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聖僧與村花 (1)
“主子……當然是月姑娘了。”
那丫頭越來越覺着這和尚怕是和央央認識, 怕壞了事, 左右張望。
“你在等誰?”
和尚眼神一沉。
那丫頭不敢說話了, 看了眼央央, 拔腿就跑。
決非皺緊了眉。
“大師,她怕是五少爺的丫頭。”
央央這會兒摸着自己的腳踝才細聲細氣說話。
“五少爺?”
決非一聽就心中一顫。
央央怎麽認識了什麽五少爺?
這五少爺……又想做什麽?
央央起身後,為難地看着決非。
“五少爺……五少爺是月姑娘的堂兄,”央央咬着唇,“我曾經在五少爺身邊見過她。這幾天,是五少爺把她使過來給月姑娘用的。”
央央沒有說的過多,簡單解釋了一下。
“月姑娘說, 想把我送給五少爺做……丫頭。”
央央說是丫頭,只她滿臉的猶豫和吞吞吐吐,讓從小在王府長大的決非立即反應過來,這個丫頭不是普通丫頭,不然央央不會這麽為難。
連月……她居然會這麽做。
決非只覺荒唐。
居然還有做堂妹的給自己的堂兄送丫頭的,送的還是一個沒有身契的農家女。
央央轉了轉腳腕,說道:“腳不疼了,我繼續去給姑娘買燒豆腐, 大師,你要去何處?”
決非如何能讓央央一個人去。
他從回到京城, 回到枯禪寺就開始閉關。
出家多年,第一次因為外在的原因而鎖塔修心。
整整七天, 決非日夜未曾合眼。
他該是在佛經的浸透下重新找回自己的理智,回到沒有前往同花村之前的心境。
只是七天的時間, 哪怕決非口中經文不斷,一直在告誡自己收心沉浸,他的眼前腦海裏都是央央。
央央跟了連月去,連府的人對她好不好?
連月這個主子會不會變臉,那麽嬷嬷會不會欺負她?
七天的時間,決非猶如被下了油鍋煎炸一般煎熬。
第八天,他離開了枯禪寺。
枯禪寺在城南,連府在城東。
清晨曦光,決非站在了連府的巷子外,一想到僅僅是一牆之隔內,央央在,他慌亂了七天的心終于平靜了下來。
決非清晨而來,日落而去,一直如此。
直到今日他發現連府後門開了,出來了主子的馬車,跟在馬車身邊的人中有央央。
決非腳不由自主跟了上去。
央央和他送別到連府時有了些不一樣。
她穿得更差了,灰撲撲的麻裙,不簪一物,而且馬車裏陪着主子的丫頭不是她,她一個本來跟在連月身邊的貼身丫頭,跟着幾個粗使的丫頭和小子走在馬車外。
決非說不上自己當時是一種什麽心情,一路跟過來,央央不再是當初和他同行時笑意滿滿的模樣。她拖着疲倦的身軀,在無可躲避的陽光下跟着主子的馬車步行。
沒多久,又是她被指使出來跑腿。
決非只不過是跟了上來,想多看着她,遠遠兒地,沒料想會遇上這一幕。
“貧僧施主一起去。”
決非說道。
央央嘴角噙着笑。
“如此以來甚好,我也許久沒有見到大師了。能遇上大師……真好。”
央央笑意回來了,恍惚間還是那個在同花村時對着決非笑得幹淨的模樣。
決非心神恍惚。
他跟着央央走,不過十幾步就轉了彎,進了那個巷子。
巷子裏一過去,就是連月所說的那個燒豆腐攤子。
這個燒豆腐的攤子左右兩家都沒有擺攤,而燒豆腐的老板就坐在門口,戰戰兢兢地。
