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順勢而為

不枕枕頭也沒關系。

淩焰面朝江渝躺下, 側身枕着手肘。身體與江渝隔着一指節的寬度, 但只要淩焰微微低頭, 他就能吻上江渝後脖頸。淩焰注視着,沒有動作。

屋子裏的黑暗适應了之後,很多東西變得清晰起來。比如江渝很低的呼吸,耳邊的鬓發被淩焰克制的氣息輕輕糾纏。還有溫度, 這人身上稍涼的不是那麽有生氣的溫度,在睡着了之後尤為明顯。

淩焰撐起身子,撈過江渝那側的薄被角,動作輕緩地搭在江渝的身上。做這些的時候,淩焰注視着黑暗中江渝熟睡的臉龐,脫去了慣有的冷淡和疏離,眼前的神情足夠溫良。

其實笑起來還要好看, 只是這人很少笑,即使笑, 也不會持續很長時間。有時候抿嘴一笑,有時候眯眼望着人笑, 眼睛的弧度是很賞心悅目的月牙弧度,這個時候的笑,那是真的開心愉悅的笑容。

過了會,淩焰覺得小臂發酸, 他在這人身上撐了太久,意識到的時候,剛小心躺回去, 下一秒,像是隐約察覺到了什麽——也許是上方那微燙的視線突然離開——江渝一個翻身,直接挨進了淩焰的懷抱。

呼吸都靜止了。

淩焰一動不動,極力挑戰着自己的肺活量。

江渝溫溫的呼吸就噴在胸口,這邊的空間有限,手臂沒地舒展,翻身過來的時候直接搭在了淩焰的腰上。

淩焰仰脖深呼吸,很深很慢。幾秒的功夫,背上就滿是汗,體溫直線上升,一股子心浮氣躁。

本能地,連帶着某個部位開始失控。

媽的。

淩焰面部有些扭曲,依舊仰着脖子,江渝的發絲撓着他的頸下,連帶着那塊都僵硬了。

一只手朝後摸了摸——很好,還有那麽點空位——淩焰撐着自己,一毫米一毫米地往後挪。

身邊貼近的溫度陡然上升,即使睡着了,江渝也不可能感受不到。又是夏天,身體下意識地不是很喜歡,于是,幾分鐘後,快要爆炸了的淩焰迎來了轉機。

江渝又翻身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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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焰:......

這人睡覺真他媽折騰人。

淩焰低頭看了看自己,沒動。腦子裏早就亂七八糟一鍋粥了,雲霄飛車都已經捎着呼呼冒火的尾巴一路嚎叫着開到外太空去了,但是他依然沒動。

他盯着江渝的後腦勺,極力忍耐着過分沖動的呼吸聲。

視線在江渝後頸、平滑肩骨、下陷的腰腹和睡褲蹭上小半截的瘦削腳腕和小腿之間來回反複——目光克制,動作收斂。表面上看,無絲毫越界。

可是,那些不受控制的遐想僞裝在幾毫米的距離中,一點點揭開了心底最隐秘的期待。

淩焰将自己放平,視線從江渝身上移至頭頂的濃重黑色。不是一點光線都沒有,可那些細微渺茫的碎影,更像是某種暧昧至極的暗示

——那些深沉的欲.望中心,有他想要捉住的一點亮。

平複了很久,久到疲憊與困意齊齊上頭,淩焰沒有什麽多餘的心思,慢慢也睡了過去。

晨光起得最早,又薄又透。

入室的風帶着夏季的熱度,撩過皮膚,漸漸熱了起來。

不知道是誰先睜開眼睛的。

從淩焰的視角來看,他睜眼的剎那,江渝也正好睜開眼。兩人都處于剛睡醒的茫然狀态,不是很明白眼下的狀況。從江渝的視角來看,他睜眼的時候,以為是幻覺,淩焰的臉清晰得近乎不真實,于是——

他摸了把淩焰的臉。

淩焰條件反射抓住江渝的手,再次睜眼。

然後,兩個人都清醒了。

習慣使然,處變不驚的江渝在看見淩焰略慌張的神色後,眨了兩下眼,低低開口,嗓音微啞:“你怎麽睡這?”

淩焰很想學學江渝這樣的風度,但畢竟年輕,他實在學不來,聞言更加慌張,他握着江渝的手,很久沒說話,臉上的紅卻一路紅到了耳朵後面。

江渝也沒計較,大早上腦子不是很好用,昨晚又用了太多,還難得發了火,這會比起理性的思考,手上被握着的感覺來得更直接,便又問道:“你要抓到什麽時候?”

聞言,淩焰低下頭看着握住的手,神色恢複自然,眼眸裏有了些許江渝看不懂的倔強和執着。

淩焰沒有放手。好像還握得更緊了。

意識逐漸歸位,江渝想起昨晚在沙發上熬夜來着,再往前推,就是糖醋排骨,以及淩焰在自己面前掉眼淚......

哦。江渝明白了。

他就說這孩子缺愛......

