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追捕

景陽回到公主府,舒望已經等在門口,“怎麽才回來?”

舒望面無表情,隐約帶了一絲怒氣,景陽覺得莫名其妙,早上醒來時,舒望就已經出門了,今日二人都沒有碰面,怎麽一回來就像是要興師問罪一樣。

其實,舒望并非是生氣,公幹回到刑部,祁裕就将“百花宴”變故的前因後果複述了一遍,當得知景陽也在宴會中時,忍不住擔憂她的安危,匆匆同祁裕告別後就直奔未名湖,不想景陽等人早已經散了。舒望撲了個空,強行讓自己冷靜下來,一條街一條街的找下去太費事,還不一定能夠等到景陽的人,不如先回公主府,反正景陽早晚是要回來的。

誰知道一等就是兩個時辰,舒望心下已經急成熱鍋上的螞蟻,打定主意若是景陽再不回來就上街去碰碰運氣。

着急太久,見到景陽就給出好臉色幾乎是不可能的,景陽停在公主府的階梯下,沒敢往上走,因為舒望一副恨不得捏死她的樣子讓她一陣膽寒。

“去哪裏了?”等了半天也不見她回答,舒望又繼續問。

“受邀去參加百花宴了。”景陽越想越奇怪,平日裏她東奔西走也沒見舒望管過她。

“知道未名湖出了血案,為什麽不立刻回公主府?”祁裕懷疑這起案件和前些日子禮部侍郎獨子被殺一案有牽連,兩起案件死的都是重臣家眷,又想起景陽的身份,他當下就坐不住親自出來尋了。

知道他是擔心自己,景陽這才暗中松了口氣,提起裙子跨上階梯,站到舒望身旁去。“我被吓到了,你又不在府裏,我就想着不如在街上逛一逛,人多也安全一些。”

未名湖的命案不也是人多的時候發生的?平日裏一副精明的樣子,關鍵時刻腦子就不夠用,舒望知她心神未定,不欲繼續說下去,靠近一步握緊了她的手,摸到了滿手的涼意。“你手怎麽這麽冰?”

“我一直氣血不足,平日裏都是這樣的”。當下舒望也不再追問,牽起她的手往府裏走。

“明日我要去趟涼州城”,舒望一邊走一邊說道。

景陽停了腳步,“怎麽突然要去這麽遠?”

“前年涼州城發大水,朝中撥下重饷加固河道,誰知前些天連下幾夜暴雨,河堤被大水沖跨淹了附近的村落,有百姓舉報涼州的戶部郎中吞了前年撥下的饷銀,故而加固後的河堤才如此不堪一擊。那郎中知道東窗事發,竟然攜帶家眷出逃,尚書下令由我親自去一趟涼州城将其抓捕歸案。”舒望不想她擔心,只好将前因後果一一道來。

歷來都是天災無情,人禍無義,總有些無良官員食民之祿,卻不忠民之事,不知道又有多少難民家破人亡流離失所。這郎中也确實該殺。

舒望雖然有武藝傍身,卻是第一次出任務,大概也沒有同亡命之徒對戰的經驗,想到這一層,景陽又怎麽可能不擔心,眼看二人關系漸入佳境,這任務一下要分別幾日暫且不說,這其中要面臨的危險也未可知。

“放寬心,只是抓捕一個手無寸鐵的郎中,不會有事。”見她低下頭久久不語,舒望不得不再說些話來寬慰她。

“我也要去。”景陽以前從沒有想過千裏追夫的事情會發生在自己身上,但是,日日在公主府裏擔驚受怕卻沒有他的消息,她也是不願意的。

舒望知道她的倔脾氣又上來了,皺了皺眉:“此次我是去辦案,時間緊迫顧不上你,若是你有半點差池,我怎麽同陛下交待?”

景陽知道他說的句句在理,也不再堅持。舒望卻十分疑惑,居然這麽輕易将她說動了,總覺得她并沒有這麽好打發。不得不說,舒望的預感十分準,對景陽的了解也十分到位,頭一晚景陽親自替他整理包袱,早上起來卻不見了她的人。

出發在即,舒望沒空想這麽多,剛走出門就見景陽做小厮打扮已經等在了門口,也不知等了多久。

“我發誓到了外面都聽你的,你辦案的時候我就乖乖待在客棧什麽也不會做!”怕舒望不許,立刻将手上舉,一副蒼天在上,我景陽句句屬實的樣子。舒望獨自出門辦案,為了圖快,自然選擇騎馬出行,景陽現在一副小厮打扮,二人共乘一騎,像什麽樣子!

景陽将他的心思猜了個八九不離十,又是保證又是發誓:“我會騎馬,保證不給你添麻煩。”

眼看侍從已經為他牽了匹馬等在門前,景陽怕他拍馬而去,當即死死抱住他的手臂,像牛皮糖一樣,甩都甩不掉。舒望哭笑不得,“公主,你這樣像什麽話?”

