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柳暗花明

男人一臉不耐煩，快速翻着手中的一本雜志，他雖是毫無形象的躺在旁邊沙發裏，修長的雙腿放肆交疊的搭在桌子上，卻只顯得随性，不顯得無禮。

饒是早就練就了不動如山的江株竹也忍不住看了他第二眼，蕭雙玉為她介紹：“他是辛果，公司的首席設計師。”

辛果朝她點了點頭，長腿收起坐在茶桌前，卻是沒有說一句話。蕭雙玉習以為常，讓江株竹坐下，信手便拈來一個話題，不急不緩的和江株竹閑聊。

江株竹自然還是和上次一樣，盡自己作為一個茶藝師的本分，坐在兩人對面，不急不緩的應着她的話。

蕭雙玉看了看旁邊低頭抿茶的辛果，一個眼神已是明白了他的意思，本就是因為作為設計師的辛果挑剔之前那公司裏的茶藝室，堅持要找到泡起茶來最有味道的人，自己就想到了之前面試過的江株竹，而現在——蕭雙玉笑道：“江小姐，你有推薦信了嗎？”

江株竹面不改色，微笑着拿出了自己僞造的推薦信，蕭雙玉接過去看了看，然後遞給辛果，眼含深意的看着江株竹，問道：“江小姐，萬偉是你曾經的上司嗎？”

江株竹心中一懔，因不知道萬偉都說了自己什麽，她淡淡一笑回道：“是的，而且他一向對我很有意見。”

“原來是這樣，”回想起萬偉，蕭雙玉眼中輕蔑一閃而過，很是看不上他這種小人，并不多提他說過江株竹什麽，不止是不信也是不在乎，她直接道：“沒意見的話，你現在看下合同？”

江株竹當然不會拒絕。

正當她接過蕭雙玉遞過來的合同的時候，身後卻傳來一個幾分清爽幾分冷冽的低沉聲音：“蕭雙玉，之前的設計方案改好了沒有？拿給我。”

江株竹的動作瞬間僵硬，聽到那聲音中帶了詫異：“江株竹？”

江株竹無聲嘆了口氣，維持着自己的儀态，第一反應就是确認自己仍挂着工作中才有的微笑，而後她站起身來回頭，對面前這個出衆挺拔的男人道：“好巧。”

杜元衡沒想到會在這裏見到江株竹，目光一掃便了然她是在應聘什麽，同學間早就傳開她被辭退如今找不到工作的事情，作為曾經校園風雲人物又失蹤了十年後重新出現的江株竹，大家對關于她的八卦興趣高漲的匪夷所思。對于她被辭退的原因每個人都說的有鼻子有眼，內容雖有細微差異，大體卻都在說她行為不端，勾引上司不成才……

他知道，但未曾投入過多關注，也是從沒想過還會能再和江株竹打上交道，杜元衡的情緒微微波動，很快他恢複常态，淺淺的說了幾句話，朝蕭雙玉要了設計方案後，便道：“你們先聊，我不打擾了。”

雖經此打岔，蕭雙玉和辛果并沒有多問，一個是将疑問埋在了心底，另一個是壓根不在乎，正在漫不經心的擺弄手機。

江株竹也将插曲抛之腦後，拿起筆要簽下自己名字時，辛果卻突然開口：“等下。”

他伸手抽走江株竹手中合同仍到一邊，說道：“幹脆別兼職了，做個長期的怎麽樣？”

江株竹一愣，蕭雙玉此時也不吭聲，只在一旁看辛果說話。

“反正我們有專門的茶水間，也算是員工的福利，最重要的是，客戶來了可以招待一下，我們最近畢竟是主打漢服，當然要在方方面面都讓客戶感受到古代的那種感覺。”

自江株竹來起，辛果第一次說那麽多的話，能從兼職轉為長期，在現在的情況下，她當然願意，只是……

想到杜元衡，又想到家裏衆人和早上接到的邊宛電話，短短瞬間許多雜亂的想法在江株竹腦海裏激蕩，最後她暗咬下牙，已是決定要應下來。

“我沒意見，”蕭雙玉發表自己意見：“這樣的話，下周一就過來吧。”

“好的，”江株竹起身，分別和兩人握手，感謝并說再見。

看着江株竹離開，蕭雙玉側身，雙手環胸問道：“說吧，為什麽？”

“我哪知道，去問總經理，”辛果聳了聳肩，拿起自己的雜志準備回自己辦公室，只丢下一句：“不過有個專用茶藝師也不錯。”