在豆腐店門口,還有幾個叼着草的粗莽大漢。
幾個漢子抱着臂靠着牆,滿臉都是不懷好意。
這都是附近村民裏最為混子的那一撥,原本都是跟着連五少爺身後溜須拍馬之輩,都是做的雞鳴狗盜之事。什麽欺男霸女打家劫舍的,就連街市上的鋪子,他們都能去白吃白喝未了還要打砸一翻。
就這樣,因為連府五少爺的關系,他們還能在市頭橫行霸道。
這連五少爺的小厮來吩咐了,叫他們在燒豆腐鋪子門口調戲一個前來買燒豆腐的連府丫頭,等着連五少爺來英雄救美。
小厮又吩咐了,這可是五少爺看重的心尖兒,只許言語調戲,不許動手動腳。
這種事可簡單了。幾個大漢收了錢,可不得要把事情給連五少爺辦的妥妥當當的。
他們堵在燒豆腐鋪子口,就等着那丫頭來。
剛剛倒是率先來了一個丫頭,不得他們動手,那丫頭就急吼吼問五少爺在哪兒。
這一看就不是五少爺安排要動手的那個。
前頭那丫頭跑來了沒多久,後面就又來了一個。
那姑娘看着年歲小,不過十五六。穿着一身連家粗使丫頭的麻裙,素着小臉不施粉黛,倒是意外的清秀可人。
這一看就是五少爺要動手的那一個了。
不等大漢們摩拳擦掌上去,那姑娘身子一側,露出了緊跟着姑娘身後的一個男人。
是個和尚。
大漢們有些發愣。
這沒說那姑娘身後還有一個出家人啊。
這……就算有人也該不影響。
央央還做戲全套,茫然若不知這群大漢是沖着她來的,取出碎銀子要一份燒豆腐。
那豆腐鋪子的老板看了眼央央,想說點什麽,見着那群大漢圍了過來,趕緊住了嘴。
那大漢見央央買了燒豆腐,确認下來是她,當即圍上來叫住了她。
“毋那小娘子,”那大漢嬉皮笑臉,“瞧着打扮,可是在連府當差的?”
央央板着臉抱着燒豆腐,沒有搭理他們,側過身就要走。
“哎,小娘子別走,哥哥瞧着你眼熟,咱們八成是一個地方的,說說話來敘敘舊可好?”
大漢趕緊圍堵了上來。
決非就在她身前三步遠的地方,一步跨前擋住了那大漢。
他沒有說什麽,只靜靜看着那大漢。
央央被他攔在了身後。
她低着頭唇角帶笑。
“喂,和尚,你也是來買豆腐的?買了就趕緊走,少耽誤大爺的事兒!”
漢子乜了決非一眼,粗聲粗氣一把就要推開決非。
他已經推了出來,用足了力氣的一掌推在決非的肩膀上。
決非的身體一晃不晃,反而是那大漢用力過猛,險些把自己給推後退了兩步。
決非雙手合十,念了一句佛。
“阿彌陀佛,施主,您走錯路了。”
大漢暗覺不妙,這個和尚不像是路人,起碼不是個好對付的。
連五少爺合着看重的是一個被和尚庇護着的丫頭?
這和尚身上穿的僧袍,一看就是枯禪寺的。
枯禪寺那地方的和尚,難道不該是不染塵埃的清修士麽,怎麽還出來庇護丫頭了?
那大漢臉上挂不住,立即使了個眼色。
幾個人都圍到決非跟前來。
“和尚,你想要學別人行俠仗義,也要掂量掂量自己幾斤幾兩!敢管爺爺的事,小心回頭一把火燒了你們枯禪寺!”
被三四個身強體壯的漢子圍着,決非沒有任何的緊張,反而他因為央央被遺忘,而産生了一種松弛。
只要危險不在央央那兒,一切都好辦。
央央已經退到了豆腐鋪的老板跟前。
“這位伯伯,您能幫個忙麽?”
