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不安好心

傍晚時分,馬車緩緩駛入河西劉家村,劉清早就陷入沉沉的夢鄉,軟軟的靠在張蘭蘭懷裏。劉秀蜷縮成小小的一團,坐在馬車的角落裏,手裏捏着寫字的木棍。張蘭蘭看了一眼劉秀寫的字,雖然歪歪扭扭筆畫不全,但卻寫的很認真。

張蘭蘭看了一眼懷中的小兒子,又看了看女兒。小兒子想讀書,送去私塾便可,橫豎只是銀子的事。

可女兒想讀書,那就難了。這個時代,他們這樣的農家,根本就沒有人會讓女娃讀書,私塾只收男娃不收女娃,就算張蘭蘭想送劉秀去私塾念書,人家也不收。

大戶人家倒是能請先生到家裏來教導家中女兒識字念書,可張蘭蘭家并沒有富裕到能專門請的起一位教書先生到他們這窮鄉僻壤來。

張蘭蘭雖然讀過大學,可她只能認識繁體字,寫是寫不來的,更別說親自教女兒了。所以劉秀念書的事,還是得從長計議。

不知不覺,馬車已經停在了家門口。張蘭蘭叫醒兒子女兒,扶着兩個小家夥從車上跳下去。

“嘿!終于到家了,清娃好想家!”劉清蹦達着推開院子門沖了進去。

“秀秀,去叫你大哥出來搬東西。”張蘭蘭對劉秀道。

劉秀應了一聲忙往劉俊羅婉屋裏跑。張蘭蘭在後頭招呼車夫幫忙把東西搬進院子。

“娘!”劉秀剛進屋瞧了一眼,就慌慌張張跑了出來,面色煞白煞白的拉着張蘭蘭的衣角。

“秀秀,這是咋了?”張蘭蘭奇道。

劉秀指了指她大哥大嫂的房間:“家裏來人了,娘快去看看吧。”

見着女兒反常的樣,張蘭蘭更是奇怪,大步朝劉俊屋裏走去。

屋門開着,張蘭蘭一進屋就瞧見羅婉抱着孩子坐在床上,臉色很是不好;劉俊立在床邊,一張俊臉漲的通紅,瞧着有些手足無措。

劉富家的翠姑盤腿坐在床邊,正說的吐沫星子亂飛,瞧見張蘭蘭進來,大驚失色,立刻住了嘴,讪讪笑着從床上坐了起來,對着張蘭蘭道:“蘭嫂子,不是進城了麽,咋這麽快就回來啦”。

張蘭蘭的臉立刻就黑了,這翠姑是個黑心的主,今個趁着自己不在家跑來,肯定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

張蘭蘭注意到角落的木椅子上坐着個妙齡少女。這少女十五歲的年紀,穿着一身顏色米分嫩的裙子,米分面桃腮,很是有幾分姿色。

得,這不是翠姑的侄女麽,張蘭蘭本來還疑惑翠姑沒事吃飽了撐的跑自己家幹啥,現在心裏跟明鏡似的:這厮定是趁着自己不在家,死皮賴臉的帶着自己侄女貼俊娃來了,只可惜翠姑估算錯了時間,沒料到張蘭蘭坐車所以回家的早,這才叫張蘭蘭撞個正着。

“喲,我這才出去一會的功夫,怎麽家裏就來了這麽些人。”張蘭蘭挑眉看着翠姑,“你有啥事?”

翠姑見張蘭蘭臉色不善,不敢惹這瘟神,忙嘿嘿陪着笑。倒是翠姑那侄女海棠立了起來,走過來對張蘭蘭福身,道:“海棠見過蘭嬸子。是海棠聽聞劉俊哥的女兒出世了,便想過來瞧瞧,才求我嬸嬸帶我過來的。蘭嬸子要怪罪,就怪海棠吧,海棠給蘭嬸子陪個不是。”

海棠身量高大,體型勻稱,瞧着就比羅婉大上一號,這會做出溫婉賢淑的樣子,附小做低的弓着身子,感覺很是違和。海棠家境不好,母親死的早,父親是個賭鬼,家裏幾個兄弟沒一個成器的,日子過的很是艱難。海棠如今身上這半新不舊的衣裳,是她唯一一套能拿的出手的衣裳了,今個為了見劉俊,特意梳妝打扮才舍得拿出來穿的。

聽見海棠說“劉俊哥”時,劉俊的臉漲的更紅了,而羅婉眼中神色更是冰冷幾分。劉俊瞧見妻子神色,急的不知怎麽是好。他統共就見過這什麽海棠兩三次,怎麽就莫名其妙成了她“劉俊哥”了!

張蘭蘭撇撇嘴,喲,這狐貍精都跑上門來了。

羅婉還坐着月子呢,這翠姑就帶着海棠上了門,人都欺負到羅婉臉上了,張蘭蘭覺得不需要跟她們客氣。

“我兒媳婦做月子呢,這房子是你們這些外人随随便便能進的?”張蘭蘭雙手叉腰,完全不吃海棠那一套,一手扯着海棠一手扯着翠姑,将那兩人往外拖拽,口裏說着:“走走,孩子也看了,趕緊給我走人,我兒媳婦孫女吹了風有個什麽不好,你們擔待不起!”

