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那個鈴铛就在央央的脖頸, 近在咫尺。

他只需要一伸手, 就能摘下來。

央央還在用那純潔無瑕的目光看着他。

決非目視着那顆鈴铛, 良久, 他伏下|身,炙熱的唇落在鈴铛上。

呼吸噴在央央的脖頸。

她眯着眼長長一聲呻|吟。

決非的聲音含糊低低。

“……不用。”

他簡短的拒絕了。

又一次被拒絕了。

央央手指甲在決非後背留下長長的紅痕。

這已經是第二次了,如果不是知道決非失去了前塵記憶,她還要以為決非是知道的,故意避開。

又或者說,即使只是一個殼子,在殼子裏他的魂體, 也還牢牢記着這種事?

壞人。

央央一口咬在了決非的耳垂上,磨了磨牙。

等着吧,她肯定是要讓決非親手解開他系上去的枷鎖。

決非說要娶央央,就不是說說而已。

沐王府很快就着手準備着兩件大事。

一個是沐王還俗,一個是沐王娶妻。

這兩件事也可以說是一件事。

沐王府的動靜,因為連府的事情很快就讓全京城在意的人都知道了。

沐王啊。@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當初不少貴族夫人眼中的好女婿人選,在十四歲是毅然決然出家為僧,多年來幾乎不回家的, 都快要淡出衆人視線了,驟然回歸, 居然是因為娶妻這種大事。

那個沐王相中的妻子人選,也在京中引起了一陣讨論。

聽說是沐王在外游歷時認識的, 一個村子裏的孤女,被連家姑娘收做了丫頭, 不知道怎麽回事,似乎讓連家的五少爺給看上了,鬧了一大堆事,如今那姑娘在沐王府,連五少爺重傷被送去了鄉下。

打問清楚了央央的身份,不少人都在暗中嗤笑。

沐王當初霁月風光的人物,如今出家後卻落了個連村姑都抵擋不住的境地,居然要正兒八經還俗娶一個村女。

不過諸多人都在觀望。

娶不娶妻,不是沐王自己就能決定。

他先還俗了,到時候到底娶誰也不一定呢。

沐王啊,如今陛下的小堂弟,東宮太子的堂叔,沐王府的手裏,還攥着當初的兵權呢。

沐王府的一切動态,幾乎都被人盯着。

央央樂見其成。

不少人都想要登門,率先來拜見一下央央,大部分都讓沐王世子給攔了,可有一些沐王世子也攔不住,和決非商量過後,請了央央來商讨。

“母親,東宮太子會攜太子妃于明日登門,是為了您和父王的婚事而來的。”

燕卻一板一眼道:“母親,太子雖然是晚輩,但是有一件事情一定要請母親注意,太子是儲君,請母親一定不要把太子當做尋常晚輩。”

央央進府有些日子了。她給人的印象就是符合她身份的。膽子偏小,性情柔順,天真而容易滿足。

這樣的小家碧玉,随處可見。

燕卻能心無芥蒂認下她這個嫡母,卻不能保證太子也能認下這個嬸母。

央央和決非并肩坐着的。

決非如今還是僧人的打扮。他雖說了要還俗娶妻,可心裏那道坎不過去,依舊是以前的打扮,只打算在成婚當日更換一身喜服就是。

央央這些日子的打扮都是被管事媽媽操持着,所有的布料選擇的都是符合沐王妃身份的,她頭上的朱釵,手腕上的镯子,全是沐王府庫房裏最出挑的。

決非不知道怎麽對人好,想着多年前自己的母親身上有的,全部比照着給央央了一份。

這些日子央央也養的細致了,坐在那兒與旁的貴族出生的姑娘并無差距。

只她規矩到底是不好的。到底沒有從小培養,有些東西開了口,動一動,就露了餡。

“太子不太子的,與我也沒有關系,他若來了,也該是與你們說話。”央央很淡定,“來了就是客,我就算有失禮的地方,想必他們也不會與我計較。”

“他們是晚輩,你不用太在意。”