央央小聲對那老板低語:“我是連府的丫頭,我家主子是嫡姑娘連月,她如今就在一條街外的位置,那兒有一輛馬車,主子就在上面。您可以去幫我說一聲,請姑娘派兩個人過來麽?這裏還有一位枯禪寺的大師,不能讓外人受了連累。”
那老板也看不慣這些人當着他的面商量怎麽欺負一個丫頭。
他一咬牙。
“好!”
趁着無人注意,老板朝着央央指的街跑了去。
央央這才轉進了豆腐鋪的裏面,制作豆腐的鍋竈前。
蓋子一掀,熱氣騰騰的豆腐冒着煙,白嫩嫩的。
“對不住了,我會讓你們死得其所的。”
央央一邊念叨,一邊端起一大盆熱氣騰騰到燙人的熱豆腐跑了出來。
那幾個漢子已經要動手了。
決非一個和尚,看起來是那麽的文弱,不管怎麽樣,在表面上,他是絕對打不過幾個混子的。那麽無助的少女能為他做的只能是驅散危險了。
“大師快讓開!”
央央慌張喊着,手上端着的一盆熱豆腐搖搖欲墜。
決非幾乎是對央央的聲音有了一種天然的信任感。
在央央話音未落的時候他一個閃身側開,避開了那幾個大漢的包圍。
而央央擡起手一盆滾燙的熱豆腐滿滿倒了三四個大漢一身。
從頭到尾,白花花的。
“啊啊啊!!!”
剛出鍋的熱豆腐有多燙,不亞于剛燒開的水。
滾燙的一壺水從頭到腳潑下去是個什麽反應,如今那幾個漢子就是什麽反應。
漢子雙手瘋狂扒拉着臉上頭上的豆腐渣,燙到心頭上了,吼得嗓子都劈了。
其他幾個不站不穩直接摔了,滾在地上拼命從頭上臉上摘豆腐渣,一邊摘一邊哀嚎不止。
“大師,快走!”
央央往鋪子裏又扔了一錠碎銀子,擡手抓緊了和尚的手,提裙拉着他跑。
決非本以為一場打鬥在所難免,忽然地被拽走,他幾乎沒有半點反抗之力,被與他十指交握的央央拉着,身體不由自主跟着央央跑了。
“哎哎哎!別跑!”
“哎呦!這他娘的!趕緊給爺去追啊!!!”
藏在不遠處的連五少爺剛聽丫頭說了來了一個和尚,還在尋思着什麽和尚,想了想決定早些出來,沒料到,他才前腳過來,遠遠就看見央央牽着一個穿着青灰色僧袍的和尚離狂奔的背影。
連五少爺當即氣歪了鼻子,拍着扇子趕緊讓人去追!
央央抓着決非看似跑得慢,可連五少爺的小厮來追,怎麽也沒有追到。
央央左拐右拐,不知道怎麽繞了一圈,等她停下來的時候,已經進了一個死巷子裏。
她這才大口大口喘着氣,回頭看決非。
她跑得臉蛋紅撲撲的,眼睛是含着水的透亮,回眸的一剎那,陽光盛滿在她的眼裏,亮的讓決非眨了眨眼。
央央跑得累,上氣不接下氣,胸口一起一伏,額頭都是汗水。而決非沒有任何反應。
他只是跟着央央跑了一段,這一段對他來說并不算遠,甚至沒有活動開身體。
“大師,現在應該……沒事了。”央央松了一口氣,擡袖拂去額頭的汗珠,盈盈一笑。
決非只覺着自己掌心全是汗。
他低頭時,眼角餘光看見了自己和央央十指交握的手。
央央的手指細白,和他的手指交錯在一起,讓他産生了一種詭異的滿足感。
央央沒有松手,她恍若不知,笑着說:“那老板回來,怕是要吓一跳。”
“不過我給他留足了銀子,那幾個鬧事的人家裏肯定也會來貼補,不怕的。”
決非好脾氣跟着笑了下。
“這幾個人倒是奇怪,像是專門堵着我的。”
央央咬着唇,眼神裏閃過懷疑。
決非卻是知道,這幾個人定然是沖着央央來的。
不光光是他們的态度,就連身後連五少爺的叫喊,他都是聽見了的。
他心裏生出了一股怒意。
連家的主子居然有這麽不堪的,故意在外使壞欺負自己府上的丫頭。
“連家的五少爺,為人如何?”