江渝嘆了口氣,往前挪了挪,抽出手摟住低着頭的淩焰,然後,在人寬闊堅實的背上拍了兩下。

淩焰愣住。

兩下之後又兩下。

正準備再拍兩下的時候,淩焰笑了,又反手把江渝的手抓回來,低聲:“我不是小孩。”

“嗯嗯。不是。”

江渝知道這個不能計較,男孩子更要面子些。

淩焰哭笑不得,沒有再說什麽,只是心安理地靠得更近,嘴角弧度怎麽都放不下。

兩人貼得近了,氣息糾纏。清早的溫度随着時間推移,開始緩慢升高。江渝缺乏鍛煉,工作又不需要什麽劇烈運動,體溫常年維持在一個溫涼平和的程度。此刻,比起淩焰,他還可以忍受這會熱度的上升。

淩焰就不是了。

年輕充滿活力的身體在某些方面蘇醒得更快更直接。率先襲上腦的零星片段裏,充斥着昨晚無數難以言喻的沖動和潮濕的記憶。

他起反應了。

然後,現世報一般,完全不受控制。

江渝感覺到了。

江渝望了望天花板。

說實話,眼下的狀況,饒是江渝再淡定,那也突破了他的邊際阈值。

淩焰根本不敢擡頭看江渝的反應。

他覺得自己已經爆炸了。

江渝看着淩焰通紅的耳朵尖,忽然有點走神,突然想伸手摸一摸,蠻可愛的不是。

然後,他真的抽回了手,捏住了淩焰發燙的耳朵,嗓音帶笑,入耳慵懶又有些揶揄:“年輕真好啊......”

零點幾秒的愣神後,淩焰感受到了耳朵上的那一點涼意,倏地,心底像是燃了一簇煙花,璀璨迸發的瞬間,砰砰砰地在他的眼前、他的腦子裏、他的身體裏,興奮叫嚣、片刻不歇。

在江渝看來,淩焰接下來的舉動,像是惱羞成怒之後的莽撞失手。但淩焰自己無比明白,他抱着的心思,是江渝此時此刻難以想象的。

不是惱羞成怒,是順勢而為。

淩焰很清楚自己欲.望的對象就是面前這個人。不是什麽大早上的純生理反應,更不是年輕氣盛、精力過剩。

是這個叫江渝的男人。

他握住了江渝。

江渝懵了,三十年的人生沒教過他如何處理——但如果是戰機——

為什麽又是戰機!?

江渝幾乎崩潰。

但是過一會,他就什麽都想不了了。

淩焰凝神注視着江渝略微急促的呼吸,眉間蹙起的痕跡,透出的意思都與平常兩樣。清冷褪去,随着眼睫微微的顫動,雙頰逐漸染上細膩的溫度。

江渝沒有說話,也許是猝不及防,驟然陷入其中的時候,那一絲的清醒顯得太過微不足道。額角滲出細密的汗液刺激了緊閉的眼睛,眼尾和下眼眶開始慢慢變紅,一點一點,直至染上耳尖。

江渝臉紅了。

意識到這一點,淩焰忍不住用力吞咽。

這比此刻他的所作所為都更讓他難以自持。

沒有很久,結束後的江渝依然沒有說話,維持着一個姿勢一點一點地平複呼吸。

幾分鐘後,江渝下床去了浴室,過了會,淩焰就聽到了淋浴打開的聲音。

淩焰徹底回神的時候,很想去敲江渝的浴室門,想看看他在想什麽,但站了片刻,最後只是落寞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兩人之間沒有說話。

收拾好了,買了早飯,江渝都沒有從卧室出來。

淩焰坐在客廳呆呆地等江渝,其實已經過了訓練的時間了,但又覺得要是不見到那個人,自己這一整天都不會好過的。

不是一整天,是之後的好多天。

淩焰有些懊惱。

江渝擦幹頭發出來的時候,被趴在餐桌上無精打采的淩焰吓了一跳。

擡頭望鐘,都快九點了,這人這麽沒有紀律嗎?

還是曾芹管得太松了?

“你怎麽還不去學校?”

江渝坐到桌邊,注視着皮蛋瘦肉粥,真香。

淩焰擡起眼皮瞅他,小心翼翼,可憐兮兮。

江渝知道淩焰在想什麽,不過這件事真的不是那麽好談的。

——也沒什麽好談的。就是兩個男人做有點奇怪罷了。其餘的,江渝沒有花費過多心思去察覺。

成年人的世界就是這樣。面對不想深究的,有大把的理由去遮掩和避開。

于是,江渝喝了口粥,瞄了眼淩焰,語氣和平常一樣,沒什麽起伏,只是道:“你知道你要遲到了嗎?”

淩焰悶聲:“嗯。已經遲到了。”

江渝:“我上學的時候從來不遲到。”

淩焰:“你厲害。”

江渝:“......”

江渝好笑,“你們今天做什麽?晚飯吃什麽?可以換了糖醋排骨嗎?你還會做什麽?我可以先買了——”

淩焰的眼睛一下亮了,稱得上一閃一閃亮晶晶的那種亮,“土豆炖牛肉可以嗎?不過我只做過兩次,但都不錯!”

江渝憋笑,“好”。

江渝一邊低頭喝粥,一邊指了指鐘,淩焰飛快起身,背起自己的裝備彎腰穿鞋,腦子裏飛速運轉,想了想,捏着鞋帶擡起頭道:“我今天晚上有比賽,你要不要過來看?”

江渝覺得無可無不可,片刻點頭,“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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