決非卻不贊同燕卻的态度。

東宮太子也好,太子妃也罷,來了沐王府就是晚輩,沒有讓沐王府的主母小心翼翼的。

他給央央的是安心,不是膽戰心驚。

燕卻了然了決非的态度。

第二天,東宮太子攜太子妃親自登門。

太子并沒有來見央央,他直接去拜見了決非,燕卻陪同在側,令管事嬷嬷帶太子妃去了正院。

央央在那兒候着。

太子妃今年二十,嫁給太子四年,做了四年的太子妃,在女眷交往方面一直都做得不錯。

她随着嬷嬷進了正院,瞧見了院子裏小亭子裏等候的央央。

這個在外傳的風言風語的女子,和大多數人想象中的中等姿色,目空一切的小人得志截然不同。

她穿着素雅的錦裙,堆雲髻上只簪着一朵粉花,挽着袖子和丫頭們坐在一起在分絲撚嫌。

她相貌嬌麗,妝扮簡單,與丫頭們笑着說話的模樣,溫柔又可親,太子妃一個恍惚,竟然覺着眼前的這個女子,與京中任何一個貴族出身的女子都沒有不同。

“太子妃到了。”

嬷嬷通禀了,央央這才側眸過來。

她眸中有着恰到好處的笑意,作勢起身。

“原是太子妃殿下來了,是我相迎遲了。”

太子妃扶着丫頭的手上前含笑道:“是我來見陳姑娘的,都是自家人,陳姑娘無需多禮。”

太子妃沒有把自己放在一個小輩的位置,而是大大方方直接坐下了,理了理衣袖,親切道:“陳姑娘入京不久,不知是否習慣了這邊的風土?若是有什麽地方不太習慣的,只管來和我說,我手下多得是可以用的人,可以借給陳姑娘一用。”

“太子妃這話說的,我怎麽敢用東宮的人。”

央央親自奉了茶給太子妃。

太子妃在打量着央央。

央央看着年歲小小,又是小地方出來的。她本來以為哪怕面子上充好了,裏子也是虛的。沒料到央央待人接物也好,拿捏她的态度也好,都是恰到好處。

不過分,也不淡漠。

而且央央沒有把自己放在一個長輩的位置。

要知道先沐王是先帝的親弟,是當今陛下的親叔叔,現在的沐王決非,是陛下的親堂弟。是皇室中已經最近的一脈了。

沐王的妻子這個角色,就是長輩。

太子妃來的時候已經做好了準備,如果這個村女給她擺出了長輩的态度,她就直接用身份壓人。

到底還沒有成親呢,沐王的妻子,可是要上玉碟的,若是個不好的,在宗室這邊一卡,哪怕沐王再怎麽想,也不會成功。

也好叫村女知道,京城不是鄉下,不是她可以随意迷惑一個人,就能一步登天的。

央央卻是這麽和氣的模樣,讓太子妃想到自己還未出嫁時和家中姐妹玩耍的模樣。

“陳姑娘太客氣了,要不了多久就是一家人了,你現在與我客氣,日後還是要在一起的。”

太子妃笑着問:“不知府上該準備的都準備好了麽,日子可選定了?若是出嫁的話,陳姑娘從何處出門子?”

央央也耐着性子回答。

“府上這些都是世子在準備,日子剛訂了下個月初五,沐王選了一處宅院,到時候就從那兒出門。”

“陳姑娘若是不嫌棄,可以從東宮出嫁。”

太子妃笑得和氣:“太子與我都是小輩,若是陳姑娘從東宮出嫁,也是給我們小輩面子。”

“太子妃太客氣了,這怎麽使得呢。”

央央笑着婉拒:“到底不合規矩。”

“我也不瞞陳姑娘,這從東宮走呢,也是我們太子的意思。”

太子妃親和地握着央央的手:“沐王是我們叔叔,長輩,若是嬸嬸從東宮出門子,以後也是親和的,在一個呢,陳姑娘到底初來乍到,成了婚以後還有不少的事情,想必府中也沒有什麽人能指點姑娘,姑娘不妨去東宮備嫁,我也好給陳姑娘說些。”

