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各有算計 (1)
祭淵疑心生暗鬼,自己把自己吓得不輕。
這位大魔修向來以心狠手辣著稱,死在他掌中的冤魂沒有一萬也過了八千,今日,他還是頭一回生怕自己被什麽不幹淨的東西給盯上。
見他舉止怪異,又自稱“本座”,柳清音慢慢想起了一個人。
那個人,也曾化身血蛇,将她纏得難受極了。
她向王衛之身旁靠了靠,聲音清甜甘爽,附耳道:“王道友,有件事我必須告訴你,你這位族人,已被祭淵控制了!”
王衛之眸光微斜,睨了她一眼。
只見此女容貌姣好,身段窈窕,神情分明清清冷冷,卻有種說不出的甜美滋味。一望,便知不易征服。
王衛之最喜歡挑戰不可能。
他也從未嘗過失敗的味道。
心念電轉,王衛之唇角浮起一抹淺笑:“哦?我竟未曾察覺到有何不妥,還請柳大劍仙指教。”
柳清音輕聲道:“道友不必這般見外,叫我名字便好。我曾與血魔祭淵打過交道,對他也有幾分了解,方才在幻境之中,還曾看見了他的真身。你這位族人,必定早已遭遇不測,還望節哀。”
“這樣啊,”王衛之佯裝悲痛,“我沒關系,不必安慰我。若是時機合适,我一定會大義滅親的。”
柳清音見他應得痛快,又見他長相漂亮,心中立刻多增了幾分好感。
她沖他清甜一笑:“王道友不愧是人人稱道的少年俊才,我早有耳聞,今日得見,方知名副其實。”
王衛之本欲再與她虛與委蛇一番,不知怎地,眸光不自覺地往地下一飄,一眼便看見林啾那張蒼白的小臉随着流沙微微起伏,腦中不禁浮起軟榻之上那一幕——
她眼中含笑,唇角微挑,吐氣如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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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孩,你想做什麽?”
他的長眉忽然擰緊,胸中仿佛被塞進了一團毛毛糙糙的棉花,堵得慌,卻又吐不出來。
“王衛之,”柳清音試探着喚了他一聲,“我這樣叫你沒關系吧?王衛之?”
王衛之愣怔片刻,輕輕擺了下頭,沖着柳清音露出笑臉:“随你高興,你若願意,叫我小字也可以。”
柳清音俏臉微紅:“那不大妥當吧?”
話雖這般說着,一雙美麗的杏眼卻是含着笑意,盈盈望着王衛之。她覺得他定會說“有何不妥”,然後把他的小字告訴她。不料等了又等,卻見對方的眼神又一次恍惚起來。
她順着他的視線一望,便看見了身首分離的林啾。
“你與林秋……?”
王衛之微一定神,展顏笑道:“不熟。”
“哦,”柳清音抿了抿唇,“對不住,我們萬劍歸宗內部的事,卻叫你看了笑話。”
王衛之微微挑眉,望向她:“若是不介意我是個外人的話,清音仙子不妨說與我聽聽。”
柳清音俏臉更紅,佯裝沒聽見對方這過于親昵的稱呼。
猶豫片刻,她道:“此人……居心叵測。她身懷魔功,用盡手段,逼迫師尊娶她為妻……大師兄行事雖然果決剛硬了些,但也是為了大局着想。個中緣由,我也不好與你細說,總之,此女并非善類,今日橫死,也是咎由自取。”
“嗯。”王衛之淡淡應一聲,擡眸望向沙瀑,“不知這秘境還在等誰?”
柳清音亦是一怔:“是啊,此地已只剩我們三人,為何第四關入口遲遲不開?”
