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解釋
不到半天,王子直一行人就到了巡查府,那兒門前站了一群人,帶頭的是江北督察段然,後面是一衆家仆。
王子直下馬,與段然互相行了禮,又做了一堆沒用的寒暄之後,段然才把目光轉向一旁站着的沈願和胥若。
“敢問這兩位是……”
“哦,這是為沈尚書家的小公子沈願,這位是蘭國公府家的小公子蘭胥若,王某有幸受兩位大人所托,帶兩位小公子出來歷練歷練。”
那督察令有點驚訝,微微睜大了眼,連忙道:“哦,原來是沈小少爺和蘭小少爺啊,真是一表人才,年少有為啊。”
“還請兩位小公子替段某向令尊問好,這些日子公務繁忙,改天一定上門拜訪。”
胥若拱手作揖,道:“段大人客氣了,家父可一直都在挂念您呢。”
沈願在一旁懶得客套,但胥若不能失了禮儀,來來往往與段然說了幾句才算結束。
………
在門前一行人你來我往的客套了半天,這才進到院子裏,丫鬟幫胥若房裏的整好後,白蘭把胥若一些貼身日常用的東西親自擺放整齊,然後跟胥若道:“這段大人還真夠能說的,三句不離老爺。”
胥若站在一旁輕笑,道:“段大人跟父親在政務上多有往來,多日不見,想必是多有挂念。”
白蘭把東西擺好,道:“我在旁邊看他真誠的都還真要以為他要去皇城了呢。”
胥若對白蘭向來寵慣,對這些随便議論大臣的言論也從不多追究,跟着道:“人人都想去皇城,這半個江北的督察令,想的也不過分。”
胥若剛說完,白蘭還沒來得及回話,就聽門外一陣腳步聲,白蘭眉目一凜,應該是以為是哪個膽子大的在這聽牆角,動了動手指,警惕起來。
胥若道不甚在意,彎了彎唇角,擡手握住了白蘭的手腕,對着她輕聲道:“是沈願。”
白蘭這才放下警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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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剛說完,沈願的身影邊出現在了門前,聲音吊兒郎當的:“胥若啊,你幹嘛呢,走吧,咱們出去看看?”
白蘭過去開了門,彎腰恭敬道:“沈公子。”
沈願大步跨了進來,晃晃蕩蕩的坐在胥若面前,一手搭在了桌上,一手順手拿過了桌上的茶杯自己給自己倒了杯涼茶,然後仰頭一口飲盡。
“大白天門關那麽緊幹什麽,通通風多涼快。”
胥若依舊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道:“一路風塵太大,我要沐浴更衣。”
沈願聞言撇了眼胥若,胥若一身白衣纖塵不染,眉目間不見絲毫舟車勞頓的滄桑,臉龐白淨,哪裏是用得着洗澡的人。
不過胥若特愛幹淨這回事沈願一直知道,這回胥若這麽說他倒覺得自己渾身不自在了起來,覺得自己哪哪都不幹淨。
皺眉道:“你這說的也對哦,不說我都忘了,我也得換身衣服。”
說罷,嫌棄的低頭聞了聞自己的衣服。
一陣難言的氣味撲鼻而來,沈願只覺得生無可戀。
“這他娘的啥味兒,我不靠近聞還沒聞出來。”
感嘆完,沈願靠近了些胥若聞了聞,更郁悶了:“怎麽你身上都沒有。”
胥若安慰道:“你身上其實也沒那麽難聞,我應該是一直沒出汗吧。”
沈願有點接受不了:“不行,得洗澡。”
“我懶得回去了,就擱你這兒吧,讓人擡兩桶水上來。”
胥若微微挑眉:“在我這兒?”
沈願本來覺得沒什麽,但不知道為什麽被胥若這麽一看突然有點不好意思,臉上沒表現出絲毫。
道:“怎麽了,都是男人,這不行嗎?”
胥若搖頭,然後緩聲道:“不行。”
沈願覺得自己受到了嫌棄,不太開心,口不擇言道:“不行?你有的我都有,為什麽不行,難道你還能比我多長一個雞兒?”
多長倒是沒有,不過是真的少長了一下。
男人之間随便說說這種話沒什麽,沈願跟封绾他們在一起待多了,時不時也會說一些。
只是像胥若這種谪仙似的人,沈願跟胥若待在一起的時候。多多少少避諱些,今天一不小心說出來了,還有點後悔。
不過看了看胥若的臉色,發現也沒有不開心。
“沒什麽不一樣,不過你自诩沈家矜貴無比的小少爺,就這麽習慣在別人面前袒露身體?”
沈願:“……”
什麽習慣袒露身體,他覺得他有必要解釋一下。
“不是啊胥若,我剛剛……”
“公子,公子,你在嗎?”