央央依舊搖了搖頭。

“這事兒沐王和世子都拿好主意了,我不好去改的。”

太子妃又勸了兩次,見央央一副什麽都聽王爺和世子的,無奈只能退一步。

“既然如此,那我留給陳姑娘兩個人吧。這點還希望陳姑娘不要拒絕了。”

她使了個眼色,跟着她而來的兩個女子對着央央伏了伏身。

“這兩個說來都是自家親戚。”

太子妃笑着說:“穿綠裙的這個是我娘家表妹,穿粉裙的是太子姨母婆家的侄女,也算表妹,她們都是從小就熟知各種規矩的,如今留給陳姑娘,以後也能幫襯點你。”

央央打量了眼這兩個女孩。

打扮的很水靈,又是皇後娘家侄女,太子妃的娘家表妹,這身份上也不差。

而且兩個女孩看向央央的目光裏,悄悄藏着一絲不屑。

“兩個姑娘是要留下來做丫頭?這可使不得,留下兩個大家閨秀做丫頭,沒得讓人說沐王府輕狂。”

央央婉拒。

太子妃只當央央小地方來的,不懂這裏面的彎彎繞繞。

“也不是說丫頭,就留在你身邊陪你說說話,你們日後姐妹相稱。”

央央挑眉。

“太子妃這話就不太合适了,一個是太子妃的表妹,一個是太子的表妹,來了沐王府,和我姐妹相稱……那不知道太子和太子妃,又該怎麽稱呼她們?又或者,太子妃打算怎麽稱呼我和王爺?”

太子妃臉上有些尴尬。

說是留下兩個人和央央姐妹相稱,實際上就是給決非送妾的。

沐王之前出家,淡出了衆人視線,可這一朝回來了,他就還是執掌沐王府的主人,也是一個值得拉攏的對象。

只要把人留下來了,這東宮和沐王府之間的關系就綁住了。

太子妃和太子主意打得好。

如果把人帶到決非跟前,決非定然是一口否決,帶到世子面前,哪有做兒子的給老子留妾的。

央央身份最合适。

而且她一個鄉下來的,什麽都不懂,看不透這種,只要她開了口留下了人,什麽都好辦了。

“這個……總要各論各的。”

“論不了。”

央央客客氣氣道:“留下來和我姐妹相稱,到底亂了輩分,太子妃,這可不好做。”

太子妃猶豫了一下。

“不如這樣,我娘家有個表姑……”

“太子妃。”

央央輕聲打斷了太子妃。

她笑意淺淺,朱唇微啓:“原來太子妃能夠替娘家長輩拿捏主意,只不過這裏是沐王府,這裏的長輩,就輪不到太子妃來拿捏主意了。”

太子妃臉上姹紫嫣紅,最後定格在了鐵青。

也不知道前面太子和人談的怎麽樣,央央這邊等太子妃走後,去了前院敲了書房。

燕卻去送太子了,書房裏只有決非。

“燕非。”

央央推開門後,反手鎖了門,走到決非跟前。

決非面色不太好,看見她稍微收了收。

“剛剛太子妃說,要留幾個表妹表姑的,聽着意思不太好,我拒絕了。”

央央從後面抱着決非,聲音懶懶地。

“你要是身邊有別人,我就會死。”

“這世間,你是我唯一活下去的希望,如果就連你都不是我的了,我會在這個世間消失。”

決非緊緊攥着央央的手,心跳驟然一停。

他只是聽這麽一說,就感覺心髒像是被人生生用手挖了出來,疼得他呼吸不過來。

“不會的。”

在這個世間,他又怎麽可能去看別人一眼呢。

這天下間,除了央央以外,又有什麽是他值得留念的。

央央嘴角噙着笑,慢悠悠在他掌心輕輕滑動。

“記得你說的話哦。”

央央聲音細軟:“我可是記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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