導致第四關不開門的元兇此刻正蹲在地上,呆呆地望着滿地血漬。
就在秦雲奚的劍即将劃過她的脖頸那一刻,林啾果斷從業蓮之中抽離靈氣,注入虛實鏡中——這是她在海灘之與荒川心境共鳴時,荒川送給她的禮物。雖然只能使用一次,但已經足夠了。
她遁入了一種奇異的境界之中,與真實的世界之間仿佛隔了一層厚重的水膜,所有的景象都影影綽綽,蒙上灰糊糊的陰影。聲音傳到耳中,也微微發生了一些異變,就像是身在水下,聽着岸邊的人說話一般。
她看到自己的“身軀”依舊站在原地,被秦雲奚一劍斷頭。
雖然心中清楚那是虛實鏡制造的幻影,但眼睜睜看着自己身首分離的滋味,還是令她渾身冰冷,不自覺地顫栗了好一會兒。
有一霎那,她甚至懷疑這虛實鏡究竟到底有沒有起到作用,她是不是其實已經死了,此刻變成阿飄,飄在旁邊注視着這些人。
再下一刻,她後知後覺地從回憶中捕捉出一幅畫面。
那只黑鴉從她肩膀上蹿了起來,小小的黑眼睛中燃燒着冰與火,它炸着毛,憤怒地撞向秦雲奚的劍鋒,然後被一切為二,凄慘地墜落下去。
它并沒有垂死掙紮,而是堅定地拖着兩半殘軀,撲向她的腦袋,用翅膀托了托。
回憶起這一幕,林啾的心髒忽然被無形的手緊緊揪住了。
她想哭卻哭不出來,心中又酸又燙。
就在十幾個呼吸之前,她還頗有些哀怨地覺得自己孤苦無依,身邊沒有任何朋友。原來……不是沒有,只是自己視而不見。
隔着虛實之間的混沌灰霧,她呆呆地凝視着那只死去的黑鴉。
她聽到祭淵對着自己的屍身大放厥詞。也聽到柳清音用一副極其無辜的口吻在身後說着自己的壞話。還聽到王衛之大有試探之意地喚她“清音仙子”,而柳清音也默許下了。
秦雲奚離去之後,柳清音果然走上了曾經的老路,利用天然的美麗優勢,令這些男人對她漸漸放松了警惕,甚至心甘情願将秘藏雙手奉上。
林啾心中微哂,隔着灰霧,将手放在了黑鴉的屍身上,心道,‘枉我兩世為人,沒想到,遇上的第一位生死之交竟是一只鳥兒。烏鴉兄,我定會替你報仇,也祝願你來世安好,不要再經受苦難。若是有緣再相見,我定會還你這份舍身相護之情!’
這般想着,眼中慢慢落下一粒晶瑩的淚珠。
一炷香的時間很快就過去了,林啾的身影慢慢從虛空中浮出,手持琉璃赤劍,孤獨地站在沙質平臺一側。
地面上的幻像屍身漸漸淡去,唯有黑鴉噴灑在地上的一腔鮮血依舊灼目。
見到林啾未死,祭淵、王衛之、柳清音三人齊齊眸光劇閃。
三雙眼睛死死盯在她的身上,半晌,王衛之笑着打破了沉寂,道:“方才以為你死了,我還在心中說,待我奪取了秘藏,便去尋那秦雲奚,殺了他,替你報仇。”
他大步走向林啾,停在一個不遠不近的位置,目光中隐有警惕。
林啾沒看他們,徑自彎腰撿起兩半鴉身,把它拼接起來,然後默默揣進了懷裏,就像它活着的時候那樣。這份沉甸甸的心意墜在她的胸口,讓她心中裝滿了溫暖酸澀的情緒。
流沙湧動,沙瀑緩緩分向左右,像簾一般,被無形之手撩了起來。
腳下的流沙越旋越急,漸漸形成四個大小相似的沙漩渦,将沙質平臺上的四個人分隔開。
随着流沙不斷湧入漩渦,平臺一分為四,每個人足下都踩踏着一個急速旋轉的沙漩渦,奇怪的是,人分明是站在疾速流動的沙粒上面,但行動卻絲毫也不受影響。
柳清音足下的漩渦先移動起來,它施着一條長長的沙尾巴,一掠而起,消失在沙瀑之後。
王衛之急急望向林啾,道:“我替你解決這兩個人,然後有話對你說!”