是阿生。
阿生站在門外,一邊喊着還一邊拍了拍門。
沈願的話被打斷,看着被阿生拍的砰砰作響的門,道:“你這小厮…你怎麽看上的,做事都不帶腦子的。”
白蘭候在旁邊,連忙呵斥道:“放肆!禮節都忘了嗎?!誰給你膽子拍門的。”
見慣了白蘭溫溫柔柔的樣子,猝不及防被白蘭訓斥,阿生吓了一跳,連忙停下了拍門的手,聲音有點委屈:
“對不…對不起公子,阿生不是故意的。”
白蘭看向了胥若,胥若擺擺手,道:“行了,進來吧。”
阿生剛剛被吓得這會不敢發出什麽太大的聲音,小心翼翼的開門,然後小心翼翼的進來,本來就有點害怕的目光在看到臉色不太好的沈願也坐在這後,明顯的更加還怕了。
不知道為什麽,他就是莫名的害怕這位沈小少爺,雖然長的真的是一表人才,但是也是真的兇啊……
阿生被沈願吓得瑟縮了一下,然後低着頭慢吞吞的走到了胥若面前。
那位沈小少爺一直看着自己,阿生越發覺得手不是手,腳不是腳起來。
阿生想,果然還是自己家的公子好相處,不僅長的好看,待人也溫和,笑起來就跟天仙似的……
胥若問:“有什麽事嗎?”
阿生這才想起來自己剛剛想要說什麽,面色有些變化,低頭站在胥若面前,猶豫着道:“有點事情想要來問公子。”
胥若挑了挑眉,似乎頗有興趣,道:“哦?說來聽聽。”
阿生偷偷看了眼胥若,道:“今日在那小城裏,那些難民們那麽可憐,公子為什麽對他們不管不顧……”
這話一出,房間裏短暫的安靜了幾秒。
還是白蘭再次出聲呵斥:“大膽,你不過一個下人,膽敢質疑公子的決定?!”
沈願輕聲笑了笑,沒說話。
胥若面上倒是沒多大反應,依舊是一副清風明月處變不驚的模樣,擡了擡手,示意白蘭不必如此。
“你不知道?”
阿生被白蘭又吓了一遍,隐約知道自己又想錯了,但是實在不知錯在哪裏,小聲的回答道:“……知道什麽啊。”
胥若的手輕輕摩挲的茶杯的杯壁,緩聲道:“也罷,既然你疑惑,那我便說來與你聽聽。”
阿生睜大眼睛迷茫得看着胥若,等着胥若的下文。
“我們路過的時候,那些百姓蹲在街頭毫無反應,按一般常理來說,富貴人家馬車經過,這些幾天沒吃飯的人勢必是要上前乞讨的,可這些人沒有,為什麽?”
被胥若直視着,阿生有點緊張,反應不過來,只吶吶的搖了搖頭,道:“不…不知…”
胥若繼續道:
“他們眼神麻木且呆滞,顯然是對我們根本不抱希望,大多身上都帶有淤青,可見曾集體遭受過暴力,能打他們的,自然不會是普通人家,不難想到,之前他們也曾向路過的人讨要過食物,結果應該未曾讨要到絲毫,反而遭到一頓毒打。”
“空氣裏有腐臭味,那麽大的味,死的肯定不會是一個人,他們,要麽是被打死的,要麽就是餓死的。”
阿生似乎想到了什麽,臉上露出了分明驚慌的表情。
胥若又道:“不過,這只是其中一個原因罷了。”
“人在徹底絕望中,是會麻木的,他們已經抱着必死的心态,所以也不會白費力氣朝着我們這一群帶着幾十精兵的人讨要東西,但是你的一番話,讓他們看到了希望。”
“你若是給了那孩子,你可曾想過,一對手無縛雞之力的婦孺孩童手裏拿着那足以救命的食物,他的下場是什麽?”
是搶奪,是暴力,是毫無反抗之力。
阿生震驚之餘,磕磕巴巴的又道:“那……那可以給他們每人……”
“你想問,那可以給他們一人分一點啊,這樣不就不會搶了?”
胥若笑了,道:“阿生,你很天真。”
“且不說王大人帶的東西根本就不是用在這個地方,就說,你覺得,每個人都分一點,滿足的了他們嗎?要不是那些精兵,只怕那些財務早就被搶劫一空了,你還想在那個地方發揮你可憐的善心嗎?”
“倉廪足而知禮節,命都保不住了,還在意那點人性?”
阿生睜大了眼睛,似乎是想反駁,但動了動嘴唇,還是沒說出口。
胥若語調依舊平緩:
“阿生,今日你來問我,我念你心性善良,與你解釋一番,但……”
胥若看着阿生,道:“你可以善良,但我身邊從不留蠢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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