央央嘴角一挑。
“五少爺人很好。”
央央和決非就坐在巷子裏的路邊街口,她從袖子裏取出了一方帕子,斯斯文文擦了汗,疊好手帕,回憶着在連家的情況,避輕就重對和尚說。
“我剛進府,五少爺就專程來與我說,我在廚房裏辛苦,想要讓我跟他去做貼身丫頭,要給我漲月錢。”央央嘆息,“可是我在家時,我娘也教過我,做什麽都要避嫌。怎麽能去一個爺們跟前當差呢,那樣不好。我就拒絕了。”
“随後總有人來說,五少爺人好,跟他去當差人輕松,還能混上一等丫頭。我又不賣身給連府,自然是要依我的想法了,所以都拒絕了。然後就是月姑娘。”
央央蹙眉:“月姑娘不知道哪裏聽差了,叫了我去,說是我在院子裏不會幫活,廚房裏也做不好,倒不如去了五少爺那兒,代替她去照顧五少爺。我一聽,這不對,哪裏有妹妹送丫頭去代替自己的,趕緊兒就拒了。只是這樣可能就惹到了月姑娘吧,嬷嬷好像吩咐底下人了,要讓我知道分寸。”
央央說到這裏,深深嘆了口氣:“怎麽在大戶人家做個丫頭都這麽難呢。”
決非沒有說話。
他還在惱怒,那個連五少爺和連月姑娘,居然能合起夥兒來做這些。
“說起來大戶人家,府裏還發生過一次盜竊事情呢。”央央像是想起什麽有趣的事兒一樣,給決非分享道,“我前些日子晚上睡下了,忽然聽見窗戶有動靜。我在村子裏的時候被那些人吓怕了,晚上入睡不深,很快就醒了。我手邊還放着洗衣服的杵子呢,那翻窗進來的小賊還沒有落地,我就打了過去。最有趣的是嬷嬷一開始就張嘴喊那小賊‘五少爺’。”
央央滿臉都是不信:“到底是大戶人家的主子,公子哥兒,哪有學賊爬窗戶的?大師,你說是不是可笑?”
決非不覺着可笑,反而是怒火更甚了。
央央初來乍到,從來都是在村子裏。村子裏的家長裏短再怎麽樣,也沒有這些大戶人家裏埋藏的陰私讓人惡心。
說是大戶人家的公子哥,有的一肚子男盜女娼,最是下賤無比。
而且這樣的人,偏生還有一個好的出生,有人給他撐腰,導致了比起那些村鄉的惡霸還要可恨萬分。
京城裏不是沒有過,誰家的小公子是個不好的,欺男霸女,甚至鬧出幾樁人命的。
枯禪寺的和尚也曾去給這種人家念經超度。
這些子事,在京城中甚至是見怪不怪的,不少人彼此都知道互相家庭裏的那些子事兒,不是這,就是那兒,總有那麽一些無法說出口的事情存在。
像是連五少爺這種的,決非只一聽,大約就猜出來了。嫡出的小少爺肩上沒有擔子又沒有抱負,又被家人寵着,外人捧着,沒幾年就不知道自己姓什麽,玩起來比天王老子都還猖狂。
如今在央央的身上就是。
爬窗的那個定然是連五少爺,甚至所有人都知道,唯獨瞞着外來的央央罷了。
決非遲疑。
他不想告訴給央央,她以為的善良之輩實際上已經做出了兩三次的卑劣之舉。@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可笑。”決非口中的可笑和央央口中的不是一個意思。
她的燒豆腐沒有買到,還臨時出了這麽一樁事,幾乎是糟糕透了。
“姑娘還在等我的燒豆腐呢,大師,怎麽辦啊。”
央央愁眉苦臉剛說着,猛地想起來,“哎呀,我還請了那老板去幫我通知姑娘一聲,請人來幫忙呢!這會兒她們不會找不到我了吧。”
決非看着焦急的央央,沒法直言說,連月估計早就不在那兒了,就算在,也不會派人來的。
那幾個人都是連五少爺安排的,這種事情,連月摻和在裏面,怎麽會來救央央?
