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醒來

醫院永遠是一個沒有休息，沒有清閑的地方。

“根據目前的狀況來看，病人的情況是一直在好轉的。”李光禦的主治醫生翻着他的病歷，對辦公桌對面的三個人解釋道。

秦茹萍坐在椅子上，心裏焦急萬分，“可是我兒子還是沒有醒啊。”

李婷婷坐在她邊上，也跟着問，“是啊，我哥都睡好久了，真的沒事嗎？”

李哲棠仍舊是抱着雙臂，站在一邊，咬着嘴唇，皺着眉頭不說話。

主治醫生安撫她們兩人道，“這是正常的現象，如果不出意外的話，這個月之前應該就可以醒來的。”

幾個人正說着，門外就忽然響起了敲門聲。

推門進來的是護士，她連忙走到幾個人面前，然後對着醫生說，“張大夫，3502的病人醒了。”

病房裏，除了儀器的滴答聲音之外，就再沒有一點聲音。

病床上，昏睡着的人一直都很安靜。直到剛才，就在趴在床邊的人還在打着瞌睡的時候，他的眼皮忽然動了動，眉頭也微微蹙了一下。

然後過了一會兒，他慢慢的睜開了眼睛。

人在剛剛醒來的時候，通常反應都比較緩慢。李光禦眼睛的并沒有完全睜開，而是半睜着，半眯着。他目前的意識還有些不清楚，但他能感覺到自己的手被人給握住了。

于是，他微微側過頭，目光落到了自己的右邊。

一個女人趴在床邊，她的手握着他的，看樣子是睡着了。

這幾天，李光禦的傷勢雖然已經穩定下來，但卻一直處于昏睡的狀态。而林四錦則是在過度擔憂與疲勞的雙重作用下，熬到了今早七點多，一時沒忍住，便打起了瞌睡。

李光禦就這麽歪着腦袋，盯着她看了很久。一開始，他的眼睛裏還是迷茫的，甚至有些發懵。直到過了一會之後，他眼中的清明越來越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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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慢的，他的眼睛裏又多了一些其他的色彩。

因為手被握住了太長時間，有些出汗和發麻，再加上有些不自在。李光禦下意識的活動了一下手指。

林四錦的睡眠比較淺，因此病床上的人稍有動作，她就立刻被這微小的動靜給弄醒了。

她很快的直起身子，然後轉頭看去，卻發現李光禦已經醒了。他正偏着頭，說不出用什麽目光在看着她。

林四錦又驚又喜，她立刻從椅子上站起來，然後迅速的坐在床邊，激動道，“老公？你醒了？身體有沒有不舒服的地方？”

李光禦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看了她一會，目光沉靜，完全不見平常的懵懂和單純。

只不過正處于激動之中的林四錦，卻完全沒有注意到這個問題。她連忙伸手去按床頭鈴，沒到一分鐘，護士就匆匆趕了過來。林四錦向她說明了情況之後，那護士便連忙出門去找主治醫生了。

這個時候，李光禦的主治醫生和家人們都在辦公室，所以很快就能趕過來。

林四錦和護士說完話之後，又連忙轉過身來，她見李光禦只是面無表情的看着自己，也不說話，還以為是他沒有從清醒過來。于是她習慣性的伸出手輕輕捏了捏他的臉，語氣十分寵溺，“怎麽了？”

一邊說着，林四錦一邊床頭櫃的棉簽盒裏拿起一根棉棒，蘸了蘸溫水，然後輕輕的在他有些發幹的嘴唇上塗抹着。

在這短短的過程中，李光禦一句話也沒有說。

林四錦只當他剛剛清醒，喉嚨不舒服而已。于是在替他滋潤了嘴唇之後，她又倒了一杯溫開水，放在嘴邊吹了半天，然後才插上了一根吸管，遞到他嘴邊。

林四錦照顧他是照顧慣了的，因此這些事情，她做的得心應手，有條不紊。

只不過李光禦只是看了看吸管，沒有像往常一樣張嘴一口咬住，而是淡淡的瞥了她一眼，眉頭微皺，開口問道，“你剛才叫我什麽？”

林四錦‘啊’了一聲，她被他這個問題給問得一愣，一時間不太理解這是什麽意思。

正當這時，病房的門被推開，一些人都一塊兒湧了進來。除了醫生之外，還有李光禦的家人。

秦茹萍是第一個沖進來的，她連忙走到病床前，然後一把握住了李光禦的手，又連忙叫着醫生過來，“醫生，快來看看我兒子。”跟在秦茹萍身後的，是背了個書包的李婷婷。

而李哲棠這回也沒耍酷，而是緊跟着兩人走進了病房。其實他是第一個推開門的，只不過他故意沒有第一個進來而已。

主治醫生快步的走到病床前，給李光禦做了一遍簡單的檢查。然後，他摘下聽診器，轉頭笑着對衆人說，“醒了就說明已經過了危險期，再住院觀察幾天，應該就沒什麽大問題了。”

