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拉耶多斯先生的作風和塞塔奇克先生不同。塞塔奇克行事較為低調,很少在下屬面前顯擺自己,總是躲在火山腹地的堡壘中,忙碌于自己的事情。拉耶多斯則屬于外向的惡魔,隔三差五就把下屬叫去訓一頓,以彰顯老大的地位。訓話內容大同小異,無非這個不中用,讓到手的敵人逃掉,那個不夠勇猛,手下劣魔見了危險就跑。

蘇眉冷眼評判,認為後者的個人實力要勝過前者。塞塔奇克是迷心魔,擅長陰謀詭計,不太習慣正面強攻。拉耶多斯是獠魔,一看就覺得很雄壯,很難想象他被魔像擊殺的畫面。

巫妖聽說之後,證實了她的猜想。他将獠魔的天賦能力,以及喜歡用的戰術告訴了她,讓她能夠因地制宜,弄清楚殺死獠魔的方法。

獠魔和深淵矮人有一處相似——都長着獠牙。但矮人的獠牙微微卷曲,如同象牙,獠魔的牙齒卻像劍齒虎,又長又尖,牙齒中空部位注有酸性溶液,注入獵物身體時能将其溶解。

他們作戰時也極富特色,天賦能力專攻防禦類,先往身上拍一堆防禦法術,再拍一堆巨力術、敏捷術,然後沖上去,和敵人肉搏。由于普通生物很難破解奧法防禦,獠魔的實力還算不錯。

而且,天賦法術能力往往比普通法術強大,所以獠魔的防護也更難解除。他們的天賦能力彌補了身體素質的不足,又能在戰鬥中奇兵突出,堪稱獨辟蹊徑的進化。

以巫妖的判斷标準,獠魔仍是它能輕易對付的敵人,沒什麽可怕。在它的終日噴吐下,蘇眉已經養成了很好的習慣。

無論在什麽時間,無論前往什麽地點,她總會預先準備幾個定序術,裏面放置常見的法術組合。如此一來,遇上敵人之時,她都不用多想,直接就能瞬發一整套法術,争取寶貴時間。這種做法被稱為法師的奧義,如果不這麽做,死了都會被人嘲笑。

凡世的執法機構中,存在針對犯罪法師的“追蹤者”和“抹殺者”,全部攜帶大量定序術卷軸,走一擊必殺路線。巫妖曾摁死過無數個,對他們表示出深切的鄙視。

拉耶多斯召喚她之後,她隐約猜到原因,卻不能不去。為保險起見,她先施展兩個法術定序,将裏面裝滿解除類的法術,又準備了兩套三連擊,才匆匆趕往山中堡壘。

她并非第一次見到這位指揮官,卻第一次和他單獨會面。她推測,要麽他看上了她的特殊能力,想讓她去做不可見人的事;要麽他知道了某些事情,想讓她充當免費勞動力。

獠魔外表兇狠野蠻,實際上,品位比低級惡魔高很多。博卡泰斯大人看似像模像樣,又要睡床鋪又要用家具,但每個地方都透着野蠻人的氣息。拉耶多斯大人起碼比他高雅十倍,有錢百倍,能看出堡壘中的陳設用了心思,其中不乏精致之處,比如石頭座椅上的墊子。

這只是大廳中的普通座椅,坐起來卻非常舒服。蘇眉對椅墊很感興趣,因為觸感棒的出奇。即使在現代社會,她也沒接觸過這麽柔軟光滑,這麽符合她審美的材質。若非每次見面都有正事,她早就打聽起來了。

此時,她再次坐在了座椅上,再次贊嘆了一聲,無恥地說:“大人,您這裏的坐墊可真是舒服,不愧是聰明又有高雅品位的您啊。”

