呢!
淩霄看她那副饞樣,也不知這陣子是否又被罰不準吃飯,當下不由得心軟了。再說,他也厭惡那些名門正派的嘴臉,只可惜這裏是星眠谷,輪不到他插嘴。現在時辰尚早,廚房發現白飯不見,立刻再準備也趕得上吧?
他把才才順手盛起來的豬油淋在白飯上,然後倒一點醬油……
“好香啊!”兩人身後的樹林裏走出一名少年,人還沒到,肚子的咕嚕聲已經打雷般響起,雪影當下進入備戰狀态,淩霄卻頭也沒回。
這人輕功不弱,但藏匿功夫和雪影可沒法比。當然也是因為他根本沒想藏匿自己的行跡,走路無聲無息只是他個人的習慣罷了。
“沒事,是我家笨蛋堂弟。”他對雪影說道,然後繼續翻烤豬腿,“不是讓你跟大哥一塊兒回去?”
淩南煙特別吩咐,要淩隆和淩陽一定要跟着大堂哥淩雲或他們的父親一道走,否則的話,這兩個大路癡根本回不了家;淩陽是跟着他父親,也就是淩霄的二叔一道走的,淩隆則是昨天才和淩雲一塊兒離開。
面容白淨俊俏,神态慵懶的淩隆摸了摸餓扁的肚皮,“走散了。”他也不等堂哥邀請,迳自坐到一旁,雙眼發亮地盯着雪影抱在懷裏的飯桶。
冒着白煙,熱騰騰、軟綿綿,粒粒晶瑩的白飯!
“沒用鐵鏈拴着你們還真的不行嗎?”淩霄沒好氣道。
“路上有人找咱們麻煩,打架時走散的。”淩隆雙眼還是沒離開飯桶,雪影有些防備地想将飯桶藏到身後。
淩霄盯着已經烤得通紅油嫩的豬腿,他一點也不擔心哥哥或堂弟打架打輸人——可能性微乎其微——再說大哥也不是不知變通的人,應該會先捎信到月狩宮這邊請爺爺奶奶留意,所以他可能這兩天就得帶着這小子回去了吧。
“一會兒還要吃晚飯,你一個大男人,別和小孩子搶飯吃。”他說。
“對咩!”大神果然是好人!雪影越來越崇拜他了。
“你一個小屁孩,吃得完那桶飯?”淩隆臉上挂着狐貍似的笑,“我用一根饴糖和你換白飯如何?”淩隆這個同樣做事不按牌理出牌的痞子,這回完全是誤打誤撞地蒙對了雪影的弱點。
在雪影心目中,這世間最美味的食物,第一是饴糖,第二才是肉和飯。
雪影原本防備的眼神又是一亮,望向那根饴糖的眼寫滿欣羨,遲疑了片刻,才故作勉強地道:“只能……只能拿一半跟你換!”她盯着那根饴糖咽了口口水,還暗暗擔心淩隆不答應。
“……”淩霄專心盯着烤豬腿的眼,默默又變成了死魚眼。
一根不到一文錢的饴糖換半桶豬油拌飯,哪來的傻孩子?
“成交。”
還有個不知誰家教出來的奸詐少年!沒跟着三叔出海做生意實在太可惜了啊!
喂!這裏還有第三個人,專心在為大夥兒烤豬腿卻被忽略的人啊!這兩個家夥就這麽一人半桶飯分贓完畢了?