話音未落,他腳下的沙漩渦帶着他飛了起來,殷紅的發帶獵獵作響,少年看起來依舊意氣風發。
林啾腳下的沙漩渦也動了,感覺和魏涼禦劍帶她在天上飛的時候差不多,她微微躬了一點身子,維持平衡。
穿過淅淅瀝瀝降下碎沙的沙瀑之後,一片白晃晃的光線刺入眼簾,她不禁擡起手,微微擋了一下。
這一關,踩在沙漩渦上的四個人會被傳送到一處巨大的空間,分別被投放在東南西北四個不同的方位。空間正中懸浮着一間草屋,荒川就在那間草屋中。
四人到齊之後,半空中傳來荒川空靈缥缈的聲音:“遠來之客,荒川已烹好茶,在此等待着你。”
能來到這裏的,個個都不是等閑之輩。即便沒有攻略,他們也能判斷出荒川的大致方位。
四個人可以随心控制腳下的沙漩渦。它像一只漏鬥,實際上它也是一只漏鬥,沙子會不斷地減少,速度越快操作越多,沙粒就會流失得越厲害。一旦腳下的沙漩渦耗盡,便會被淘汰出局。
趕到荒川的草屋下并非難事,雖然一路會有各種猛獸和異變的植株襲擊,也設有頗多陷阱,但只要多加小心,便不會出什麽大問題。
最大的問題是,草屋之外有一道狂風地帶,一旦進入狂風地帶,腳下的沙漩渦會成倍地消耗,根本不足以支撐到面見荒川之時。
所以,在進入狂風地帶之前,必須從旁人腳下奪取另一個沙漩渦。而且,還得通過一些特殊的方法将兩個漩渦都補足,才能保證順利抵達荒川的草屋。
這最終一關,其實有一條沒有明言的規則,那便是可以對旁人動手了!
原著中,柳清音在狂風地帶之外成功挑起王氏內鬥,其中一人打紅了眼,一劍刺傷了另外那人,将他踹下了沙漩渦。然後柳清音驚奇地發現,傷人者非但沒有被淘汰出局,反而得到了另外那人的漩渦,足以支撐他安然渡過狂風地帶。
可惜此人鬼迷心竅,被柳清音三言兩語一挑唆,決定幫她奪了王衛之的沙漩渦,兩個人一起去見荒川。
結果可想而知,柳清音與王衛之在第三關中早已有了交情,一個眼神交換,便明白了對方的心思。王衛之佯裝中計,與柳清音一道,反手襲擊了那個鬼迷心竅的王氏族人。王衛之奪了他的沙漩渦,然後将自己原本的沙漩渦給了柳清音,這樣一來,兩個人腳下的沙粒都足以撐過狂風地帶了。
他們說好各憑本事,公平競争,就比誰速度更快。結果到了中途,雙雙變臉向對方下黑手,一番相愛相殺之後,二人居然齊齊踏進了荒川的草屋。
林啾一邊回憶細節,一邊慢慢控制着沙漩渦向前移動。她看過攻略,知道只要移動的速度足夠慢,沙粒的損失便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眼下有兩條至關重要的訊息只有她和柳清音二人知道。
一個是最終進入荒川草屋的人可以有兩個。另一個是,這一關可以出手傷人。
林啾的底牌便是驚蓮破,但在秘境入口外,為了抵擋秦雲奚那一劍,不得已将技能暴露在了柳清音面前,她定會加以防範。驚蓮破的威力雖然足以滅殺元嬰期修士,但那只是針對普通的那種元嬰期,而不是柳清音、王衛之和祭淵這種變态。
原本林啾的打算是避開柳清音,奪了另外那個王氏族人的沙漩渦,然後趁柳清音與王衛之相争時,偷偷溜進草屋去找荒川。沒想到如今局勢竟然變成了這樣,另外三個人,竟沒有一個是自己吃得下的。
眼下這形勢可不樂觀,雖有驚蓮破,但祭淵與王衛之二人都不是吃素的,萬一一擊不中,便再無任何機會!想要順利通關的話,最好的辦法就是在柳清音之前找到王衛之,與他聯手。
若是讓柳清音捷足先登拿下了王衛之的話,自己就更是一絲希望也沒有了。
臨別時王衛之匆匆對她說的那句話浮入腦海——“我替你解決這兩個人,然後有話對你說!”