她和拉耶多斯面對面坐着,能看清彼此臉上的神情。拉耶多斯仍是老樣子,手裏拿着一只漂亮的酒杯,好像要喝,又好像用這杯子對她擺譜。哈根達斯則闊氣多了,手上戴着兩只戒指,身後多了個鬥篷,腰間還系了一條新腰帶,一副暴發戶模樣,可惜配色太土,活像個老財主。

拉耶多斯漫不經心地說:“算你識貨,這可是人皮坐墊。很多惡魔都認為人皮太軟了,又太容易磨損,但我極其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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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剎那間,可憐的哈根達斯面如土色。幸虧她的皮膚本就是黃綠色,現在變成土色,也沒什麽顯眼的變化。然而,受傷害的是她的心理,不是生理。

她簡直如坐針氈,屁股與墊子接觸的地方,傳來火燒般的滾燙錯覺,逼着她從石椅上跳起來。但是,她依然安靜地坐在那裏,問道:“大人找我,有什麽事嗎?”

這并非一場隐秘的談話,也不牽扯到任何內幕,因此拉耶多斯沒叫別的惡魔,但他也不是孤身在此。他身後,沒被熊熊火光照穿的陰影裏,無聲地陳列着幾只人類行屍。數目差不多的石像鬼起起落落,偶爾穿出大門,又迅速穿行回來。再往遠處看,她才能看到同屬惡魔的衛兵。

巫妖說過,行屍本質為不死生物,和它本人一樣,只是沒能保留靈魂。它們需要在原主人還活着的時候制作,所以單體的力量肯定不強,否則拉耶多斯無法成功。

它沒有對付它們的特別方式,然而,巫妖天然能夠操縱死靈,根本不需要特別方式。它不失尊嚴地炫耀說,像那些貨色,它都不樂意擺在法塔裏,也就獠魔才會沾沾自喜。

蘇眉無情地噴了它一通,它才不情願地說,應對方法其實很簡單。傀儡行屍生前有多大能力,身後也不會太離譜。它們成為不死生物後,能夠免疫若幹法術效果,防禦力也瞬間倍增。橫豎蘇眉掌握了很多法術,挑選它們不免疫的,正常擊殺就行。

“以最簡單的例子解釋,你對行屍施用一百個死亡一指,也不會有任何效果,因為它們已經完全死去。但是,比死亡一指低等的聖劍術效果就很好。你還可以給你的傻斧頭加個破邪真言,沖上去砍它們,反正你也習慣了不是嗎?”

巫妖不喜歡用魔網模拟破魔效果,所以從不這麽做,但它還是負責地教會了蘇眉,因為有可能用上。幾類大惡魔裏,外表如巨型白骨的骨魔正是不死生物,也是唯一的一種。如果碰上它再現學現賣,未免太遲了些。

蘇眉的目光總是穿透黑暗,落在行屍身上。它們已經變成行屍走肉,要說她有什麽同類之情,那當然是扯蛋。可是,他們曾經是人類,蘇眉現在還是人類,未免觸目驚心。她一看它們毫無生氣雙眼呆滞的樣子,就感到深深的不平。

她覺得生命不該是這樣,即使在這種世界裏,即使不幸被敵人殺死,也理應享有永恒的長眠。因為這種感情的存在,她時常想,要不要找個機會摧毀行屍,讓它們重歸平靜?這樣又能安慰她本人,又能減少殺掉拉耶多斯的阻力。

巫妖聽說這個想法時,還以為她膽子越來越大,知道主動尋找機會,挑戰高難度任務了。然後它才發現,想法的本質居然如此無聊,散發着善良人士的臭氣,頓時嘲諷不止,督促她先管好自己再說。

事實上,它也極為懼怕被人控制,失去自由。但那些人都死了,靈魂已經不在身體上,屍體被亵渎一下,又有什麽要緊?

