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落葉與期中

高中是一個讓人靜下心來學習的地方

——大家都想讓你學習, 卻又總有那麽一些不得不做的事情阻止你“全力以赴”的學習。

譬如早操，譬如每周一升旗儀式, 譬如無聊透頂的校長講話廣播會……再譬如, 打掃公共區衛生。

一高把除去教室之外的校園面積都劃成了數個小區域，分別承包給每個班級，再由班級勞動委員安排人手，輪流負責打掃。

期中考試還有三天，這天早自習時，秦水遙本來已經進入狀态——讀語文正讀得酣暢淋漓，一擡頭就看見了勞委那張黒黑憨憨的臉。

“今天到你們組打掃衛生了, 記得把地上葉子掃幹淨一點, 好像今天教育局會來人檢查，你加油啊！”

勞委一臉同情的敲了敲秦水遙的桌子, 把掃把和撮箕都很貼心的遞了過來。

秦水遙“……”

她趕緊接了過來, 給勞委道了聲謝，就要急急忙忙的合上書, 想抓緊時間跑下去, 趕緊掃完, 然後繼續回來讀書。

“诶，等等，你們組還有一個人吧？要你一個人掃嗎？”

勞委在後面提醒她。

對了，一班為了省事，好像按慣例都直接是同桌一起下去掃的。

那麽的話，要找楚魚一起下去？

“昨天我已經和魚幹一起掃完了。”

楊詞笑嘻嘻的回過頭來, 一把勾住了楚魚的肩膀。

然後被楚魚一臉嫌棄的一把推開了，他也不知道這家夥怎麽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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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本來應該是輪到他們組打掃衛生，楊詞卻像一塊牛皮糖一樣黏了上來，直接和他一起下去把衛生弄完了

——還非不讓他和秦水遙說上一聲，只說他已經和她商量好了。

時昉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很自然的接過了秦水遙手裏的掃把，

“走吧，他們臨時換了一下班。”

“哦！”

秦水遙還沒完全弄明白是怎麽回事，可是看見他拿着掃把，溫溫和和的語氣，叫她一起走，頓時腦子裏就沒別的念頭了，開開心心的跟在他後面一起下去了。

楊詞很有成就感的趴在椅子靠背上，盯着遠去的兩人背影，

“你知不知道你現在正笑得一臉鬼畜？”

楚魚涼涼的說了一句。

“去你的，你懂什麽？”

楊詞不理他了，轉過去繼續美滋滋的和歷史書搏鬥。

*********

一高校園裏種了很多銀杏樹，每年這個時候刮起風來，校園裏便是一片金黃色的落葉，看起來很美，可是實際上打掃起來也夠辛苦的——至少對在這個時候輪換到的同學來說

秦水遙舉着掃把，跟在時昉後面，往自己班上的勞動區走去。

“楊詞是什麽時候叫你和楚魚換班的啊？”

她看着前面少年颀長挺拔的背影，心裏滿滿都是喜悅，忍不住開口問了一句。

時昉卻是腳步一頓，秦水遙猝不及防，差點直接撞到了他背上，

“你不想和他換嗎？”

他臉上表情很複雜，沒有笑意，瞳孔顏色很深。

不想換，怎麽會？

秦水遙趕緊使勁搖頭，把手裏掃把捏得緊緊的。

楊詞為什麽要換她不知道，只是随口一問而已，

實際上，她覺得他換得真好，他換了，自己就可以和時昉一組了，雖然打掃衛生只是短短的幾十分鐘，但是也是難得和他獨處的機會。

她又怎麽會不願意呢。

時昉見她一臉真誠——确實，她好像是個從不會撒謊的人，他厭煩的對人虛與委蛇的那一套她從來都沒學會過。

心情好像一下好起來了——時昉神色和緩下來，伸手把秦水遙手裏的掃把拿了過去。

“走吧。”

眼見她還傻站在那裏，少年回過頭來，沖她笑了一笑，清清爽爽的笑容，秋空下明靜透徹的眼神。

是她最喜歡看到的那種笑容。

“嗯”

