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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地沒有光源，惡魔也不需要光源，所以唯一的光照來自岩漿。它們發出熾烈的赤紅光芒，溫度越高，顏色就越淺，猶如火焰發出的光。這種光穿透力很差，光照範圍很小。但岩漿無處不在，做到了以數量彌補質量，山洞裏并非徹底的黑暗。

何況，就算真的漆黑一片，蘇眉也能看清輪廓，只是難以觀察細節罷了。這又是一項令她很費解的提升，卻極為實用，幫了她大忙。

或者說，它使她受到了迄今為止最大的驚吓。

化妝鏡本身毫無問題，有問題的是鏡子裏的人。方才一路驚魂，她的精神和體力都受到了影響，氣色顯然不算很好，眼裏的紅絲也更加嚴重。值得一提的是，她精神亢奮，卻不想睡覺，因為大腦不斷作出警告，提醒她不要在這裏失去意識。

除此之外，還有遠比這更駭人的事情。她清清楚楚地看見，自己的額頭上，大約正中間的位置，出現了一只亮黃色的眼睛，仿佛女性版的二郎神。可是，這只眼根本不是人類的眼睛，倒像是蛇的，和她的人類容貌一組合，立即怪誕起來。

這并不意味它醜陋，如果換個地方，它應該是很漂亮的眼睛，能引發人類對大自然的驚嘆。可它長在她頭上，就有點不太妙了。

蘇眉一見之下，還不明白它是什麽東西，往前湊了湊，仔細一看，頓時大驚失色，慘叫着把化妝鏡扔出老遠。三秒鐘後，她又像着魔了，連滾帶爬，去把鏡子撿了回來，戰戰兢兢打量自己。

她若以這種形象去吃燒烤，人家肯定會被吓的報警。黃眼肯定來自穿越過程中，也有可能是穿越之後。

在極度的恐慌中，她忽然恍然大悟，如福至心靈，明白了種種異常源自何處。其實，黃眼和異相的聯系并不難想，因為她身上發生的最大變化，正是和視力有關。

這時她回想起來，那些漂浮的符號時隐時現，并非一直存在。如果她想看到它們，就能看到，注意力轉移，就自動隐去。要說這不是黃眼的作用，那才叫見鬼呢。

巫妖的态度那麽悲憤，也從側面證實這個猜想。他明知她吓傻在原地，什麽都不能做，并且身處深淵，怎麽看怎麽倒黴，卻滿懷嫉妒地說她運氣好。運氣好在何處，自然是指這只眼睛。

意識到其中的聯系後，其他疑問仿佛被熱餐刀切開的黃油，平滑地呈現在她面前。那兩位先生煞費苦心，在高塔的密室裏搗鬼，想要召喚黃眼。誰知她當時閑着沒事，将它拿在手裏，所以一起被召喚過來。也許半路受到了什麽影響，或者是召喚法陣本身的力量，黃眼竟附着在她身上，變成了身體的一部分。

她突然發覺，若非她多事，被召喚過來的應該是開燒烤攤的大叔。也不知道大叔是什麽樣的人，會不會更适合穿越。

總之，巫妖想要黃眼，金甲惡魔也想要，說明它的價值夠高。她并不知道這是古神的遺骸，但很快就進行了合理的推理。這不是外星異形的寄生征兆，而是珍貴的好東西，這就足夠了。

想明白這一點，黃眼看上去頓時順眼一倍。蘇眉心情幾次起伏，已經學會苦中作樂，心想還沒到絕境，算是不幸中的萬幸。這只眼睛不管屬于誰，都是她的依靠，也可稱作傳說中的金手指。如果金手指不好用，那才是真正的絕望，現在還沒到那個時候呢。

她緊張地思考着，同時試驗黃眼的性能。它的溫度和正常眼睛并無不同，好像天生就長在那裏。她試着要它閉上，也順利成功了，閉合效果異常平滑，原位置變回正常皮膚，全然不留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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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只要它是閉上的，蘇眉的視力就降低到人類水準，視野中馬上模糊一片，更別想看到那些符號。不過她的體力和忍耐能力還保留着，似乎不受它的影響。

對她來說，這不是值得高興的好消息。她沒可能在短期內離開深淵，進入這個世界的人類社會，更別提回到地球上了。無論額頭正不正常，都沒什麽區別。她只是覺得，巫妖能把她弄過來，應該也有弄回去的方法，所以只要有可能，她就不會放棄希望。

