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算計(1)
春寒料峭之時,空中小雨夾雪,這冷氣一入肺腑,瞬間涼得人眼前清明。路上行人寥落,平日裏人聲鼎沸的街道上,僅剩了十餘個苦于生計的攤販。縣衙之中,卻迎來了一名貴客。
景陽拂落大紅的風帽,身段窈窕,盈盈立于府衙宴客的偏廳中央。光線陰暗的偏廳,卻仿佛因了她的到來慢慢亮了起來。
公主出行隐秘,一路暗衛随行,為保萬無一失,都會在當地郡守處立下文書,這以後公主的安危便與此地息息相關了。縣令接過文書,誠惶誠恐地下跪行禮:“不知公主此行,有何吩咐,下官定當竭盡全力為公主分憂解難。”
“分憂解難?”景陽譏笑一聲。“本宮初到晉陽,就遇到不長眼的登徒子,幸得胭華郡主的侍女出手才保得一時清白,經多方打聽方才得知,那不長眼的登徒子”,景陽适時停頓,似笑非笑,“是縣令公子。”
聽得此言,縣令已是汗濕裏衣,便是連話都快要說不清楚。“公主……恕……恕罪!下官……下官即刻讓那不争氣的登徒子前來請……請罪,懇請公主……饒……饒他性命。”說完,又是兩個響頭。
“再來污本宮的眼嗎?”景陽不屑,拂了拂衣袖,坐于紅木太師椅上,受了此等大禮。
縣令為官多年,仍是不愠不火的一個小官,沒有滔天的本領,也沒有多餘的野心,膽子更是還沒有他那潑皮兒子大,聽聞景陽語氣嚴肅的一番話,已是心如死灰,一下子癱倒在地上。
景陽将縣令的每一絲表情變化都看在眼裏,知眼下那膽子只有針眼大的地方官已是肝膽欲裂,于是冷冷得笑了笑。“本宮這裏倒是可以給個将功折罪的機會,不知大人要不要?”
事情忽生了轉機,救命稻草再細,也是一絲生機,縣令将它揪得緊緊的,對着景陽再叩一個響頭,為顯誠意,故意加重了幾分力道。“但憑公主吩咐。”
“公主想要那位舒公子,何苦這般費力。”出得縣衙府邸,聯想到公主近日來的舉動,紫蘇忍不住發問。
雪花如飛絮飄落,景陽伸手接了一片置于手中,很快便同雨水相融。“強扭的瓜不甜,他若是心甘情願來到我身邊,豈不更好?”
這人與人之間充滿了機心與算計,太過輕易得到的,反而讓人覺得不真實,縱然身份尊貴如她,想要的也是要親自去掙的。
第二日,縣令公子攜帶四十名官兵圍住了舒望三人所在的竹屋,所有人都知道縣令公子肖想這屋中的姑娘已經好些時日,只是那舒望武力強勁,這才未曾得手。這一次這麽大陣仗,怕是要破釜沉舟不達目的決不罷休了。
舒望武力再高,也經不住四十人輪番突圍,很快便體力不支,身上也已經留下了大大小小的傷口。他用劍支撐在地,勉力穩住身形,再看向包圍圈外縣令公子得意的嘴臉,眼裏俱是駭人血色。
便是折在此地,也要讓那欺男霸女的登徒子陪葬。
“怎麽樣了?”雪還未停,景陽立于窗前,她恍然憶起舊事,那一年冬至,也是冬雪之日,她這一雙養尊處優的手第一次沾了血。
紫蘇将打聽到的消息一字不漏說給景陽聽,“縣令公子被斬殺當場,縣令大怒,以死罪将舒公子打入牢中。”
景陽沒有回頭,将窗子又推得開了些,淩厲的冷風裹挾着飛雪強勢灌入屋內。此刻,她臉上沒有明顯的表情,正是因為這樣,才顯得她的面色更加冷若冰霜,始終缺了一分屬于塵世的煙火氣息。
紫蘇安靜地立于一旁,沒有出聲打擾。景陽忽然笑了起來,若知結局如此,不知那位縣令還會不會輕易答應這筆交易。再過兩日便要回歸上京,她沒有時間可以浪費,只能速戰速決,逼得舒望退無可退。
景陽目光倏然冷了下去,同時沒有退路的,還有江辛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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