“兩個選擇,要麽你帶我走,要麽我跟你走。”堂堂公主賴皮到這個程度也是聞所未聞,舒望沒有掙脫她,只看着她不說話。“昨日才發生了血案,據說又都是針對王公貴族的,我一個人待在公主府,也是害怕得緊。”景陽向來知道抓蛇抓七寸的道理,看舒望昨天那副擔心的樣子,當下改了主意,這軟硬皆施,不怕他不同意。

舒望沒再堅持,只與她約法三章,要聽話!不亂跑!景陽點頭如搗蒜,只要他答應,一切都好說。原本舒望打算抄就近的小路,至少能夠省下一日的時間,現下帶了景陽在身邊,便只能以她的安全為先,思索過後,當即決定從官道下涼州。

景陽沒有騙人,她的确是會騎馬,只是這禦馬的技術就十分堪憂了。還未走出上京舒望就開始後悔,若是知道是現在這種狀況,定然綁也要把她綁在公主府。好幾次險些從馬上跌下來,舒望策馬在後緊跟着她,一顆心忽上忽下的,待出了上京,當機立斷棄了一匹馬,将她抱在身前,二人同乘一批。

景陽做男子打扮,出了上京就無人再識得她,一路行來收獲了不少異樣的眼神。景陽坐在馬上不時回頭偷瞟他,舒望一直專心趕路,好像什麽都沒有想,如果忽略掉他一臉鐵青的話。

景陽沒有出過這種露天席地的遠門,不知道是不是頻繁日曬中了暑,小腹那處仿佛被看不見的手緊攥住,疼得她臉色蒼白,她知道舒望急着趕路,怕給他添麻煩,忍着一直不吭聲。

還是舒望先察覺到不對,一路上景陽跟一只重獲自由的麻雀一樣,叽叽喳喳說個不停,從今早開始就顯得異常沉默。

“公主,是不是哪裏不舒服?”他拉停了疾馳的快馬,空出一只手覆上景陽的額頭,卻摸到了一層密密麻麻的冷汗,當即将她的身子轉過來,景陽瓷白的臉色添了一層慘白。他們此時在一處密林裏,舒望估摸了一下大概還要行上半個時辰的路才能找到一間醫館,當即不再耽誤,朝另一條道上駛去。

景陽想安慰他,肚子一直不争氣得抽疼讓她使不上力氣。“公主,到底是哪裏不舒服?”舒望已是滿臉急色。

“就……就……肚子……有點……疼”,仿佛說這樣一句話就已經費了極大的力,逼得她冷汗直冒。

舒望夾腿瞪了下馬肚,立時馬兒加快了速度,待走到正街上時,景陽已經痛得暈了過去。舒望抓到一個路人,問清醫館的位置,就抱着景陽向醫館奔去。

景陽再次醒來的時候,舒望已經喂她喝下一碗煎好的藥,症狀終于得以緩解,二人都大舒了一口氣。“我已經好很多了,我們繼續趕路吧!”說着就要坐起來,又被舒望按躺下去,“不急,今日你先好好休息一晚,明日我們再趕路。”

景陽捏着被角,小心翼翼地看他,“對不起,都是我不好。”距離涼州城還剩一日的路程,如果不是受她拖累,舒望可能已經抵達了涼州城中。

“耽誤一日沒關系,你的身體最要緊。”連日裏風餐露宿,她千金之軀哪裏吃過這種苦,在景陽為着被她拖累擔心舒望責怪時,舒望卻是滿心的內疚。

景陽怔怔得看着他,一時不知道要說什麽?

“要我抱着你睡?”看着她的一張小臉漸漸恢複血色,舒望心裏是軟了又軟。

簡直是意外之喜了,景陽眼裏都是喜色,順從地點了點頭。

舒望脫去靴子,再除去外袍,躺上床挨着她的那一刻,自然而然地伸出手将她抱在懷裏,成親之後的每個夜裏,他都是以同樣的姿勢抱着景陽睡的。

景陽在他懷裏昏昏欲睡,多日以來持續趕路,夜裏燒了火堆宿在野地裏,她的身體确實已經吃不消。快要睡着之時,舒望突然說:“明日傍晚大概能夠抵達涼州城,我給你尋一處安全之地你先住下,切忌不要亂跑,乖乖等我,嗯?”

“嗯。”景陽這次是私下出行,連景行那邊都沒有得到消息。

“最好隐瞞身份,先不要去涼州府立文書”,景陽心思敏捷,立刻明白了他話裏的意思。犯案的是涼州郎中,正五品,也不知在城中的關系網蔓延到了如何地步。若被他知道景陽公主在城中,那她就是現成的活靶子,不排除抓她當人質的可能,還是小心為上,先隐瞞身份,危險程度可能還會小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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