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漫天的紅

夜深人靜，靜園送走了一個又一個客人。

她繼續偷窺着樓下的動靜。

一輛輛的車子離去。

他與那個漂亮的女人站在樓下，那個女人在他的臉頰邊上印下了一吻。

她拉上了窗簾，指尖緊緊拽着那塊布料。

她又看到了漫天的紅，那鮮血彙成了一條河流，血水漫過了她的腳踝，而她的爸爸媽媽站在河的對岸。

“小凡，我們在這裏呢，小凡，我們在這裏呢！”

她伸出了手，腳踩着鮮血一步步的往前走着。

“爸爸！”

“媽媽！”

她好想，想爸爸，想媽媽，想姐姐，想她們的家！

“老兒子！”

“傻閨女！”

……

真的好想他們呀！格外的想。

柯以凡蹲下了身，抱着膝蓋，無聲的哭泣了起來。

**

清晨的靜園，又響起了一片的尖叫聲。

陸振東跑進來的時候，就看到躺在浴缸裏的柯以凡，而她的右手耷拉在外面，鮮血從她的手腕處往下淌着，他仿佛又回到了那噩夢般的清晨。

不要，不要！

他搖着頭，一步步的走了過去，伸出手，卻連探一下她鼻息的勇氣都沒。

**

陸振東看着躺在病床上蒼白着小臉的柯以凡，這些年了，以為她早已好了，以為那些過去再不會帶給她傷害，原來她一直病着。

他頹廢的坐了下來，雙手罩着自己的臉。是他，沒有照顧好她！

那抹鮮紅，刺目而令人恐懼。

**

她睜開了眼，看到了擔憂的站在床邊的他，眼中流瀉出一抹憂傷，她令他又難過了嗎？她慢慢的把臉側向另一邊，淚水從眼角滑落。

他伸出手，輕輕的撫着她的額頭。

“小凡…”

他的聲音，讓她的身子僵硬住。

他站起身，在她的床邊坐了下來。

她明顯的察覺到她的床畔凹陷了下來。

“小凡，能告訴，告訴我，怎麽了嗎？”

怎麽了？那胸口的疼還在，她不知道自己怎麽辦，似乎只有看着鮮血從身體裏流出來，才會讓她的心不那麽疼。

一粒粒滾下來的淚珠就如那蝕骨的鹽酸一般。

“小凡？”

聽了他的話，她轉過臉看着他，也不開口，只默默的流着淚。

他的目光心疼的落在她的臉上，指尖伸出，在就要碰到她頭發的時候頓了下來。對上她的目光，他的臉上露出了一抹溫柔的笑容，指尖撫上了她的發絲！

“是做噩夢了！”

一句話幽幽的從她的口中吐了出來。

“噩夢啊？”他輕輕的重複了一句，沒有繼續追問。

她轉過身，雙手摟住他的腰肢，把小臉埋在了他看不見的地方，無聲的哭泣了起來。

他心疼的撫着發絲：“沒事的，沒事了！”

**

一身白大褂的陸振南看着一臉愁苦的坐在那的陸振東。

“大哥！”

陸振東伸手止住了陸振南的話。

“別說了，小凡會好的！”

陸振南搖了搖頭：“大哥，你別固執了，小凡心理真有問題，該早看醫生的！”

以前那會他只是懷疑，可是前兩日發生的事，讓他肯定，柯以凡的心理肯定有問題。而陸振東作為柯以凡最親近的人，肯定是早已察覺的。

陸振東冷冷的看着陸振南，那冰冷的目光不帶有一絲的溫暖。

“小凡，她很好！她很好，很好！她會好的，肯定會好的！”

是他陪她的時間還不夠多，是他沒有完全顧及到她。

“大哥！”

陸振東瞟了一眼，擡腿向着門口走去，他來這裏只是問陸振南她還有多長時間可以出院，他知道她不喜歡醫院，可不是來聽陸振南說這些的。

“大哥！”陸振南叫住要出門的陸振東。哪怕他是醫生，也叫不醒一個故意裝睡的人，一個自欺欺人的人。

“大哥，你想想這兩日有沒有發生什麽事，肯定是什麽刺激了她！”

陸振東沒有開口，拉開門走了出去，可是陸振南的話卻在他的心口萦繞。

發生什麽事了？

是因為裴倩嗎？

不，肯定不是的！他和裴倩的事早兩年就告訴她了。

是因為他帶朋友回家了嗎？

對，肯定是的，定是這樣的！那日他明明看到她站在樓上的，去找她時，她坐在飄窗上，那時情緒就不對了！

對，一定是這樣的！

**

靜園又恢複了平靜，在那裏只有他與她，以及原來的傭人，就連陸家人也很少去了。

她的情緒似乎慢慢的平複了過來。

陸振東松了一口氣，應該就是這個原因吧！是這個原因吧？

他把這原因告訴了陸振南，瞧着陸振南的眼神更是仿佛要讓他也認同這說法。可是是這樣嗎？或許他自己心中也不相信吧。

**

柯以凡望着自己手上的傷疤，忍不住伸出指尖摩挲着，那股疼痛似乎還在。

看着鮮血流出的時候，她似乎體會到了那股解脫的快感！

她拿起雜志，一頁頁的翻閱，臉上的表情更因為她的動作而變得瘋狂。沒有，沒有他和旁的女人的消息。把報紙拿出來，依舊沒有。唇瓣因為這些慢慢的露出了一抹笑容。她打開電腦，搜着他的名字，依舊幹淨的沒有他的任何消息。她嘴角的笑容越來越大。

聽到樓下他車子的聲音，她歡喜的跑下樓，如一只振翅欲飛的蝴蝶。

他看到她的開心，臉上也露出了笑容。

她如飛蛾一般的撲向他。

那股熟悉的香水味迎面撲來，她止住了腳步，笑容一點點的從她的臉頰褪去。

他看着她的笑容消失，上前一步。

她節節後退，轉而又向樓上跑去。

他措手不及，也反應不過來，她的情緒太反常了。

他奔上樓，走到她的門前，擰着門把，可門已經鎖了。

她的反應太讓他害怕了。

他找來了備用鑰匙，推門進去的時候，她又坐在了飄窗上。

他走近，可她的身子卻往角落裏鑽着。他伸手想撫她的發絲，她也抗拒的躲着，一只手伸着，腦袋就往那側偏着。

他的心底咯噔了一下。也不靠近，拉了一把椅子在她旁邊坐了下來，他實在不放心她。

她直勾勾的看着外面，滿樹的櫻花，紅的刺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