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夫子埂
姜氏見老頭子誤以為她急壞了腦子才說了這些胡話,她當着兩個兒媳的面不好解釋,便一把将老頭子拉到屋裏,然後又跑出來把兩個兒子拉進屋,只留兩個兒媳站在那兒看着婆婆莫名其妙的舉止。
姜氏把自己找算命先生算卦的事跟老頭子和兩個兒子解釋了,還滿臉認真地看着兒子,問:“你們倆在外找的女人賢惠不?聽算命先生說那是你們命中注定的姻緣,你們打算把她們接回來麽?”
仲勤和季秋哭笑不得,原來他們的娘沒急傻,而是相信了算命先生的鬼話。仲勤笑着說:“娘,你又不是不曉得,算命先生算不準,當初算命先生不是說大哥二十歲就能娶妻麽,可到現在他還是孤身一人呢,信不得!我和三弟這回在外出了點意外,生怕回不了家,哪還有心思在外面找女人,娘你咋連這種鬼話都相信?”
姜氏懵了,她有點不相信,算命先生說得那麽詳細,連什麽方向離家多少裏都說得那麽真,怎麽可能有假,而且她還是花了大價錢的。
季秋都懶得跟他娘細說,直道:“娘,你給那算命先生多少錢,明兒個我去要回來!”
姜氏緊張了,都說算命先生不能得罪的,就連富貴人家也都要靠算命定婚姻嫁娶吉與兇,她不敢說給了一兩,只道:“一……一百文錢,算了,別要了,丢臉。”
“娘,算個命頂多十文二十文的,你還真夠大方,給人一百文!明兒我一定替你要回來!”
季秋不容分說地出了門,對着站在外面驚喜得無法言語的楊梅兒喊道:“婆娘,快去你給男人煮些吃的,我都快餓死了。”
姜氏拉着仲勤問到底發生了啥意外,韋老二搶話道:“老婆子,你到底是傻了還是沒傻?人都回來了慢慢問,先給我和仲勤做些吃的吧。”
金恬挺着七個多月的大肚子進來了,說:“你們慢慢說,我……我來做飯。”
這幾日姜氏和兩個兒媳鬧得很僵,金恬被她罵得都不想出門,她進來只是笑着對仲勤和公爹說,并沒理會婆婆。
姜氏暗想,你想做就做吧,正好我要和兒子說會兒話。沒想到仲勤卻上前扶着金恬,“走,咱倆一塊兒去。”
韋老二見仲勤和金恬出了門,便瞪着姜氏問:“你這些日子是不是虐待兒媳了?剛才我們回家見你和二兒媳拉拉扯扯的是作甚?小兒媳瞧你時也是一臉的不樂意。”
姜氏撇嘴道:“我也就罵了她們幾日,我這個當婆婆的平時從來沒有打罵過她們,也沒故意找錯挑理,這回出了這麽大的事,我就罵她們幾日難聽的話而已,這算啥呀,以前大嫂還拿火鉗抽過金香呢,金香不照樣聽話得很,他們一家子不也過得好好的。”
“休得胡說,你可不要向大嫂學,你以前也說大嫂是惡婆婆,現在咋還搬出她來了,等吃過飯你得向她們賠不是!”
姜氏兩眼圓睜,“啥?我還得向兒媳賠不是,我做錯啥了?要不是甜娘鼓動仲勤種什麽藥材,要不是楊梅兒當初眼紅別人去縣裏過體面生活,仲勤和季秋至于出遠門遭禍麽?我怕她們都是輕的,你這個老頭子到底向着誰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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韋老二氣得跳腳,“你這是遇事就犯糊塗,當初分家時怎麽說的,家和萬事興!如今你和兩個兒媳鬧僵了,家裏再沒之前那般和睦了,一家人離了心,這日子還怎麽能過得好?”
“有啥過不好的,婆婆罵兒媳算什麽大錯,哪怕罵得狗血淋頭又如何,幸好兩個兒子回來了,否則我還要趕楊梅兒滾出韋家的門呢,她們當兒媳的莫非還要記恨在心?”姜氏理直氣壯。
“哎喲,你小點聲,你還真以為自己兒子有多大能耐?兒媳婦要是氣跑了,得花多少錢多少精力再找一門親啊。”韋老二也不跟她争了,說完就出了門,他得去前面商行走走,好讓村裏人都瞧得見他,讓村民們早些知道他兩個兒子平安歸來,不要再說什麽他兩個兒子死在外面回不來的那些晦氣的話了。
金恬和仲勤在竈房裏做着飯,兩人一邊做飯一邊眉目傳情,金恬一直高懸的心終于落了下來,此時的她不知有多激動有多開心。
仲勤讀懂了她的眼神,心疼地說:“這些日子吓壞你了吧?都怪我不好,為了多學些種藥材的本事多待了三日,後來季秋為收藥材又耽擱了三日,其實這一路挺安全的,路過的村子都很安寧,老百姓也熱情好客。只是沒想到……途中遇大雨,我和季秋走在一河堤上也沒多留意,河堤突然塌陷,季秋不小心掉進了河裏,還撞到一塊大石頭暈了過去。我當時不知輕重還以為他只是一時暈了過去,把他撈起來後還有閑心跑河裏撈藥材,後來将他背到一個村子裏找郎中給他看病才知他腦袋撞得很重,昏迷不醒,要知道那時他兇險得很,差點命都丢了!”
