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畫眉

景陽公主自及笄後,當今聖上便下令為她在宮外另辟府邸。景陽盼了這麽多年,終于得以離開深宮那座金絲牢籠,這宮外的陽光仿佛都比宮內暖和許多。舒望被景陽帶回公主府,在府上精心調養了許久,身上的傷已經好得差不多。

這一日,舒望被景陽按在日常梳妝用的妝奁前,從鏡中看見景陽正端了一盒藥膏仔細沿着傷口塗抹,他不習慣這種親昵,下意識側了側身,想要避開景陽的手。

“別動。”景陽湊得更近了些,饒是舒望皮糙肉厚也忍不住紅了臉。只是任景陽如何撩撥,他都升不起半點心思,只是覺得這公主實在是太過折騰了一些。

沒勁透了!

看舒望萬蟻噬心的難受樣,景陽氣就不打一處來。盛着藥膏的錦盒随手一扔,錦盒和桌面相撞發出“咚”得一聲響。這幾日算是受夠了冷遇,她堂堂公主連親自上藥這等丢份的事情都搶着做了,這人卻只曉得禮貌致謝,連個微笑都吝于給她。

知道自己又惹怒了她,舒望致歉道,“公主千金貴體,這上藥之事還是舒望自己來吧。”

景陽鼓着一雙水靈靈的眼睛瞪他,似怒還嗔。“本宮于你也算是有救命的恩情了,你就是這麽報答我的?”

“公主恩情,舒望銘感肺腑。”

又來了!成天不是致謝就是致歉,來來回回就是幾句話,連敷衍都不願意。景陽深吸一口氣,“那你給我笑一個。”

舒望只是面無表情的看着她。

景陽也學他面無表情,心下道:江辛夷這幾年眼光是越發不行了,怎麽就看上了這麽個不解風情的鋸嘴葫蘆。二人僵持了半晌,舒望問:“公主,舒望何時能夠見到我姐姐?”

景陽回到公主府已經有些時日,宮裏那位遲遲未差人召見,不知是佳人在抱沒空搭理她,還是因自己忤逆了他的旨意在使氣。

“這事急不來,如讓皇兄現在見到你,你有十條命也不夠我保的。”

俗話說官大一級壓死人,宮裏那位爺還不是一般的官,想要一個平民百姓的命,還不跟捏死一只螞蟻一樣容易?景陽覺得自己為他真是操碎了心,也不見他給個好臉色。

山不就她,還不許她去就山嗎?這男人不好美色還能叫男人嗎?想通了這一層,景陽又打起十二分精神。只見她纖手執起妝奁上的螺子黛,平舉至舒望身前,“今日這眉毛仿佛淡了些,你替我添上兩筆。”

給極受帝寵的景陽公主描眉,換做其他男子定就當做一樁美差了,更何況還是個美人。

“好。”舒望顯得極好說話,接過螺子黛,順着景陽眉毛輪廓一筆一筆地描畫,神情專注,唯有平日執刻刀在木頭上雕出紋路時的狀态可比拟。景陽水光潋滟的眼睛盈盈望着他的側臉,更覺得自己眼光實在不錯。

“好了。”舒望放下炭筆,體貼地将妝鏡移到景陽面前。

景陽滿臉嬌羞側頭看向鏡中,看清鏡中人的模樣以後,臉色由紅泛白再變紫,巴掌大小的鵝蛋臉上,一對粗重的眉毛斜插入鬓,似下一刻就要直插雲霄,更像是鄉野樵夫慣用的眉形。

“舒望手拙,只能畫到如此地步,還望公主多多包涵。”舒望一臉無辜,眼神似笑非笑,分明就是故意的。

景陽緊吸一口氣,生生壓下翻騰的怒氣,咬牙喚來紫蘇,“去給本宮打盆水來。”最終還是按捺不住,朝舒望狠狠瞪過去,“既然自知技拙,這熟能生巧,日後便由你日日為本宮畫眉。”

他不是不耐煩見她嗎?她偏就要日日叨擾,讓他煩不勝煩。

舒望做出一副無欲無求的模樣,“承蒙公主不嫌棄,舒望便恭敬不如從命了。”舒望此時卻在想,能夠日日見到她,便日日有機會打探消息,也不是壞事。

景陽若知他心中所想,指不定要氣得吐出一口血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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