拉耶多斯注意到哈根達斯的目光,而且注意了好幾次,微覺奇怪。但他只認為,這只小劣魔頭腦聰明,眼光也不錯,對他天才的作品很感興趣,壓根沒往“解救”這個詞上想。

然後,他直截了當地提出正事。既然哈根達斯有“不殘忍”、“很公平”的名聲,想必不會拒絕給軍團添點好處吧。他知道她能制作魔法物品,不管消息是否真實,她都要把一些卷軸交給他,不然的話,可以用她從矮人那裏弄到的裝備代替。

他并非真要欺負哈根達斯,只是要擠壓出更多的好處。

蘇眉其實已經很仔細,每次前往交易區,都小心地不露出任何馬腳。卷軸也裝在儲物袋裏,以免被人看到。然而,交易區有其他惡魔出入,其中不乏認識她的人,甚至還有她的直系手下。她多次前去交易,本身就能說明很多事情。

巫妖嘲笑她的小心,她也只好認了,反正瞞得了一時,瞞不了一世。拉耶多斯不會忽視她,必然暗中監視她的動向。他從誰那裏得到消息都不要緊,重要的是,這個消息非常正确。

除了魔法物品,她還能拿什麽和矮人商隊交易?

蘇眉頹廢地抖動着耳朵,不想把心血交給這只獠魔使用。獠魔號稱要給她好處,提拔她,哈哈大笑地誇獎她,但這只是威逼利誘中的利誘。假如她敢說個不字,肯定會血濺當場。

還好她早已有心理準備,先挂上非常驚訝的表情,然後又挂上略有失落的表情,最後用誠懇的語氣贊美道:“大人,您的眼光可真是好啊,我還以為誰都不知道這件事呢。不過軍團整體強大,我也能夠拿到更多的好處吧?我很樂意這麽做,不知您需要什麽東西?”

拉耶多斯很滿意她的反應,心想她果然是聰明人。他說:“我知道,你對凡世的東西很感興趣。尤其你能連接魔網,可能也需要凡世的獨特物産吧?那我可要告訴你,你找不到比我更适合你的上司了。許多惡魔都沒興趣與凡世打交道,但我不一樣,我喜歡研究凡人的社會,更喜歡研究折磨和對付他們的方法。”

蘇眉在心裏破口大罵矮人全家,并且鎮定地說:“哎呀,那真是太好了。其實,我對大人的名氣也有所耳聞。假如大人有進攻凡世的打算,應該會帶上我的吧?”

她希望慢慢升職,自行組織對凡世的進攻。到那個時候,她可以随便找個理由禀報主君,比如某某地結了個特別大的瓜,某某地開了朵特別大的花,說不定是珍奇物品,不搶多客氣呀。主君自然不會阻攔,随她組織人手,去凡世燒殺劫掠。

不過,如果拉耶多斯馬上要做出這樣的行動,并同意帶上她,那她一定會飛奔過去,蹦跳着親吻他的。

拉耶多斯發出低沉的笑聲,淡淡說:“只要你忠心侍奉拉耶多斯大人,我當然不會虧待你。你大概不了解其他領地的情況吧?一號領地最近正在襲擊凡世,搶奪埋藏在某座大教堂地底的聖物,估計有不少人類遭殃。唉,希望盡早決定由哪位大人繼位領主,搶奪聖物的人是我多好啊!”

哈根達斯雖然覺得不關自己的事,卻還是很給面子地問道:“為什麽呢?我是說,為什麽你對人類感興趣?”

“因為,本來很弱小的生命,卻能通過堅持不懈的努力,獲得強大力量,”拉耶多斯答道:“不是很有趣嗎?惡魔天生強大,又得天獨厚,他們卻能在後天做到,如果我們也有那樣的決心,想必可以霸占整個深淵吧。”

他說着說着,就得意地笑了起來。蘇眉不知道他在得意什麽,只好跟着笑了幾聲。

拉耶多斯的笑聲很快停止。他又說:“我對研究行屍的技藝很着迷,聽說這是死靈法師常用的方法,行屍只不過是其中一種而已,可惜遲遲找不到法師與我合作。其中,又以施法者的行屍最難制作,要在摧毀他們靈魂的同時,保持他們在魔網中的身份認同,需要極端精準的掌控能力。”

蘇眉豎起了耳朵,還以為他說着說着,就要邀請她一起研究,但拉耶多斯顯然沒這個打算。他只說:“既然你如此識時務,那我也不浪費時間了……外面是誰?馬上進來!”