他說得情真意切,一雙又黑又長的眼睛裏閃爍着明亮的光芒,足以讓涉世未深的少女信以為真。
林啾心中輕輕一哂。說什麽?不過是奔着她那“死而複生”的能力以及這一關的攻略來的罷了。
男人的嘴,騙人的鬼。
她擡起手來,隔着衣裳輕輕撫了撫那只黑鴉的屍身,喃喃自語道:“還是你好。這些人啊,連禽獸都不如。”
雖然心中已看透了王衛之的為人,但此刻與他有共同的利益,也有虛假的情面,與他合作最好不過。
林啾拿定了主意,擡眼望向西面——她是第三個進入這一關的人,此刻身處南面,所以傳送的順序很可能是東、西、南、北。王衛之在她之前,所以最可能在西面。
依着王衛之那桀骜的性子,聽到荒川的聲音時,必定會全力向着中部掠去。等到他發現腳底下的沙在飛速流逝時,八成已沖出了近一半的距離,這時,他定會慢下來,四下尋找補充沙粒的辦法。
林啾細細回憶了一下這一關中的大致陷阱,然後挑了個最短的路徑,悠悠哉哉晃到西面一處巨大的沙坑附近,守株待兔,準備迎接王衛之。
這一關中的動植物都龐大得驚人,地上的雜草高聳入雲,葉片上最細的脈絡也有磨盤那麽粗。林啾操縱着沙漩渦,停在一片巨葉底下。
葉片上爬着一只瓢蟲,一動不動,曬着太陽睡熟了。
她靜靜地等待着王衛之的到來。
在這樣明亮溫暖的地方,她忍不住開始遙想未來。
荒川說過,只要她能成功闖關,便會成為虛實鏡真正的主人。一旦虛實鏡到手,她就再不會受制于人。她若有心想逃的話,就算是魏涼也拿她沒什麽辦法。
她很快就自由了。
以後呢?
她被陽光曬得微微眯起了眼睛。
前世的遭遇曾讓她打心底不信任任何感情,但方才黑鴉之死,卻像是一股熱泉,注入她冰冷僵硬的心房。畜牲如此,何況是人?
修真的日子那麽長,她一定會遇到真誠與她相交的朋友。
欠魏涼的,也得還,只不過不是用他想要的那種方式。
林啾的臉上漸漸浮起了淺淡的微笑。明麗的日光為她蒙上一層光暈,綠葉叢中的女子燦爛明媚,絕美得坦坦蕩蕩。
王衛之見到她的那一瞬間,竟被攫住了心神,不自覺地屏住呼吸,生怕自己的細微舉動打破了眼前寧靜的畫卷。
……
秘境外。
一具通身散發着寒意的身軀緩緩從樹後走出來,他的臉上沒有怒,也沒有悲。
他只是一步一步,慢慢走向被王氏族人團團圍住的秘境入口。
鬥龍急得炸了頸毛,它壯着膽,用自己的牙齒叼住了魏涼的衣擺,“嗚嗚”叫喚着将他往後拖。
魏涼垂眸,睨了它一眼,淡聲道:“她死了。”
鬥龍身體一僵。
魏涼又道:“人總會死,不是什麽了不得的事。”
鬥龍:“……”既然不是什麽了不得的事,您老又為什麽要往人家王氏紮堆的地方沖呢?
魏涼道:“但她畢竟是我的夫人。在我面前殺她,不可以。”
鬥龍緊緊扁住嘴巴,依舊固執地叼着他的衣擺,四肢着地,用自己的體重沉沉地墜着,不讓他上前去。
它能感覺得到,此刻的魏涼已是油盡燈枯。
鬥龍拼命搖頭:“嗚嗚嗚嗚!”
魏涼詭異地看懂了它的意思,他唇角輕挑,俊美的面容上滑過一抹難以捕捉的微笑,道:“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我非君子,一刻也等不得。”
鬥龍重重抿了抿唇,憨笨的臉上露出一抹決然!
