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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就在眼前,雄哥又停下來喘口氣,順道拉個屎——^牛嘛,走個幾裏路,總要停下來吃吃鮮嫩野草,若有小河就喝點水,看看風景,溫頤凡總會在這時笑容和煦地告訴她:雄哥年紀大了。

她總不能虐待動物吧?有一回張萸沒好氣地問他,為何讓老牛替他拉車?不能挑頭年輕力壯的嗎?

這溫頤凡竟跟她說,雄哥看着他長大,他要出遠門,雄哥不放心,一定要跟來。他跟雄哥有着祖孫般的感情……

當那個時候,她無語地兩眼如死魚瞪着天邊,是可以理解的吧!

而且,興許真是感情深厚,溫頤凡總能預先知道雄哥想做什麽。就說拉屎吧,牛是一定要拉屎的,但溫頤凡總有法子事先溫吞地停下車,散步似地把雄哥拉到樹下,讓雄哥面對着好山好水風景如畫,心緒愉悅地慢慢拉,而溫頤凡就會邀她到上風處,找塊幹淨的地方坐下來悠閑地等。

可以想見,張萸第一次看着這書生莫名地停下車,莫名地把牛拴在路邊,又拉着她莫名地找顆石頭坐下來時,她有多無語吧!

偶爾,這書生還會拿出竹笛來,吹一曲替雄哥助興——嗯,其實還滿動聽的,尤其蒼穹澄霁,白雪山下翠雲連蔭,明鏡似的湖水清澈可見游魚與綠苔,連飒冽清風都因為他一曲笛音而婉約了起來。不過張萸就是會忍不住盯着不遠處、群樹掩映之中的雄哥,正配合着笛音,一坨接一坨拉得很惬意……

那雄哥解決完需求後,溫書生還會從車裏拿出一根扁鏟來,挖起泥土把牛糞埋到樹下,以免制造路人的困擾……

她早就奇怪一個書生帶扁鏟幹嘛?「我來吧!」她就看不慣讀書人做這種粗活,總覺得坑還沒挖好他們都先斷氣了,她好歹是個練家子。

「這活兒不适合姑娘,我來就好。」

然後張萸又默默覺得,這書生鏟土的勁兒還真是跟專職挖坑埋人的一樣熟練,看他俐落地翻了兩翻,便把土坑填平了,還鋪上幾片落葉,了無痕跡。

拜雄哥所賜,從他們離開桃花村至今,已經過了一個月了!所以當雄哥在進京以前又停下來休息時,張萸也不急了,由它去吧。

「在下先送張天師到胡員外府邸吧,反正寒舍在京城的另一邊。」

張萸原想她自己進城,說不定早就到了,不過這京城她人生地不熟的,溫書生是京城人,他願意帶路也好。

「等我領了賞金,請夫子和雄哥吃頓飯吧,這一路也夠叨擾你們了。」雖然耗時,不過有個人作伴确實遠遠勝過一個人披星戴月地趕路,雄哥也很辛苦,她應該買一大車的草料給它才對。

「能夠送張天師一程,在下和雄哥都很榮幸,說到請吃飯,應該由我這東道主來才對,張天師若安頓下來,別忘了到敝帚居走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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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嗳,你別再喊我張天師了,叫我張萸就好了。」

談話間,胡員外的府邸就在眼前了。張萸都忍不住懷疑雄哥認得路确實不是玩笑話,在城外只要順着驿馬道和山路走也就罷,這書生一進城就只顧着和她說話,都是雄哥自個兒決定往哪條路走的。

這京城胡員外,曾經官拜工部尚書,胡府自是不比尋常百姓家,但前幾年胡員外辭了官,還廣發英雄帖請來各路人馬為祖墳收妖,有和尚尼姑,有道士道姑,也有不知什麽名堂的術士方士,胡府出入的江湖人士也就多了,張萸報上大名,沒有受到太多刁難便見到胡員外。

然而,讓張萸氣結的是,胡員外說,半個月前,有個江湖術士,自稱收了桃花村的妖孽,胡員外派了人快馬加鞭地前往桃花村一探,果然如此,就把賞金給了那位術士。

「胡某人絕非刻意說話不算話。但事實上,張天師真的不是第一個來告訴胡某,桃花村的妖孽已經被收伏的人……」

聽出胡員外話中有話,張萸實在氣得不想再多說了,「算了,當我倒黴做白工,世風日下,什麽厚顏無恥的家夥都有。」

「張天師千萬別這麽說,您畢竟是道家正派傳人,胡某人信得過您,才會事前先給您一半的賞金,也許胡某真是識人不清,但也請天師見諒,這一個月以來到胡府邀功的人……實在太多了,您又到今日才現身……」若非曾親眼見識過張萸收妖的能耐,胡員外可能會像這一個月以來對待那些神棍一樣,讓護院把人轟出去。實際上他對自己竟然一時不察就信了那江湖術士的話,也感到百思不得其解啊。

「……」可惜那一半的賞金,她已經花完啦!而且講到那一半,張萸有些心虛,因為當初誇口和溫頤凡分學的一半,其實是一半中的一半。可她已經悶得不想再說話,當下便謝絕了胡員外留她打尖的好意,離開胡府。

「是在下耽誤了姑娘。」溫頤凡一臉愧疚。

「……」他一定要說得那麽容易讓人誤解嗎?「不關你的事。誰知道會有那種搶別人功勞當成自己的,還騙得臉不紅氣不喘的王八蛋?」張萸踢了一下路邊的杏樹,那不要臉的江湖術士若是讓她逮到,她肯定照三餐惡整他,直到他哭爹喊娘尿褲子從此金盆洗手為止!

「請一定要讓在下有機會彌補這過失。寒舍還有許多空房,姑娘愛住多久便住多久。」

是錯覺嗎?為何她覺得這書生好像挺高興的?

「不了,我已經麻煩你夠多了。」她掂了掂荷包,「我應該還能請你和雄哥吃一頓,走吧。」

「在下知道一家小店便宜又實惠,不會讓姑娘破費。」他又邀她上了牛車。

不同于進城時,這會兒張萸看着滿街花花綠綠的店鋪,心裏悶到了極點。

原本還想着領了錢好好地犒賞自己,這下也成了泡影,她更加無心去欣賞那些讓她看了就傷心的繁華。

溫頤凡所謂經濟實惠的小店,竟是城西運河楊柳樹邊,挂着一串紅燈籠,門面幽靜,外頭停駐的馬車卻一輛比一輛金碧輝煌的竹居酒樓。

「這間店看起來……」張萸笑得一臉尴尬。她應該消費不起。

「放心吧,店主是我的熟識,打尖住宿都僅算成本,不到半價。」

果然他們一進店裏,掌櫃的就笑吟吟地迎來,「文老板,好久沒見您了。老樣子,二樓面河包廂嗎?」

溫頤凡點點頭,「這位是我的朋友,張萸,張姑娘。我們剛回到京城,都餓了,先給我們上飯菜。」

不僅如此,酒樓外負責安置來客馬匹的馬夫,還熟門熟路的将雄哥牽到後院它專屬的牛棚去,打算替雄哥沖個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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