可央央着急,決非索性又等了等,陪着央央回去了。
燒豆腐鋪子門前也就剩下一個老板了。
老板一邊收拾一邊晦氣地嘆氣。
“伯伯。”
央央過去的時候,還是帶着歉意的笑:“我剛剛怕得緊,先走了一步,我家姑娘那兒,沒說什麽吧?”
這老板回過頭來,看着央央眼神都是憐憫的。
“你說的那個姑娘,我去找了,沒有。別說人了,馬車都沒有。”
“我打問過旁邊的鋪子,人家說,馬車上留下來了兩個丫頭後,馬車直接就走了。”
老板看着一臉震驚的央央,聲聲嘆氣:“丫頭,不是伯伯說,你怎麽就做了連家的丫頭呢,主子根本沒把你當人看啊!”
央央咬緊了唇,神情恍惚。
決非看着這樣的央央有些心疼。
他頓了頓。
“施主,貧僧在京城中還有一個去處,若是連家使施主不得開心,不若自請離去,貧僧可以給施主再找一戶。”
決非思來想去,自己也是京城長大的,關于誰家的什麽事兒,他不算說全部了若指掌,起碼能避開大部分不好的人家。
央央睜大了眼:“可以麽?”
她眼睛裏是喜悅的光:“我想走的。月姑娘是帶我回來的人,她已經不要我了,我在連家就很不知所措,做什麽都不對。”
決非當即決定,回去修書一封,請人幫忙找找誰家夫人奶奶是個和善的,家中沒有陰私的。
只不過眼下央央還是得回到連家去。
決非猶豫半天,只能把央央送了回去連家。
連家在城北,他和央央從太陽剛剛偏西的時候,一路走到了黃昏之前。
央央一路上情緒都很反複。
她似乎是對連家有些愧疚,又對未來的主家有所期待,每每轉向決非的眼神,都是那種複雜又好懂的。
決非一路不知道說些什麽,沉默的把央央送到了連府的後門。
“咦,大師的記性真好,只來了一次就記住了呢。”
央央看見了連府的後門,詫異地對決非笑了笑,滿眼都是敬佩。
“我在連家做了半個月的活兒了,都找不到路。”
決非是有些尴尬的。
他怎麽會告訴央央,他不是第二次來,而是在前段時間起,天天都在這個央央離開的地方等着她。
雖然知道不會等到,但是在靠近央央的地方,他心靜。
央央說出來的時候,決非幹咳了一聲。
“施主不出門,自然不知在外面看起來要更好找些。”
話雖如此,可他不是這樣的。
決非心念自己并非騙人。
央央嘴角噙着笑,點了點頭:“這樣呀~”
她拖長了尾音。
決非不自在地在央央的視線下扭過了頭。
央央見好就收。
“謝謝大師送我回來,你離開寺廟肯定也是有事吧,我不耽誤大師的時間了,我先回去了,大師,你也忙去吧。”
央央敲了敲後門,回頭對決非露出了一個念念不舍卻又按捺克制的淺笑。
決非沉默了會兒,他點了點頭。
他雖然出來只是來見央央的,但是不能告訴她。
他除了她之外,別無事情可做。
好像從同花村回來後,他的一切都是想念央央。
這是不對的。
決非明明知道,卻無法克制。
來開門的是守後門的婆子。她開門看見央央臉色就不好。
“主子回來都一個時辰了,你怎麽現在才回來!”