下一刻,小奶狗般的身體急遽膨脹,兇獸的氣勢轟然炸開,方圓百裏頓時鳥驚蟲飛,走獸狂亂地撒蹄奔逃向四方。
它身上的傷口已經愈合得差不多了,一層新生的灰白色鬃毛覆滿整個脊背,此刻根根直豎,配上呲開的血盆大口,大有一股兇煞之意。
魏涼嘴角微沉:“……你是觀賞寵,不是戰鬥寵。”
鬥龍肉肉的鼻嘴不斷抽搐,本欲擇人而噬,被他這麽一打擊,通身氣勢頓時變得不上不下的。
誰來評評理?!聞者色變的兇獸鬥龍,在他嘴裏竟成了……觀賞寵?!觀賞寵是什麽鬼東西?!
魏涼看着這張皺乎乎、委屈巴巴的大肉臉,心中那股難以言說的煩悶不由得散去了幾縷。鬥龍通身覆着灰白色的毛,整張大臉上,最醒目的便是兩只圓溜溜的黑眼珠和一粒黑鼻頭,鑲嵌在一片白茫茫之中,說不出的蠢萌。再配上那條上彎的巨大唇線,整只狗看起來又呆又谄媚。
他盯着它看了一會兒,發出一聲不知是嘆息還是苦笑的氣音。
王氏衆人已被驚動了。
幸存的十一位大劍仙,當即擺出了七星陣,還餘四人在一旁掠陣,防禦如鐵桶一般。其餘小輩也各自組成劍陣,将魏涼與鬥龍團團圍住。
鬥龍呲起尖牙,壓低了身體,咽喉之中不斷發出沉悶的咆哮,巨大的腦袋微微晃動,警惕地盯住每一個敵人。
魏涼蒼白修長的手輕輕摁在它的頭頂。
他半眯着眼,聲音低沉清冷:“怎麽,王氏莫非與我那兩個逆徒聯手了?”
王氏諸人面面相觑,少時,一名宮裝女子站了出來,喝問道:“劍君魏涼,我只問你一句,殺死我們家主,以及另外十餘位大劍仙的兇手,是不是你?!”
身後有人低聲提醒:“明珠當心,莫要着了他的道!”
王明珠道:“無妨,劍君的為人天下皆知,就算要動手,也不屑行那偷襲之事。”
魏涼淡笑不語。
此女頗有心機,看似離開了七星陣,但卻始終牢牢把持着陣眼氣機,一旦對她動手,便等同于撞上了整個七星劍陣。只可惜魏涼的“意”已超越了世人的理解,這種氣機變幻的手段,在他面前就如同白紙一般。
他自然是不會上當。
氣氛靜默了一瞬。
王氏諸人個個感到冷汗涔涔。
魏涼終于說話了,他緩聲道:“我座下大弟子與七弟子,不日前已叛出師門,還竊走了我的本命劍,以及鎮宗之寶——先蒙劍髓。我追到此處,不想逆徒沒見到,卻‘巧遇’了諸位。我也想問一句,不知王氏對此知情不知情?此刻恰好擋住我的路,是否存心要助逆徒逃脫?”
此言一出,王氏人人色變。
鬥龍也有點蒙。
這些大劍仙個個是老奸巨滑之輩,聞言将信将疑,臉上卻是齊齊擺出了震驚的神情。
“什麽?!先蒙劍髓被竊走了?!”
“若有此物加持,再加上爆了劍君的本命劍的話……的确能夠做得到滅殺家主諸人!可是,這二人為何要對我王氏族人痛下殺手?!”