他發出這聲咆哮之時,蘇眉也聽到了大廳外面的尖叫。

這叫聲拖的很長,充滿了痛苦和驚慌,仿佛看到了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結束之後,又繼而出現數聲較短的驚叫。它出自女性口中,或者說,雌性生物,因為蘇眉并不指望在這裏見到人類。尖叫之中,還混雜着她聽不懂的語言,可見對方一邊叫喊,一邊說話,正是驚恐時常有的反應。

拉耶多斯站了起來,蘇眉也趁此機會,迅速跳下了那張讓她坐不住的石椅。

随着拉耶多斯的吼聲,大門外面飛進了兩只石像鬼。他們展開蝙蝠般的雙翼,平穩地在空中滑行着,共同架着一個……女人。

蘇眉拼命掩飾,卻沒能掩飾住驚訝之情,幸虧這裏很少見到人類,她的驚訝也說得過去。何況,拉耶多斯也在關注那個女人,并沒發覺她的異常。

她死死盯了幾眼,确定那個被石像鬼裹挾而來的受害者,的确是女性人類。

女人的容貌應該很俏麗,卻因為痛苦和恐懼而變了形,顯的十分猙獰。那頭很長的金發已經淩亂不堪,還纏在了石像鬼的爪子上。因此,它們把她扔在地上時,頭發撕扯成一團,産生的疼痛讓她又尖叫了一聲。

她的反應并不奇怪,因為正常人見自己被怪物包圍,都會這麽反應。蘇眉真正注意的,是她的種族和她的衣裝。

金發女子身穿一身長袍,而非常見的襯衫和長裙。長袍被多處扯破,露出裏面縫着的小口袋,正是法師的标準裝扮。不出意外,她也是法師,而且是實力很一般的法師。

一只石像鬼說:“大人,這就是我們弄回來的人類,雖然要用那柄附魔長刀去換,但我認為這是值得的。她在人類中應該是個美女,而且還有施法能力,正是您最想要的那一種。”

惡魔能辨認人類的美醜,但石像鬼不能,因為惡魔和人類的關系更近。石像鬼遵循拉耶多斯的命令,四處打探消息。若有人類誤入活火熔獄,或者運氣不好,被層出不窮的天賦法術扔進深淵,他們就前去聯絡,看看能不能買回受害者,為拉耶多斯大人提供原料。

他們熟練地介紹完畢,見拉耶多斯開始打量那個女人,便不再說話,振翅落下地面,石像般站在一旁。每只石像鬼的紅眼睛裏,都閃動着惡毒殘忍的光芒。

蘇眉聽不懂女法師不停哭求的話,也就是說,女法師不懂深淵語。可在這種時候,語言的具體含義并不重要。單看她的表情和情緒,就該知道,她不是咒罵就是哀求,難道還會是喜極而泣嗎?

按照巫妖的說法,哪怕是學徒級的小法師,也能找到不錯的工作,也許無法發大財,但掙個溫飽絕對沒問題。女法師不可能放着安穩日子不過,獨自跑來深淵。她絕對碰上了意外,或是被惡魔蓄意綁架。剛才石像鬼開口說話,直接證明了這個想法,難怪女法師的表情如此絕望。

法術中有“通曉語言”一項,即借用魔網的力量,讓兩個生物跳出語言限制,直接溝通。蘇眉很想對她放一個,但拉耶多斯就在旁邊。

她極為小心地瞥了他一眼,一聲都沒吭,只不停地問着自己,“要怎麽辦呢?”

