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冰鎮空氣
江渝最後也沒說同意不同意,只是在四人吃了飯,淩焰說要回墅庭拿行李和運動包的時候,方明柏及時甩鍋,載着喻呈安就走。
說幾年沒回國了,這些科研院的老教授你肯定也見過,陪我一起去充充門面。
方明柏這人看着衣冠楚楚文質彬彬,還一副好人相,實則內裏比什麽人都精,算盤一個接一個。
可惜喻呈安有任務在身,走得心不甘情不願,望着江渝的眼神可憐巴巴,“那東西先放一部分在你那?我後天來拿?”
江渝有些煩躁,坐在車裏沖窗外的喻呈安略擺了擺手。其實面對這些文件總會讓他想起吳叔說的話。
方明柏釣了喻呈安走後,江渝從兜裏掏出飯桌上方明柏給的盒煙,撚起一支抿嘴銜了,一邊低頭在車裏翻找打火機。
車門打開又關上。
淩焰結了賬下樓,見只停了江渝一輛車,便坐進後座,有點奇怪道:“我小舅呢?”
江渝不冷不熱地回頭瞅他,找了半途的打火機也不找了,拿下唇邊的煙在指間把玩,似笑非笑道:“你以後要是被人賣了,是不是屬于會幫人數錢的那種?”
淩焰一愣,繼而明白,也跟着笑,“渝叔叔感冒好了?會開玩笑了?”
江渝冷哼,沒理他,低頭繼續找打火機。
冷不丁手上的煙被人拿走,江渝擡頭,神色危險,剛要開口教訓,就聽淩焰道:“感冒還沒好呢。我舅從來不幹人事,吃飯那會我就想說他,沒事給你什麽煙,助纣為虐。”
江渝:“......”
不過在江渝的逼視下,淩焰還是摸着鼻子交了出去。
可惜的是,到最後,打火機都被江渝沒找到。
江渝今天出來吃飯穿得不是很正式,淺色襯衣和簡單的深色褲子,沒有穿外套,很居家了。加上不是平常穿得那套,不然兜裏準有打火機。此刻感冒未愈,發燒剛停,找了會就沒什麽心思了,整個人憊懶又沒勁,撇嘴咬着煙,側頭望着窗外,靠在駕駛座上不知道想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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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焰開門下車,走到江渝車窗前敲了兩下,江渝沒搭理,更沒有降下車窗。
“坐過去,我來開車。”淩焰服氣了,打開車門對人說道。
江渝擡眼,“你有駕照嗎?”
淩焰氣笑了,探頭道:“你說我有沒有?快起來!還是要我抱你?”最後一句話跟着就是伸來的臂彎,哄小孩似的。
江渝蹙眉瞪他,覺得這人真是沒大沒小。
到了墅庭也是淩焰自己下車進屋收拾,江渝把鑰匙給他後就歪在後座上打哈欠,要睡不睡的。
回了公寓,淩焰發現這人狀态不是很對,放下行李圍着江渝轉了轉,一巴掌就怼上人腦門,片刻嚴肅道:“有點低燒......”
江渝随手抹開淩焰微熱的掌心,其實那一下被捂住挺舒服的,“我睡一會就好”,說着就進屋換衣服睡覺。
“吃了藥再睡。”淩焰跟着,苦口婆心。
江渝敷衍嗯嗯,爬床鑽被窩。
淩焰真的不知道說什麽了。
這些腦子好的,搞科研的,自理能力都這麽差?
還是只有這個人?
他舅方明柏是另一個極端。雖說在國外待了十幾年,可這獨自生活的狀态,一點不比國內差。上學那會,每回淩焰去玩,他舅住的地方,打理得都夠得上五星級酒店水準了。生活方面也極為自律,生物鐘比他還要精準。日常的鍛煉和飲食,方明柏在這方面都可以去考個業餘營養師。
淩焰下午得回趟訓練館參加小組訓練,等回來這人不知又睡成什麽樣。
于是把藥和水擱在床頭櫃上後,想着待會到點電話提醒下吃藥,轉念又想,得了,哪裏來的電話啊。
江渝真是又廢又懶。
淩焰在鄙視江渝的這條路上,越走越遠。
最後也就随他了。
淩焰想着要不自己早點回來,這麽大人,總不至于一下就不行了。
淩焰覺得自己跟他舅一樣損。
曾芹罕見地不在訓練館。
這次負責照看他們訓練的是二隊教練,陳宇成。聽說剛從省隊下來,原先的二隊教練身體不好,臨時就退下了。比他們大不了多少,三十都不到。
淩焰進來的時候,陳教練打量了他好幾眼,眼神有些奇怪,說不上友善。淩焰沒怎麽注意,徑自繞過他就去更衣室換衣服。路過賀西路的時候,順帶比了個中指。
賀西路氣得原地蹦起來,葉白好笑拉住。
可一旁冷眼旁觀的陳教練忽然開口說了句:“待會你倆比一下,輸的那個五輪一千五。”
淩焰擰眉回頭,陳教練卻背身走到了泳池邊。
比賽結果,兩人平局。
淩焰扯開泳鏡抹了把臉,背靠池壁撐着雙臂大口喘氣,不動聲色瞧不遠處站着的陳教練——
從進門開始,這人給他的感覺就很奇怪。
似乎認識似的。
但淩焰肯定,自己從沒見過這個人。
那就是他認識他了。
什麽時候,在哪裏?
因為是平局,兩人之後又比了一次五十米自由泳。
這是賀西路的強項。淩焰雖說差不了多少,但在短米競賽上總是不能耐下性子。發力猛是好事,但不注重技巧。短米不吃耐力,吃的是強穩準。
曾芹以前就因為這個批了淩焰很多次。
比完,未等陳教練說什麽,淩焰就去一旁認罰了。賀西路笑得春風得意。
不過游的時候,淩焰越想越不對勁。
這個新教練話不多,但幾場比下來,視線總繞着自己打轉,像是在探究,但對上視線,又找不到什麽缺口。而且,似乎把他和賀西路的情況摸得一清二楚,知道他們不和,也知道他們的強弱項。
真他媽陰。
這種情緒一直維持到訓練結束,淩焰憋着氣,心想這人不會是賀西路的什麽人吧?上趕着來整自己?
媽的。
淩焰雖說遇到過小人,但這麽明目張膽的小人,還是他第一次見。
何況對方又是他的教練——他又不能打他。
打了就是禁賽。
艹。
淩焰暴躁無比。
回到家,江渝顯然剛醒,捧着杯熱氣騰騰的藥劑,抱着抱枕盤腿坐在沙發上看喻呈安留下來的文件。臉色有些白,但被水杯裏不斷氤氲冒出的熱度烘着,白也漸漸也有了些細膩的味道。江渝幾乎沒什麽表情——他本就是個情緒極為收斂的人。只是在偶爾看到棘手問題的時候,眉間會習慣性一蹙,但眨眼就松開,接着低頭用鉛筆寫上幾個字。
淩焰靠門邊望了會。
中藥沖劑不是很好聞,又辛又烈,為了舒緩口味而添加的甘草,入鼻也很淡,但仔細嗅,還是能嘗到那一絲絲的甘甜。
屋子裏過分安靜了,江渝是個能将空氣都冰鎮下來的人。
紙張輕輕翻過,江渝擱下鉛筆,捧着杯子喝了口藥,顯然被苦到了——也可能是燙到了,淩焰想。
不然怎麽鼻尖都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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