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矛盾

雖然這麽一瞬間，李光禦又有了當初失憶後的那副傻樣子。不過，他現在畢竟是一個正常人，林四錦還沒有被這種誰來就來的賣萌現象給迷住了眼睛。

“你怎麽弄成這副樣子？”她之所以想轉身，其實就是想問他這麽一句話。

确實，李光禦現在這副樣子，臉色灰白，嘴唇也是白的，嘴上還起了泡，頭發亂糟糟的，身上的白襯衫也皺巴了。他這一身邋遢的樣子，她剛才确實是沒怎麽注意，但現在一看，就跟在地上打過滾似的。

林四錦不自覺地露出了一點小嫌棄的表情。

李光禦看出來了，他也不太自然的咳了一聲，心想誰在心急火燎的情況下還記得洗漱刷牙換衣服，當時心裏除了跟吞了秤砣似的難受，就感受不到其他什麽東西了。

林四錦看着他一臉尴尬的樣子，硬是憋住了想要笑的沖動，她清了清嗓子，然後宣布說，“我要去青青家住幾天。”

果不其然，李光禦想也不想的，立刻否決道，“不行。”

“那我就去旅游了。”

李光禦一聽她要去旅游，反倒還點頭了，“行，只要你別再忘了東西就行。”

林四錦不太明白他這話的意思，“忘帶什麽東西？”

他指了指自己，說，“我。”

“……”

林四錦被他這句話給噎住了。

雖然說剛才，兩個人在那個停着屍體的房間裏面又哭又抱了一會兒，不過，這出了醫院大門，被風一吹，林四錦就清醒了不少。

腦袋清醒了，剛才的好多事情這麽一想，就有點不太好意思了。

林四錦看了看站在自己面前，而且基本已經沒了什麽好形象的人，說，“你先回去洗臉刷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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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起。”李光禦語氣堅定的說。

林四錦搖了搖頭，又嘆了口氣，說，“你還是不明白。”

其實李光禦對她，多少是真的有感情的。但林四錦不明白，他的這種感情，到底是基于什麽樣的基礎上。以及，這種感情究竟是什麽樣的感情？

這些，或許重要，或許就不重要。

林四錦認為，李光禦是沒有分辨清楚的。雖然他在承認自己沒有失去那段記憶之後，身上也越來越有那時候的影子了。但，他畢竟不是那個完全純粹的人。

她說，“我沒有失去過記憶，所以不能體會到你的感覺。現在你所有的記憶都在腦子裏，那麽，我就更不能理解了。你明明是這個人，可你又好像不是這個人。那段記憶在你的腦海中，到底是以什麽形式存在的？”

這個問題，事實上才是兩個人中間存在的最核心問題。

李光禦看着她的眼睛，目光很深邃，裏面透着認真，“這個問題，真的很重要嗎？”

“你覺得呢？”她反問道。

李光禦想了想，一時間也真的是找不到什麽合适的語句來回答她這個問題，所以，他說了這樣一句話，“既然都是我的記憶，存在的形式就不會有什麽不同。”

“……”林四錦無奈的瞥了他一眼，這話說了和沒說一樣。

不過仔細想想，這種問題也确實不太好回答就是了。

這時，坐在車上的陳秘書見兩個人已經站在了醫院大門口，便連忙下車，走了過來。

林四錦一見陳秘書正往這邊走，便對李光禦說，“反正我還是要先去她家住一段時間，你先回去吧。”

李光禦搖了搖頭，“你跟我一起回去。”

林四錦抱着手臂，“所以，你一定要每一次都不給別人喘口氣兒的時間，然後這麽緊逼對方嗎？”

“……”李光禦張了張嘴，想告訴她，他并不是這個意思。

“如果不是，就容我想想，可以嗎？”

陳秘書快要走到兩人面前的時候，就停住了腳步。這氣氛看上去好像不太對？所以，他貌似不應該這個時候走過去。

不過，按照以往的經驗來講，如果他不過去打個岔什麽的，興許兩個人就又要僵住了。

于是，陳秘書硬着頭皮走到了那兩個人的跟前，然後說，“少爺，少夫人，先上車吧。”

林四錦看了李光禦一眼，說，“不了，陳叔，我去別的地方。”

陳秘書連忙接道，“少夫人，您要想去別的地方，我和少爺送您過去啊。現在路況很擠，到處也不好打車，您說呢？”

林四錦轉頭，朝他挑眉，“你說呢？”