蘇眉凝視着鏡中的人影，深深嘆了口氣。有金手指總比沒有好，她不可能嫌棄外在表現。巫妖若知道她的糾結，說不定會氣的再死一次。

黃眼的核心地位已被确定，一切思路都要圍繞着它進行。蘇眉首先認定，她穿越來的是個魔法世界。巫妖和惡魔的戰鬥就是證據。微光符號想必和魔法有關，雖說有着其他可能，但可能性非常小。

新發現再次佐證，發出靈光的東西都是魔法物品。聽說在這種世界裏，魔法物品的地位相當于科技産物，所以大家都試圖攢錢購買，失去了發展科技的動力。這自然有着合理性，畢竟燒個卷軸就能飛翔，布個法陣就能傳送，何必花力氣發明飛機呢。

同理可證，之前的判斷标準很合理。靈光越強的造物，其技術含量就越高，價值估計也越昂貴。她在高塔毀滅前，把那只金質扁瓶抓到手，當真是明智的選擇。

令她比較意外的是，如今靈光最強的并非扁瓶，而是她身上的黑袍。這種靈光和普通光有很大差異，再怎麽強烈，也不會影響視覺，更像是告訴大腦它的強度。從這一點來看，它的存在的确是非現實的。

明亮的混合色彩中，符號依然清晰可見。只因太過微小，她看着有些費力。一旦盯着看久了，它們就像困倦時看書那樣，變的模糊不清。

蘇眉也不去想那麽多，只專注于最重要的任務，那就是變成合适的形象。她直覺黑袍能夠易容，其中有巫妖形象的影響，卻和黃眼脫不了關系。也就是說，這個直覺八成正确無誤。

她傻乎乎地盤膝坐在地上，凝神盯着鏡子，試圖照到更大的範圍。然後，由于她也不知道該怎麽做，便像童話裏寫的那樣，全心全意地想象着某個形象，期盼袍子能夠正常工作，哪怕只是制造幻象也好。

她構思的形象相當鮮明，很容易判斷像還是不像，乃是某個小圓臉，戴眼鏡，額頭上有道閃電傷疤的男孩。她不是不想變精靈王子，但就常理而論，形象比較挫的人更容易成功。

在她的凝神注目下，變化居然真的開始了。盡管這在意料之中，仍給她帶來了深深的震撼。方才的戰鬥是輝煌沒錯，卻和她本人沒有關系。他們只顧着應付對方，把對方看成最強大的威脅，根本沒空理會她。縱使巫妖搬來原子彈，她也只是個路人。

因此，這是她第一次看到魔法生效，并震驚于它的細膩和方便。

鏡中她熟悉的那張臉，連同新長出來的眼睛都在改變。人類很難在腦中重現完整形象，但有了初步基礎，再慢慢往上增減，終究會越來越像。

蘇眉慢慢站起身，将鏡子再度移遠，勉強映出了上半身。只要她的意識還在，那麽體型和衣着也會随意志改變。沒花多長時間，她就變成了想要的形象。

黑袍的偉大不限于此。它的變形不只是幻象，因為她本人可以感受到新的形體。她用手觸摸長袍時，質感是應有的天鵝絨感覺，不複光滑柔軟。

震驚過後，她還想出了一個解釋，就是符號組成了新的整體，即長袍的本質。那個整體精細地運轉着，呼應主人的意志，進行最為細致的改變。

她對魔法一無所知，卻也想象得出，黑袍有多麽貴重，巫妖花了多大心血才得到了它。事實上，像這麽貴重的東西，一般都附有詛咒類的法術，限定真正的主人使用。唯在咒法被打散，主人虛弱到無力維持聯系的情況下，它才會變成無主之物。

這又是蘇眉完全不知道，也想不出的事情。她的興奮取代了恐懼，像個買不起大鏡子的人，拿着個小圓鏡，忘我地照來照去。她臉上本來滿滿不安，這時卻半是激動，半是驚嘆，不住調整着細節。

黑袍背後的原理必定十分複雜，可她暫時不需要原理，只需要利用成果。魔法物品的好處衆多，其中之一就是使用的上方便。連對奧法一竅不通的人，只要沒碰上惡意産物，都能在短時間裏掌握某物品的用法。

蘇眉調整結束之時，徹底失去了人類的特征。哪怕親生父母前來，也認不出她是誰。鏡子照出了她的形象，乃是一只黃綠色的劣魔。現在，她長着一張闊嘴，頭大身小，駝背還沒脖子，兩條手臂垂到膝蓋，末端伸出利爪，風格類似想咬她的那位。

不僅容貌體型大幅度改變，一切人工痕跡也都消失了。她看到的小怪物都在裸-奔，于是這個形象也沒了衣服。她照了再照，還覺得不滿意，又故意調整出肮髒猥瑣的氣質，看着比劣魔還要劣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