“我知道。”王明珠忽然垂首,低低地說了一句,“若是秦雲奚做的,倒也說得通。是我對不住他,他要報複我。這事,與我有關……”
此言一出,在場衆人齊齊望住了她。
魏涼座下大弟子秦雲奚為何重傷,一直是修真界不解之謎,外界紛紛猜測與王氏可能脫不了幹系,但誰也沒有證據。就連王氏中的小輩,也覺得可能是自家上面那些高人下的黑手。
卻沒想到,聽這王明珠話中之意,倒像是有些男女之間說不清的故事似的。
魏涼眉目不動,淡聲道:“若王氏沒有與逆徒聯手,還請讓路,某,自會清理門戶。”
王氏諸人眸光劇閃,躊躇許久之後,終于默默讓開了一條道。
魏涼帶着鬥龍,大搖大擺消失在衆人的視野中。
“好像……哪裏怪怪的?”其中一人後知後覺,“明珠,你與秦雲奚,到底……”
“什麽?”王明珠驀地回神,聽清了對方說的話之後,雙頰頓時浮滿了紅霞。
“你方才不是說,你做了什麽對不住秦雲奚的事,他要報複你?你與秦雲奚究竟有什麽首尾?”
王明珠雙眸睜大,微微倒抽了一口涼氣,喃喃道:“我,我怎地……不是,我與他之間什麽也沒有,我只是奉家主之命,把那幾個大魔修引給了他,然後趁機離開。可是,他應該看不出我是故意的才對……”
衆人飛快地交換着視線,知道王明珠有所保留,但這裏人多眼雜,不宜深究。
王明珠心中感到一陣陣驚悸,方才不知怎麽,差點脫口說出了心中最為隐秘的心事——她曾深深慕戀過秦雲奚,可惜屢次向他示好,都被他冷冰冰地拒絕了。她知道秦雲奚心中裝着那個柳清音,對旁人根本不屑一顧。日子久了,這份愛而不得生出的恨意在王明珠心中醞釀發酵,釀成了毒汁,日日錐心蝕骨。秦雲奚出事,正是王明珠與大哥王明浪商量之後,故意算計的。
化神修士雖不會流汗,但王明珠此刻已覺得後背一片濕冷,心中又虛又慌,手腳不知往何處安放。
大哥他們……不會真是自己害死的吧?!真是秦雲奚來報仇了嗎?!
她獨自惶惶然,另外那十名大劍仙卻已開始思量別的了。這些人根本沒有料到,秦雲奚與柳清音這樣的化神後期大劍仙,竟會果斷至極,自降了修為潛入秘境。
“能一擊将家主六人同時殺害,秦雲奚必定已經爆掉了魏涼的本命之劍,那先蒙劍髓,恐怕也損耗了不少。”
“不錯,秦雲奚與柳清音修為與你我相當,若是找到他們,不要硬拼,只要緊緊跟着他們,迅速發出訊號,必能合力将其拿下!”
“若能在魏涼之前奪到先蒙劍髓……咳,咳!也不是說咱要昧了他們萬劍歸宗的鎮宗之寶,但咱們死了那麽多人,還沒問他們要個交待呢!生死事大,其他的,只是旁枝末節!萬劍歸宗出了這等狂徒,行了此等喪心病狂之事,如何能夠輕輕揭過?!就算到時候魏涼願用先蒙劍髓來補償,也彌補不了我們的喪親之痛!”
“不錯!”另一人會心抽泣。
“反正秘境入口早已閉合,出口也不知在何處,幹等着也不是辦法,不如我們這便四散開去,尋找那二人蹤跡!”
“我同意。”
“我也同意。”
風從叢林間穿過,卷起地上幾片腐葉。
風中仿佛有人在嘆息——
貪婪與愚蠢,最易将人送上不歸之路。
……
魏涼……
王衛之的心頭晃過了這個名字。
這是世間最強的男人,他們都說,天下間沒有任何一個女人不想嫁給魏涼。
“嗤,他有什麽好。”王衛之定定望着不遠處那個懶洋洋曬太陽的女人,心中忽然就湧起一陣煩躁。
她那瓷白的面龐在明麗的陽光之下,顯得更加慵懶妩媚,她眼神飄忽迷離,像是午睡後将醒未醒的貓兒。
他的耳畔仿佛又響起了她帶笑的聲音——
小孩,你想做什麽?
小孩?他早晚會讓她知道,他究竟是不是小孩!