海棠一下子傻了眼,她本以為好聲好氣的先陪個不是,好歹伸手不打笑臉人,誰知道這張蘭蘭竟然完全不按常理出牌,竟然直接拽着她們趕人!怪不得嬸嬸說她是個難相處的潑婦悍婦。

不過海棠一想家裏艱難的近況,大哥最近娶了嫂子進門,嫂子看她這小姑橫豎不順眼,總處處為難她。海棠窮怕了,一定要嫁個殷實人家,哪怕是做填房也好。正好嬸嬸說她們村劉景家的老大劉俊相貌人品一流,家境殷實,海棠打定主意一定能要嫁給劉俊。可眼前兇悍的未來婆婆,讓海棠吓的不輕,一時有些動搖。

張蘭蘭拽着那兩人,直接拖到了院子。劉俊怕母親吃虧,忙跟着跑了出來。

海棠一見劉俊,嘤咛一聲,裝着站不穩的樣子,身子就往劉俊身上倒。劉俊避開不急,被海棠撞了一下,兩人一起滾到了地上。

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就敢往劉俊懷裏鑽,真真是不要臉!張蘭蘭一把拉起劉俊,将他推到自己身後,免得海棠再跟沒骨頭似的往劉俊身上粘。

海棠自己從地上爬起來,做出一副楚楚可憐的樣抹着眼淚對劉俊道:“劉俊哥,對不起,方才我沒站穩……”

張蘭蘭呸了一聲,高聲道:“海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麽主意!你不就看我家殷實,一心想嫁到我家麽!可你也不瞧瞧你這騷浪的樣子,這頭是新梳的吧,臉上還擦了米分畫了眉,瞧這嘴塗的紅的,跟猴屁股似的,衣裳也是挑最好的穿來的吧?打扮成這樣不就是想勾引有婦之夫麽!我兒媳婦還好好在屋裏坐着呢,你就上杆子自己巴巴的往兒子跟前貼,一口一個‘劉俊哥’,當着我的面就敢往我兒子懷裏鑽。我呸,我啥時候多了這麽不知廉恥的女兒?真真是不要臉!就你那操行,誰要是把你娶進了門,就等着戴綠帽子吧!”

張蘭蘭一下子揭了海棠的底,海棠羞的無地自容,捂着臉哭,頭也不回的跑了。

翠姑急的眼都紅了,大罵道:“張蘭你個潑婦!好歹是當人長輩的,有你這麽尖酸刻薄的麽!仔細老天剁了你的舌頭!”

張蘭蘭笑罵道:“你和你那侄女,一個老不要臉,一個小不要臉,敢上門要逼死我兒媳婦,還怕我說要臉你別幹這事啊!海棠我跟你說,你要再敢打我劉家人什麽歪主意,我就去你家門口守着,把你今天幹的好事給你宣揚出去,看以後誰還敢娶你!”

海棠哭的更厲害了,一陣風一樣的跑開,好似身後就是龍潭虎穴一般吓人。海棠打定主意,以後就算打死她,她也在不想進劉俊家門了。

翠姑見狀,追着海棠就跑了。

門口幫忙卸貨的馬夫小哥傻了眼,目瞪口呆的連東西都忘了搬了。張蘭蘭收拾了那不安好心的兩人,拍拍手招呼劉俊幫忙搬東西,叫劉秀劉清把小羊拉到後院以前養牛的棚子裏。

東西都弄妥了,張蘭蘭洗了把臉,拎着劉俊進了羅婉屋。

方才婆婆罵海棠的話,羅婉聽的一清二楚。沒想到婆婆竟然這樣維護自己,羅婉捂着臉嗚嗚的哭。

“小婉,哭啥,有娘給你撐腰,誰也欺負不了你。”張蘭蘭拎着劉俊過來,叫劉俊坐在床邊,自己一手拉着劉俊的手,一手拉着羅婉的手,将二人的手覆在一起,道:“你們小兩口就好好過日子。不是我當娘的偏袒兒子,俊娃這孩子是個老實的,絕不會沾花惹草。若是外頭有些個不安好心的狐貍精非要貼過來,俊娃你就自己打發了她們,別再像今天一樣等着娘回來給你解決。自己媳婦自己疼,該硬氣就硬氣,對狐貍精心軟,那可就是傷了自己媳婦的心。往後若是再有這種情況發生,俊娃你就拿掃把把她們打出去就是。”

劉俊重重點頭:“是,娘的話兒子記住了。”

羅婉哭的淚如雨下,張蘭蘭看着心疼,戳了下劉俊的肩膀,使了個眼色,小聲道:“還不快哄着去?”

劉俊一臉呆傻,似是被點醒一般,嗯嗯答應着。

張蘭蘭悄悄出了屋,臨關門時瞧見劉俊将羅婉摟在懷裏。張蘭蘭一臉揶揄的笑,小聲對劉俊喊:“俊娃,你媳婦還坐着月子呢。”

劉俊老實巴交,沒聽出母親話裏有話。羅婉聽出來了,母親是擔心劉俊憋了一個孕期,這會子情不自禁……

羅婉擡頭看着丈夫英俊的側臉,臉紅的跟天邊的雲霞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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