驚訝消逝之後,她心中湧起濃厚的兔死狐悲之情,對這個女法師充滿了憐憫。如果她運氣很差,被大惡魔發現而非劣魔,那就算有黃眼的幫忙,她也不可能逃脫噩運。女法師正在遭受的慘劇,其實就是她有可能走上的另一條道路。

哈根達斯外表一如尋常,老神在在,仔細觀察着自己的指揮官,還有軟癱在地上的女法師,同時小心地避開石像鬼的眼光。

此時,黑暗中的六只行屍滑了出來,開始往大廳中央移動。如拉耶多斯所說,施法者的行屍難以制作,更難以得到,所以六人中,只有一個滿頭白發的老頭算是法師。他身上還穿着法師長袍,但眼神和其他人一樣空洞。

蘇眉稍稍側過身子,看了看它們,又把目光轉了回來。

她的确想殺掉拉耶多斯,已經籌劃了很久,考慮到方方面面,并且開始演練套路。這也是別無選擇的事情。沒有惡魔希望下屬脫穎而出,因為這容易讓上級認為自己無用,甚至直接被原來的下屬壓在頭上。如果蘇眉想引起瓦裏辛的注意,得到更高的地位,那最不樂意的必定是拉耶多斯。

拉耶多斯雖然被瓦裏辛看重,卻并非不可替代。這樣一來,她與其戰戰兢兢,終日勤奮戰鬥以換取注意力,還不如放手一搏。何況瓦裏辛忙着內戰,有沒有心思注意她還是兩說。

最近,巫妖還說了一件比較悲哀的消息。它認為瓦裏辛實力有限,即使心眼夠複雜,又懂得拍魔将馬屁,恐怕也很難成為領主。用它的原話說,就是“他比溫迪爾圖斯差很多,不像惡魔領主該有的實力”。托庇在這種軍團長麾下,她未必能成為最終勝者。

這是又一條證據,證明升職是正确路線。但蘇眉從未想過,要在這次觐見中對拉耶多斯下手。

女法師的命運毋庸置疑。她是法師,所以不會被做成椅墊,也不會被扔給對人類有欲-望的雄性惡魔,只會成為行屍的一員。如果蘇眉若無其事地離開,那麽再見到她的時候,她應該已經失去了生命吧?

其實這沒什麽不好,畢竟她和她毫無交情。最聰明的做法也最明顯,那就是獨善其身,裝作沒看見,任憑這個女人絕望地死去。

巫妖安靜地待在夾層裏,繼續充當手機鏈,好像當時那個大喊“殺了他”的家夥不是它似的。蘇眉知道,在這種情形下指望巫妖出場,還不如指望拉耶多斯良心發現。

行屍的行走速度很緩慢,動作也很僵硬,但仍然堅持着向這裏走來,不知道來做什麽事。拉耶多斯仿佛很滿意,張嘴開始說話,吐出的是和女法師相同的語言。

不知道為什麽,蘇眉沒聽懂他們的話,但能懂得女法師的哀求。她忽然想到,石像鬼可能并不插手獠魔的研發工作,一切由那些行屍幫忙。它們更加忠誠,不打折扣地執行主人的命令,更可以用這種稍微複雜的任務,測試它們的智力和實力。

如果她蠢一點,也許心存希冀,開口向拉耶多斯要人,認為這只獠魔能賣自己一點面子。但她沒那麽蠢,不需要明知答案,還非得問上一問,引起對方的警惕。

她始終直挺挺地站在那裏,凝視這幕悲慘的畫面。兩只看似污濁的眼睛裏,不停滾動着莫名的光芒。

女法師滿臉都是眼淚,聽了拉耶多斯的話之後,哭的更加厲害,似乎已知道在劫難逃。她是蘇眉見到的第一個活人,而且還在哭泣和懇求。

惡魔不會悲傷,也沒有眼淚,所以她很久沒見過人家流淚了。那絕望的哭聲讓她很難過,不停慫恿着她,要她做點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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