央央劈頭蓋臉就被罵了一頓。
而決非就在不遠處看着。
央央低眉順眼。
“是我不好,耽誤了時候,月姑娘要的燒豆腐我買回來了。”@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她手上還抱着燒豆腐的小紙包。
那婆子看着這樣的央央,也沒法說得太過分,嘆了口氣側開身。
“去吧,去回了月姑娘就趕緊回廚房,別讓五少爺看見你。”
央央做出一副懵懂的樣子。
那婆子更覺着五少爺造孽了。
央央跨過了後門,回眸看向決非,嘴角一彎,露出了一個甜甜的笑。
那扇門閉合了。
決非垂下眸,雙手合十。
他好像,已經不知道如何念佛了。
央央送來燒豆腐,嬷嬷陰陽怪氣問。
“聽說你去買個燒豆腐,都遇上了決非大師?陳央兒,你到底是在做丫頭還是想攀上去做主子?”
央央抿着唇。
“碰巧遇上了大師,也是救了我的命。”
“姑娘和嬷嬷可能不知道,燒豆腐鋪子前有幾個混子。”
連月如何不知道,這件事是五少爺專門來拜托了她的。請她把央央帶了出去,招來的人圍堵。整個過程連月心知肚明。
只是不曾想,這麽巧居然遇上了決非。
決非自然是會幫着央央的,那丫頭從連五少爺跟前回來告訴她,說是遇上了一個和尚。連月當時心中一沉,她就知道,這件事是做不了了。
果不其然。
連五少爺空手而歸。
“哪個巷子沒有兩個不務正業的,偏你嬌貴,遇上人就跑了,不知道跑哪兒去浪蕩了幾個時辰!”嬷嬷自然是要給連月出氣的。
央央詫異:“嬷嬷怎麽知道我遇上人就跑了?”
嬷嬷一時語塞。
連月冷眼看了會兒,趕緊說道:“只同你一起去的丫頭正好也去了鋪子看你在不在,說是瞧見你跑了。”
央央說道:“姑娘怕是不知,那人太吓人了,我沒見過這種的,害怕,所以就跑了。”
這話說的也沒錯。
任由誰家女孩兒遇上這種事,都是害怕的。
連月卻咬唇,暗自覺着央央太過警惕了。遇上點兒事就跑了,讓連五少爺的計劃沒有成功。
而且……
她還又遇上了決非大師。
決非和她一起消失了幾個時辰,這些時間,他們究竟說了些什麽做了什麽?
連月心焦不已。
她真的無法眼睜睜看着央央和決非的關系再次拉近。
“總之,你到底回來遲了,今晚沒有你的飯了,去跪在院子裏,一個時辰後自己回去。”
嬷嬷強行要懲罰央央。
在外面不行,在家裏也行啊,罰跪一個時辰,任由誰都爬不起來,到時候五少爺把人往懷裏一抱,她還能跳出來不成?
嬷嬷算盤打得精,央央卻不接招。
“月姑娘吩咐了買燒豆腐,我把燒豆腐買回來了,該做的事情我都做了,這個懲罰我不能接受。”
央央要搖了搖頭:“更何況,嬷嬷也說了,我不是月姑娘的丫頭,既然如此,嬷嬷怎麽還能越俎代庖越過大夫人來罰我?”
嬷嬷被頂了回去,當即就要翻臉。
連月趕緊攔住了。
“算了,不是什麽大事兒,央兒你回去吧。”
連月溫和說道:“今兒你也算是跑了一趟受了驚吓,明兒我讓丫頭來給你多送一個月的月錢。”
央央離開後,嬷嬷氣不過。
“姑娘您看看,這丫頭根本不是個軟和的!什麽話都敢說!”