秦水遙趕緊一溜小跑，跟上了他的步伐。

****

打掃衛生是很無聊的差事，不過打掃衛生和“和他一起打掃衛生”完全不是同一回事。

時昉話不多，可是在她很緊張的開始找話題說什麽的時候——無論那個話題她自己覺得有多尴尬和無聊，覺得他肯定不會喜歡

他卻總是不多不少的有恰到好處的回複

——這讓秦水遙不由得産生了一種欣喜感。

原來他們在一起可以聊的東西這麽多。

掃完了路邊這一塊，還有靠近操場的那條林蔭小徑，算是最難以打掃的地方。

那裏很靜辟，落葉時美輪美奂，曾連續好幾屆被評為過“一高秋季最美十景”之首。

經常有高年級的小情侶在此約會——其實充其盡量也就是拉拉手，一起散散步，那還是齊心一臉神秘的給她透露的。

沒想到，自己和時昉居然也會有單獨一起來這裏的一天，不過……手裏拿着的大掃把很殘酷的直接出賣出了他們此行的目的。

兩人偶爾交談幾句，一邊往前掃着，秦水遙卻忽然聽見了那邊前面路上傳來了一陣熟悉的說話聲音。

時昉正掃着地，忽然覺得被什麽拉了一拉——他回過頭來，卻發現她正一臉嚴肅的拉着他的校服袖子，把他往旁邊的小灌木叢中拉。

就她那點力氣……不過，他還是順着她的意思直接和她一起躲到了那邊的灌木叢裏。

一進去，她就像是着火了一般馬上松開了他的袖子，小聲解釋道，

“那邊來了人……他們在……”

在什麽，她躊躇了幾下，沒有說完，可是也不需要她說完了，那邊聲音已經清晰的傳了過來。

一個是男生聲音，一個女生聲音。

女生在告白。

那倆人走近，時昉看清楚了那張臉，居然是盧曜。

他臉上帶點淡淡的不耐煩，五官倒是很立體俊朗。

旁邊是個長頭發的女生，低着頭，臉上看不清楚神情。

“你把我叫來就是為了這個……都快期中了，我還要回去複習，沒時間再和你在這裏扯了。”

“……”

女生沒說話，秦水遙卻可以看到她的臉頰已經不知道是因為羞澀還是窘迫，已經紅得不成樣子了。

她忽然覺得那女生好可憐。

“那我回去了。”

盧曜咧了咧嘴，留下輕飄飄的一句話，直接往教室方向大步回去了。

女生依舊呆呆的站在那裏，很久都沒動，後來卻忽然紅了眼睛，往相反的方向也跑開了。

秦水遙還沉浸在剛才經歷的那出大戲裏，感覺心裏也是悶悶的——她對那個女生真是太感同身受了。

知道要說出自己心意來需要多少勇氣，換得一個這樣的回複，不知該有多傷心。

旁邊的少年忽然伸出一只手來，陽光從蕭疏的葉子縫隙裏透了過來

他是又要揉揉自己的頭發麽？

結果，時昉只是輕輕從女孩的發絲上取下了一片落下的銀杏葉。

“別理他。”

少年的目光難得一見的溫柔。

她還真是容易受人影響，立馬就替那個女生難過起來了……不過她在因為那個盧曜難過……無論是什麽原因，都讓人覺得莫名不爽。

秦水遙剛落到谷底的心情忽然慢慢又回複了上來

——對，他絕對不會是這樣的人。

自己喜歡的他，盧曜哪能比得上。

不過她忽然又有些佩服起那個女生來——她真是勇敢。

不知道自己……要走到她那麽一步，勇敢的對他說出心意來，要到什麽時候。

***

“怎麽樣怎麽樣？進展如何，我夠哥們吧？”

一回到教室，時昉還才剛坐下，楊詞就迫不及待的湊了過來，和他打探起進度來了。

時昉已經恢複了往常的表情，臉上完全看不出什麽來，他點了點頭，随即就打開自己的課本開始看了起來。

楊詞等了又等，方才發覺他是真沒話了

“……”