淩霄默默地烤豬腿,身旁的兩人合作無間地将豬油拌飯拌好後,開始分贓。
本來還不挺餓,聞到豬油拌飯的香味,他都開始替自己覺得心酸了。
“剩下的一半,咱們一人一半可以嗎?”雪影把一碗填得跟山一樣尖的豬油拌飯拿到淩霄眼前,有些愧疚地問道。
“……”所以這孩子并沒有忘了他。雖然有點感動,但淩霄一時間也不知她究竟是奸詐還是憨傻了。
雪複印件來只拿了兩個碗,淩隆“大方”地說他不用碗,因此淩霄和雪影端着山一樣尖的豬油拌飯吃着,而他則捧着飯桶吃得津津有味。
豬腿的不同部位,火烤時間的長短不一,淩霄一邊烤一邊切,火堆旁插了數根大小不一、削尖的樹枝,就是為了将肉分批火烤用的一其實以前他們常把随身的刀劍匕首拿來當烤肉叉,這全是拜他們爺爺的不良示範所賜。
最後他挑出了俗稱“老鼠肉”的兩塊豬腱,給了雪影。
如果說淩霄精湛的烤肉技術讓雪影奉他為大神,那麽吃到了烤肉之後,她差不多是加入了“淩大俠烤肉神教”,創教人與傳教士就是她,教主與唯一的神就是淩霄,從今以後每天早晚三炷香恭敬膜拜,差不多能勉強表達她內心激動之情的萬分之一。
嗚嗚嗚……她可不可以追随着淩大俠的腳步,不當殺手和密探了,今生唯一志向就是學習如何烤出美味銷魂的豬腿肉?
淩隆在一旁眼巴巴看着雪影奢侈地一口吃掉一頭豬只有四小塊的“老鼠肉”。
身為淩家男兒,對吃也是成了精的,自然一眼就看出那兩塊肉的價值所在,可接收到堂哥警告的眼神,他只好乖乖低頭扒飯,吱都不敢吱半聲,還裝作若無其事地,挪動屁股坐到離兩人較遠的地方。
他可是很識相的!呵呵……
“你小子中邪嗎?吃個飯也笑得陰陽怪氣的。”淩霄覺得那張笑臉特別讨厭。
“爺爺說,好男好女不當別人電燈泡。”這句莫名其妙的話,大概只有他們家的孩子聽得懂。
淩霄翻了個白眼,本來想提醒他,雪影還是個小鬼,可話到了嘴邊又擔心傷到她而吞了回去,轉而道:“你小子腦袋裏除了吃,能不能有點正經的?我是為了向她道歉才請她吃野味。”
“為什麽要道歉?”這下勾起了淩隆的好奇心。
“吃你的飯吧!”淩霄割下豬腳連着蹄膀丢進堂弟碗裏,惹得他笑嘻嘻地啧啧稱奇。
“是什麽不得了的秘密,要拿豬蹄膀賄賂我?”
“那蹄膀剛剛踩過屎的,沒洗幹淨所以才給你!”淩霄道。
踩了屎最好還會拿來烤!淩隆八卦魂燃燒,坐到雪影身邊,笑咪咪地道:“小妹妹,我再用一根饴糖,跟你換為什麽我堂哥要跟你道歉的情報。”
“好啊!”她想沒想地點頭,淩霄都想翻白眼了。
“虧你還是黑羽?衛!下次遇到對手拿一車饴糖換你們月狩宮的秘密,你難不成也說‘好’?”
“當然好啊。”雪影吃得滿臉米飯,卻一臉取笑地看着他,“又沒說不能拿假秘密來交換。”秘密也有分很多種的,紅拂殿老殿主有痣瘡是秘密,現任宮主任蒼夜小時候曾經是醜不拉叽的小土狗,也是秘密啊,哈哈哈……但她要是敢把這秘密說出去,應該就再也不敢回星眠谷了吧。雪影默默低頭扒飯。
“你就不擔心人家在饴糖裏放毒藥?”
“那我下回讓師父找青壺殿的高手跟我搭檔好了。”她還認真地考慮道。
還有一點也不太一樣,至少他的任何想像都無法讓胸口有這種似疼痛又似歡愉,徜徉于蜜海一般的悸動。
這丫頭又吃了饴糖,甜得他忍不住伸出舌頭響應她生澀卻努力的攪弄。
雪影在差一黏窒息之前,有些粗魯地退了開來。
其實是她自個兒因為吻得忘我而憋住氣。
“把我的穴道解了……”淩霄沙啞地開口,沖開被制住的啞穴對他來說花不了多少時間。
“不要。”解開他的穴道,他一定扭頭就走!雪影有些難過地想,決定更加賣力地以書上學來的那些技巧挑逗他。
先從吻他的耳朵和脖子開始吧!
淩霄吞下一聲呻吟,他都不知道這到底是享受還是折磨了,“我不能對小孩子出手……你最好……”不要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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