金恬這些日子猜測過各種可能,遇強盜啊遇貪錢之人啊遇起義軍等等,就是沒想是季秋掉進了河裏撞壞了腦袋。“難怪三弟臉上有疤,他這回出門真是吃了苦頭。”
“臉上那疤算小的,後腦勺上的疤才大呢。”仲勤眼神暗淡了下去,擔憂地說,“三弟當時昏迷了七日,急得我嚎啕大哭,不停地向那位郎中磕頭,還身上帶的錢全都拿了出來,郎中便去曲縣城裏尋來了最好的大夫,硬是扒開季秋的嘴用麥杆管引流一些藥水進去,說是能止住他腦袋裏流血。季秋醒後躺了三日才剛能喝點稀粥他就要回家,怕家人着急。三弟還未痊愈,走到路上他還暈了一回,恰巧遇到爹去尋我們,在路上找一戶農家熬藥給三弟喝,今兒個天一亮他還摟着葫蘆喝藥呢,進咱家門之前他才将藥葫蘆扔了,怕你們瞧見了擔心。三弟怕是……怕是要落下病根了,都怪我,沒能照顧好她,等會兒弟妹知道了還不知要怎麽罵我哩。”
金恬明白,農家的男人是否康健對一個家庭來說太重要了,楊梅兒知道後肯定要怪仲勤,自然也更加怨恨她這個二嫂。金恬嘆氣道:“你我确實要擔責,弟妹要打要罵随她的便吧,只是往後得請醫術高明的大夫時常來給三弟看病,藥也不能斷了。”
仲勤點了點頭,忽然想起剛才一回家就見金恬與他娘在拉拉扯扯,他娘還一臉惱怒的樣子,像是對金恬很不滿意,他小聲問:“你和娘……吵架了?”
金恬神色倏地恍了恍,“沒……沒有,娘就是太擔心你和三弟要去尋你們倆,她年紀大了我怕出事就攔着她,所以……”
仲勤尋思着這沒多大事,金恬是為了他娘好才攔的,便笑了笑說:“娘真是急糊塗了,還聽信算命的說……”
他想起他娘剛才拉着他和季秋進屋偷偷說這事,金恬應該還不知這事的,他想了想便住了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不想讓金恬難過,沒再說下去。
金恬挺驚訝,“娘找算命先生了?算命的怎麽說?”
“就說……說我和季秋在東南方向三百裏處,你說那算命的是不是瞎扯,曲縣根本不在東南方向,而是朝東北走,那個算命的連方向都不清楚還算什麽命,淨是騙人的錢,季秋說明兒個要把娘給算命先生的錢要回來哩。”
金恬往竈膛裏塞着柴火,兩眼盯着旺火像是在想什麽,過了一會兒,她擡頭看着仲勤,道:“要不……咱們這個月就選個好日子動土蓋院子吧?”
仲勤好奇,“你怎麽突然想起這事了,之前你還說不着急的,不過我倒是樂意早些動土。”
金恬不想說這些日子婆婆把她從頭罵到腳,比狗血淋頭還叫她難受,那些刺耳的話實在叫她難以忘記,她覺得自己以後很難與婆婆笑臉相對或是說體己的話了,還是分開住比較好。
“村子裏已經沒有地方可蓋了,要不咱把夫子埂旁那塊地用來蓋院子如何?”金恬又道。
“夫子埂?離咱村子是不是遠了些?其實我覺得……咱家屋後就行,把柴房和牛棚挪一挪,也能蓋個不小的院子。”
金恬猶豫了一下,“這後面地方還是小了些,離咱這舊屋太近,到時候院子裏曬不着太陽。”
夫子埂那塊地離韋家村有些距離,都快到張家村去了,但金恬覺得那塊地挺好,離大路近便,方便車子出入,離張家村也近便,而張家村依山傍水是個好地方。雖說離韋家村稍遠了些,但也只需走一刻鐘便到了。
金恬确實想住獨門獨院的房子,以前她還說蓋了大院子要把公婆接進去住,現在她只想與婆婆住得遠一些。她知道自己或許變得有私心了,可她現在心裏真的這麽想的,她只想和仲勤還有将要出世的孩子好好過日子,她無法勉強自己的心。
仲勤感覺金恬似乎有心事,畢竟當了大半年夫妻,金恬一喜一怒或悅或嗔不需有太多的神色變化他都能感覺得到。他不想金恬心裏不痛快,也不想這個時候刨根問底惹金恬心煩,便高高興興地點頭道:“好,就在夫子埂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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