兄弟你這算不算是過河拆橋？

時昉沒說話，腦海裏卻浮現出了她在灌木叢中見到那兩人時，一開始眼裏閃閃發光。

後面卻全變成了對盧曜無法掩飾的嫌棄之情。

這一次，他其實還是挺感謝楊詞的

至少，從她的反應他可以推測出兩件事來，她很厭惡盧曜……

以及……似乎并不讨厭他。

*****

沒過幾天，表白事件的女主人公就被曝光到一班來了。

似乎還是個成績很拔尖，長相也很漂亮的女生。

“你說她還不如來給我表白呢!什麽眼光”

向天歌聽到這個消息做出了個“作嘔”的表情。

“眼光真不行。”

齊心在2班的同學和這個女生關系很好，還說她可以算女神級的人物了。

“為何這麽想不開？”

一班吃瓜群衆都紛紛搖頭。

秦水遙倒是沒有參與他們的讨論，她出神看了看外面秋日的天空，想起了那天他伸手，從她頭發上取下來一片銀杏葉。

那個女生其實很值得佩服啊！有勇氣把自己想說的直接表達出來——雖然說她覺得盧曜完全不值得這份喜歡。

至少在她心裏是這樣想的。

那片葉子做成的書簽現在正靜靜地夾在她家中最喜歡的一本小說裏。

等到來年銀杏紛飛的日子裏，不知道坐在自己前排的這個少年，能不能成功讀懂她的心意。

*****

今年期中有些晚，是因為過年也晚的原因，秦水遙來學校考試時，已經換上了深藍色的冬季校服。

一考場裏面靜悄悄的，人已經差不多都坐滿了，大家都在抓緊考前最後一秒鐘，看筆記的，看課本的，看輔導書的……什麽都有。

秦水遙找到自己的座位號，習慣性往靠門第一張桌子看了看，依舊是空着的，她不禁彎起眼睛笑了笑。

她就知道，他每次考試時，都會比往常來得到遲一些，幾乎是踩着入場點進，一到便直接開始考試了。

自己的座位號是十五，按S型排序，現在在他的側後方，隔出了幾乎一個教室的距離。

比起平時的近在咫尺，倒是讓人一下無比深切的感受到了自己和他的距離。

之後還是要繼續加油啊！

她把筆袋擱在桌上，揉了揉臉，給自己鼓了鼓勁，打算抖擻精神挑戰期中。

要是之後想和他去一個大學……現在開始全力沖刺，不知道還來不來得及……

秦水遙後桌是個生面孔的女孩子，不是一班學生……好像，也沒有在二班？

那麽說，應該是普通班學生通過自己進步擠入一考場的。

女孩好像還是第一次坐一考場，看起來有些小興奮，秦水遙轉過頭拿東西時和她視線相撞，便沖她很友好的笑了一笑。

女孩子似乎愣了一下，立馬也回了一個大大的微笑，

“你是秦水遙吧？一班的秦水遙？”

她居然會認識自己，秦水遙有些意外，下意識的點了點頭。

“我叫米宜，四班的，佳佳的同桌，常聽她說起你呢! 而且開學典禮你不是還上臺領獎了麽？站在時大神旁邊……”

米宜有點興奮，一口氣說了一大堆。

她老早就想認識秦水遙了，成績好，長得好看，據苗佳佳說她性格也很溫柔，眼下第一次和她打交道，近距離一看，果然和印象裏一點都沒差。

她第一次對秦水遙産生印象就是在開學典禮時，她站在時大神的旁邊，笑得特別甜，雖然和一貫冷淡的時大神氣質完全不一樣，但她當時就覺得兩個人簡直配一臉。

可惜回去對苗佳佳一說這個感想，倒是被教育了，

“他們那是純潔的革命友誼! 我都看了三年了。”

是這樣嗎？米宜覺得挺遺憾的。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一一”“我然。”“SAKURA”“只差一步”“糖唐堂”小天使的營養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