李光禦現在心裏想的卻是，難道，真的該給她一個考慮的時間？

萬一考慮考慮，媳婦兒考慮跑了怎麽辦？

“叩叩叩——”

莊青青打開自家大門的時候，目光立馬就被林四錦的身後，跟着的一只邋遢鬼給吸引住了。

哎呦，仔細瞧瞧，這不是那誰麽？

莊青青心領神會，伸笑眯眯的伸手做了個‘請’的姿勢，然後說，“兩位稀客啊，快請進。”

林四錦站在門口，然後轉頭對李光禦說，“我安全到達了。”

李光禦本來也沒打算跟她一起進去，只不過因為今天接二連三的打擊，心裏總是放心不下她。這會兒把人送上來了，莊青青也在家，他才算稍微放了點心，然後點了點頭，說，“那我先走了。”

莊青青‘咦’了一聲，這畫風好像不太對吧？她剛才在心裏都猜測了一遍，想到八成是李光禦看到了新聞，然後火急火燎的跑到了醫院去，然後就和去找錢包的林四錦撞上了。

但這撞上了，怎麽看上去，好像沒撞出火花來啊？

等到李光禦人下了樓之後，莊青青連忙把她拉進了屋子裏，然後問道，“你倆怎麽回事？”

林四錦被莊青青拽進了屋，然後又被推着坐到了沙發上。她從桌上的購物袋裏拿出一個蘋果，也沒管它洗沒洗，直接吭哧咬了一口，一邊吃着，一邊說，“沒什麽事，就是碰上了呗。”

莊青青有點不大相信了，“你倆半點火花也沒碰出來？”

“你所謂的火花是什麽？”林四錦歪頭問她。

“你傻啊，當然是愛了，哎呦，還能是什麽，你真是的……”

“……”

這次飛機事故的新聞報道的有很多，認識林四錦的人當中，首先是沒有知道她要去旅游的，再者是也沒有幾個人真去看那個乘客名單。所以，很多人并不知道她‘遇難’的這個事情。

而這其中知道的那幾個人，也都通過李光禦，知道了她幸免于難的消息。

晚上的時候，林四錦和莊青青肩并肩的躺在床上，都睡不着覺。

莊青青望着天花板，問她道，“林秘書，你為什麽還不肯原諒李光禦呢？”

林四錦也直盯盯的看着天花板，回答說，“我又沒恨過他，哪裏來的原諒。”

“我的意思，你為什麽不能接受他呢？”

林四錦幽幽的嘆了口氣，說，“我就是不明白，我喜歡的那個人，明明是他。而現在，雖然我知道他還記得我，但是那種感覺真的……很矛盾。”

總之，可以這樣形容。之前李光禦裝大爺的時候，她一點也不糾結自己的感情。但等他好像開了點竅的時候，她卻又遲疑，這個人對自己的感情是不是真的。

莊青青翻了個身，想了想，回答了她這個問題，“雖然你是我的好朋友，但說實話，你糾結的這個問題，其實根本就沒有必要啊。”

林四錦一愣，不解道，“為什麽？”

“你想想看，無論他之前怎麽樣，現在的他，就是一個完完整整的人啊，記憶都在，然後還是喜歡着你，這就夠了呀。至于記憶這東西，我覺得吧，就像是男孩子小時候會跟家人經常撒嬌耍潑皮，還有偷親小姑娘似的，這些幼稚的記憶雖然存在，但也不影響一個人未來長大嘛。長大之後再回憶這些，還是會記得呀，誰會因為長大就不愛父母了？”

說完這話，莊青青大概自己也覺得這個例子舉得不太恰當，然後她又補充道，“我這說的也不太對，李光禦的情況跟這個還真不太一樣。但我那意思是，無論怎麽樣，現在對你好，喜歡你的，就是這麽一個人。他既記得你，也沒有失憶，這樣完完整整的……愛上了你的人，難道不好嗎？”

林四錦沒有說話，她似乎被莊青青的話給觸動到了內心。

是啊，這個人除了恢複了記憶之外，什麽也沒有變。可是為什麽，她現在反而還變得猶猶豫豫，磨磨叽叽了呢？

莊青青見她陷入了沉思，于是又補了一句，“再說，我覺得，你只是因為他不像以前那樣跟你撒嬌賣萌，所以才矛盾的。說句直白點的，你就是母愛又開始泛濫了呗。”

“……”

說白了，就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