秦茹萍又驚又喜，“真的啊？謝謝你醫生，真是太好了。”李婷婷也連忙和醫生說了句謝謝，然後又連忙開始關心起自家大哥來。

李哲棠雖然沒有露出什麽開心喜悅的表情，也沒有說話。但從他的神色中，也能看出他是松了一口氣。

林四錦站在一邊，聽完醫生的話，心裏的一塊大石頭終于落下來了。她開心的望向李光禦的方向，而這時，他也正有意無意的看向她。

只是他的眼神，看上去有些冷淡。

林四錦有些不明白，李光禦醒來之後，唯一和她說過的話就是：你剛才叫我什麽……而不是喊她豆豆或者媳婦兒什麽的。也沒有沖她撒嬌求安慰。

好像，有哪裏不太對勁吧？

林四錦想了想，突然就想到了。在這之前，醫生似乎是說過，他，好像有恢複記憶的跡象。

一家人都對于李光禦蘇醒的事實感到激動，自然是沒有注意到他的異狀。比如說，他沒有在醒來之後纏着叫林四錦過來陪他，而是自己一個淡定的坐在床上。

秦茹萍坐在病床前，拉着他的手，十分關切地問着，“怎麽樣？小禦？有沒有不舒服的地方？”

李光禦看着她關心的表情，眼神卻沒有看向她，而是瞥到了一邊。他動了動胳膊，将自己的手從她的手裏抽出來，“沒有。”

秦茹萍也沒有留意他冷淡的動作，她轉頭對李哲棠道，“婷婷和棠棠，先照顧一下你們大哥，順便通知你爸過來。我去和醫生談談。”說完，又對站在那不動的林四錦說，“你和我一起去吧。”

“哦，好。”林四錦點了點頭，然後又回頭看了一眼李光禦，這才跟着醫生和秦茹萍走了出去。

醫生辦公室裏，三個人讨論着李光禦蘇醒的事情。

“醫生，我兒子是真的沒什麽大毛病了嗎？”秦茹萍急切地問道，她是不放心的，畢竟他兒子這頭已經不止一次受傷了。

醫生點了點頭，肯定地說，“您放心，病人的身體已經沒什麽大礙了。等下我會再給他做一個詳細的檢查，具體确認一下他的情況。”

秦茹萍連連道謝，“謝謝你醫生，那就拜托你了。”

醫生點了點頭，說，“沒什麽，嗯，不過……”

林四錦知道醫生是有話要說，她也擔心李光禦恢複的不好。所以還沒等秦茹萍問，她先着急問了出來，“不過什麽？”

“在李先生醒來之前，我應該和你們說過，在當時檢查的時候，還有他昏迷期間，由于受到撞擊和藥物作用的原因，他腦中的血塊在變小，而且已經基本壓迫不到腦神經了。再加上他受傷之後的精心治療，我覺得，他有可能會恢複記憶。但是呢——”

秦茹萍和林四錦連忙一起問道，“但是什麽？”

“但是呢，以我以往經過的病例來看，有的人，在恢複記憶之後，很有可能會記不起他失憶後發生的事情。”醫生翻了翻面前的病歷卡，對她們說。

林四錦一愣，“您的意思就是，他可能不會記得他失憶之後發生的事情？這會對他的身體有什麽損傷嗎？”

醫生點了點頭，安慰她說，“這種情況是有可能的。不過，這并不是絕對的，也有很多人是前後的記憶都存在的。我說的只是個例而已。而且你們也不用擔心，他的身體是沒有什麽其他狀況的。”

聽完醫生的話，兩個人懸着的心都稍稍落下了。

“那就好。”秦茹萍接道。她不在乎自己的兒子有沒有這段時間的記憶，只要人健康就好。

其實，在聽到醫生說，李光禦有可能會忘記這階段的記憶的時候，林四錦的心裏一瞬間還是有些失落的。她曾經想過，如果他的記憶恢複了，那麽兩個人的關系是一定會發生翻天覆地的轉變。不過醫生所說的這個可能性，她是從來都沒有預料過。

但對于林四錦來說，任何事情，也比不上李光禦健健康康的站在她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