果然是杜總發話，蕭雙玉視線落在江株竹的推薦信上，帶着頗有幾分深究的眼神，不知道杜總和她什麽關系。

……

離開漢設計的大門，江株竹的心情并沒有因為找到了長期工作而雀躍，反是陷入了一連串的疑問和複雜難辨的情緒中。

是不是杜元衡開口幫的她？以後要和他一個公司的話……邊宛氣急敗壞的聲音重在腦中回響，江株竹自嘲一笑，想那麽多幹嘛，有工作有生活來源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自我安慰了一番，江株竹還未踏上回家的車，就接到了杜元衡的電話，他低沉嗓音中聽不出什麽情緒：“你走了嗎？洪青又和你弟弟打架了。”

江株竹頓時什麽心思都沒有了，和杜元衡說了兩句，挂掉電話就見他開的車停在自己面前。車窗緩緩搖下，露出他輪廓分明的英俊側臉：“上車吧。”

一路沉默，江株竹想了又想，還是沒有提方才面試碰到他的事情，只全神貫注的望着窗外，仿佛有什麽吸引她的事情正在發生。

杜元衡開着車不動聲色的看了江株竹一眼，安安靜靜坐在車中的她雙手放在膝前，手掌纖長消瘦，指甲修剪的整整齊齊，唇角不自覺的彎成上揚的弧度，美麗的眼睛中閃着濕潤溫和的碎光……

若不是那天在咖啡館遇到張皇而逃的她，大概會以為她是真的變了，杜元衡收回視線專心致志的看着前方道路，思緒不由自主的回到那個高中時光芒萬丈，像一團火熱太陽的女孩身上。

當時的他也是追随在太陽旁邊不起眼的一個，只不過在最後的畢業典禮上橫空出世，震驚了全校，卻也僅僅是博得了她一瞬間的注意。

而以前最是顯眼的她如今越是落魄，就越容易激起人們的八卦心思，高中校友的圈子裏早就傳開了她因為勾引上司而遭到辭退，名聲臭的找不到工作，杜元衡偶有聽聞，但保留着自己态度。

在公司再見她的剎那間，杜元衡就沒來由的相信，傳言只是傳言，她大概就是那種不管經歷了什麽，都不會被污濁所侵染的人。

所以才給辛果發了短信，由兼職轉為長期，任性的連他自己都沒反應過來……

很快就到了高級中學門口，杜元衡停車，這才意識到自己在江株竹旁邊時，竟罕見的思緒雜亂。

壓住心底對自己的詫異，杜元衡和江株竹一同走進校園，正巧趕在午飯時間，學生們嘻嘻哈哈的結伴穿行在校園中。兩人衣裝革履，夾雜在其中很是顯眼，關鍵是一個挺拔英俊，一個美麗素雅，自然就很是出衆。

兩人不自覺，來到辦公室，其他老師都已經離開，只剩兩個班的班主任，和洪青、江寒函在辦公室，另江株竹詫異的是，安英蕊竟也在其中。

兩班班主任分別給兩人說話，宣布了停課七天外加處分的懲罰，江寒函和洪青一個只用擔憂的眼神看着江株竹，仿佛打架的不是他而是江株竹，另一個只桀骜不馴的仰頭看天花板，誰也不多加理會。

末了，劉老師終究比較關心江寒函一些，将兩個做學生的一同趕出去，對江株竹和杜元衡一同道：“兩個孩子不知怎麽一直都有過節，恐怕不是打兩次架就能煙消雲散的，做家長的還是搞清楚根本原因，調解一下，畢竟都是高三了，心思應該放在學習上……”

江株竹感激着劉老師的用心，告別後領着又一次被停課的江寒函和不該出現在高級中學裏的安英蕊出了辦公室。

杜元衡和□□緊随其後。

“一起去吃午飯吧？”杜元衡開口邀請。

沒有停頓的，江株竹立馬答應下來，忽略抗拒的江寒函，直接拉着安英蕊的手，讓他不得不跟了上去。

而洪青，想回家的話還未說出口，擡眼看到杜元衡正微笑着等他上車，頓時什麽話都不想說了，乖乖的上了車。

江株竹坐在了副駕駛上，三個孩子在後座還發生了一個小插曲，安英蕊剛以當仁不讓的姿勢要坐中間，就被江寒函一把攬住，把她推到最外面，自己坐了中間，得到了緊挨着的洪青的一聲冷哼。

兩人這次打架的理由是安英蕊，杜元衡還不知道具體原因，江株竹卻已經收到了安英蕊一長串的帶着歉意的短信說明了原因。

短信中安英蕊平鋪直敘，講清了江寒函是因為洪青說她在夜店跳舞，不是好東西才打架，說自己不該偷偷溜進來打擾江寒函上學，更因此連累他停課……她還請求江株竹不要怪江寒函和人打架，長長的文字間除了歉意不帶任何一點其他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