連月頭疼:“她也沒有說錯。本就沒有賣身,還是廚房裏的丫頭,該做的事情她做了,你罰她的确沒有道理。”
連月絞着帕子憂思片刻。
“姑娘,說起來五少爺那邊需要給提個醒兒。”嬷嬷猛然想起來,“五少爺只知道決非大師是枯禪寺的和尚,并不知曉是沐王爺,我怕五少爺對沐王爺動了手。”
提起這個,連月也擔心。
自己的堂哥是個什麽人,她心裏清楚。
“快去派個人提個醒,別讓五哥哥做出什麽事兒來!”
連五少爺回了府,砸了半個房間的瓷器。
“哪裏來的禿子居然敢管小爺的事兒!好端端的,硬生生讓到手的美人飛了!”
小厮也跟着怒罵:“可不是!我們少爺和月姑娘好不容易弄出來的好機會,偏叫一個禿子給攪和了!少爺,咱們可不能放過他!”
“對,少爺,小的聽癞子說了,那和尚穿的是枯禪寺的僧袍。咱們回頭去枯禪寺找出來人,狠狠教訓一頓才是!”
旁邊還有煽風點火的小厮。
連五少爺聽得更生氣了。
“明兒咱們就去枯禪寺!好好教訓教訓這個敢壞我好事的禿驢!”
連五少爺辛辛苦苦了大半天,安排的妥妥當當,滿心以為今天就能一親芳澤,沒想到居然連央央的衣服角都沒有摸着。
這邊怒發沖冠,那邊連月就派人過來提醒了。
她也擔心讓別人知道,還寫了一張小紙條給連五少爺。
紙條裏只寫了一句。
今日的大師是多年前出家的沐王。
連五少爺不耐煩從丫鬟手裏接過紙條一看,瞪圓了眼。
“沐王爺……”
他在屋裏團團轉,一邊轉一邊念念碎。
“他就是沐王啊……還真是變成一個和尚了……不對,他怎麽會來護着一個小丫頭?奇了怪了……沐王……沐王……”
連五少爺越想,越坐不住,顧不得大晚上的,悄悄摸到了連月的院子裏。
“月妹妹!”
連五少爺的作風是連家人都知道的,最是混不顧的。大晚上的往自己堂妹的院子裏闖,居然也沒有人覺着不對。
連月卻是早就估計着有這一茬了。
自己的堂兄,連月多少有些了解。知道了肯定坐不住。
她吩咐了底下丫頭去端來了茶,和連五少爺坐下。
“五哥哥深夜而來,是要問什麽?”
連五少爺不是個傻的,一看連月早有所準備的樣子,就知曉那和尚,不對,沐王爺,肯定和那丫頭認識。
或許還不光是認識……
“今日來的那個和尚,你說是當年出家的沐王爺?”
連五少爺單刀直入:“他和央兒有關系?”
連月看起來平淡不起波瀾:“自然。這就是我要給五哥哥說的。”
“我遇上陳央兒的時候,她就跟在沐王的身邊。”
連月回憶起來,自己都有些心裏悶悶的。
連月這些都是從央央口中得知的。
一個在村子裏被欺負的活不下去的孤女,偶然機會結識出來游歷的大師,從此得到了救贖,被拯救了出來。
這些是連月想知道的,央央就告訴了她。
如今自己複述的時候,連月絞着帕子恨不得那個被人欺負的孤女是自己。
卻偏偏是央央。
連五少爺的注意力在于:“他們睡了?”
連月簡直受不了自己堂兄的這一點,怒視他:“哥哥怎麽好給我說這些!嘴上也沒有個度!”
連五少爺是個混不吝的:“我說這個怎麽了,本來了,看上了就睡,我也想睡她,自然要知道她是不是跟沐王爺睡過了。”
這種事連月怎麽能說,還是嬷嬷看着,趕緊上來說:“當初在客棧的時候,沐王爺和陳央兒是同處一室的。”
連五少爺若有所思:“所以陳央兒,真的是沐王的女人?”
連月心裏頭悶悶地:“哥哥這話說的武斷了。沐王出家多年,怎麽會為了一個小丫頭破壞自己清修戒律。”
“那是你不了解一個男人。”
連五少爺大笑:“我今日雖只聽你們說了,看見了一個背影。可我是知道的,一個男人護在一個女人的身前只有三種情況。一種是他們是家人,一種是此人受雇于人,還有一種,就是想睡她。”
連月聽不下去了,站起身拉下臉來:“在哥哥的眼中,就沒有一個好人了?舍己為人的英雄難道都是一肚子壞水兒的?”
“妹妹別氣,哥哥只是說個可能罷了,那按着沐王爺的那個性子,他可能是第四種,不求回報的傻子罷了。”
連五少爺一邊說着,一邊拍着膝蓋大笑:“沐王,一個傻子,哈哈哈哈……”
“五哥哥!”
“我只是作為妹妹提醒哥哥一句,別因為一時沖動,去得罪了沐王爺。”
連月要不是知道自己五哥哥是個什麽樣的人,怕他真的敢幹出什麽沖到枯禪寺找人的混事兒來,她至于這麽操心麽!
“多謝月妹妹的提醒了……”
連五少爺笑罷眼神沉了下來:“哥哥可要多謝你告訴我,此人就是當年的……沐王呢。”
連月忽地覺着有些不對。
連五少爺離開後,連月抓着嬷嬷緊張地問:“五哥哥和沐王之間,難不成有些什麽陳年過往的不對付?”
嬷嬷猶豫了下。
“如果真的有的話,可能還是有兩件的。”
認真說來,連五少爺和決非的年紀相當,當初的時候連五少爺也是跟在勳貴宗室子弟的身後做個小随。
那個時候連五少爺好像想要去沐王爺,也就是當時的沐王世子燕非的身邊,但是燕非拒絕了。
這種事應該不算什麽,可是後來,燕非繼任沐王之後,皇室想要給燕非選一個伴讀,想要讓沐王收收心,別去做什麽和尚。
燕非拒絕了,他甚至不知道連五少爺是誰,自然不會讓自己身邊多一個陌生人。
然而連五少爺因為被燕非拒絕了兩次,被當時的大爺罵了頓不争氣,連一個年歲小小的王爺都看不上他,活該是個不成事的。
說來和燕非沒有關系,連五少爺卻記恨上了燕非。
在他看來,他的一切都是因為沐王爺的拒絕而改變的。如果不是當時被拒絕了兩次,被連家大爺罵沒用,他不至于自暴自棄成這樣。
在連五少爺的心中,他的堕落燕非要承擔一半的責任。
之後的事,和燕非沒有關系。而是和燕非名義上的兒子,如今的沐王世子有關。
沐王世子今年剛滿十六,已經是各家誇贊的優秀兒郎,而且當初他們之間還結了仇。
連五少爺最愛的就是去捧戲子包妓子。偏生他喜歡的一個妓子在倉皇一瞥十六歲的風度翩翩的沐王世子後,心裏生了不該有的念頭,晚上喊了沐王世子,當場把連五少爺氣得夠嗆。
這又是一樁。
之後在聚會上,連五少爺連同自己的兄弟一起丢了個大臉,而當時風頭正茂的,還是沐王世子。
沐王世子,沐王,連五少爺幾乎是對這對父子恨得牙癢癢。
這會兒得知了那和尚就是沐王,可不是态度大變。
連月有些緊張:“嬷嬷,可得看着五哥哥,不許讓他生出事端來!我日後還是要嫁去沐王府的。”
“姑娘放寬了心就是,五少爺也不是那麽混的人,他知道輕重。”
嬷嬷說道。
然而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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