“喂,林秋!”他揚聲喚道。
他沒有貿然靠近,怕驚到她。
他絲毫不覺得對她有愧——修真的世界便是這樣,弱肉強食,你死我活。為了這麽一個連露水之緣都算不上的女人,在最緊要關頭與秦雲奚、柳清音二人為敵,實在是愚蠢至極的行為。況且,以一敵二他根本就沒有勝算,就算強出頭,也只不過是再拖上一點時間罷了,她最終還是得死。與其鬧得那麽難看,換她茍延殘喘一小會兒,倒不如幹淨利落地讓道,她也死得痛快些,少在等待之中多受煎熬。
她若是聰明人,便該知道這事怨不到自己身上。
他認定她是聰明人。
林啾緩緩張開了眼睛,視線落到王衛之的華袍上時,她的唇角浮起了一個毫無芥蒂的笑容。
“怎麽才來?我等你多時了。”
王衛之微微一怔,心神不由得左右晃了晃。
“我,”他暗暗清了下嗓子,道,“你怎麽知道我要經過這裏?”
林啾眼風一斜,睨着不遠處的沙坑,嘴角一努:“守株待兔。”
“是了,”王衛之道,“你說過,你知道這一關中的所有陷阱,以及過關之法。”
他神色愈加自然,前一關中發生的事情仿佛已成了過眼雲煙,被這二人齊齊遺忘。
林啾道:“這一關其實可以兩個人一起通過。”
“哦?那可太好了,我會全力護你通關。”王衛之裝出一副全然信任她的樣子,其實心中不以為然。
他不介意她在這種事情上耍點小心思,因為他原本的計劃便是要帶着她一路走到最後,直到面見荒川之前,再送她離開。所以,她說可以兩個人一起通關,正中自己下懷。
林啾自然知道他不信,但她更加無所謂。王衛之不知道她有一式殺傷力極大的驚蓮破,到了緊要關頭,再送他一個“驚喜”。不過在此之前,她會利用他,解決了柳清音和祭淵二人。
林啾催動腳下的沙漩渦,慢悠悠飄向王衛之。
二人的距離越來越近,直到幾乎臉貼着臉。
王衛之瞳孔越縮越細,屏住呼吸,定定盯住林啾。
就在二人身體即将相觸時,林啾粲然一笑,與他擦肩而過,揚起一只手,從身後輕輕貼上他的肩膀,用不輕不重的力道将他推得輕輕往前栽了一小步。
也僅止于一小步。
“……?”王衛之略有幾分狼狽地回身看着她,目光中滿是探究。
林啾笑道:“這一關可以傷人,将人推下去,然後奪走對方腳下的沙漩渦。想不到吧?王衛之,我想我已經表現出足夠的誠意了。”
王衛之的瞳仁瞬間縮得幾不可見,他深深地倒抽了一口涼氣,薄唇略略發白:“當真。”
“當真。”
他不知這裏可以傷人,并沒有提起十足戒備……若她留有強力後手,那麽,他有五成可能要被推下沙漩渦!
誠如她所言,她已經表現出足夠的誠意了。
四目相對,心中都在算計着對方的底牌和心思。
一試之下,林啾已然确定,王衛之對她其實有所提防,若是方才直接用上驚蓮破,也未必能将他打下沙漩渦。不過不要緊,有方才“假死”一幕在先,王衛之并不知道她隐藏了怎樣的真實實力。
而王衛之,在聽到她說“這一關中可以傷人”時,确實是大大吃了一驚。這個信息至關重要,若她一直瞞着他,伺機下手的話,恐怕還真會帶來一些麻煩。不過女子終于是眼界淺了些,遇到事情,下意識就會選擇依賴男人——倒也不是什麽壞事,自己實力夠強,帶上她一個也無妨。
他慢慢吐出胸中那口受了驚的長氣,雙眸微眯,鄭重其事道:“多謝了。我會與你合作,毫無保留。”
“嗯。”林啾微微一笑。
王衛之默了片刻,道:“我不知該如何表現我的誠意。你若信得過,且看我以後。”
林啾點頭,道:“走,我帶你去補足沙粒。”
“這裏難道不行嗎?”王衛之偏頭望着那個足有世俗皇城那麽大的大沙池。
林啾淡笑着,招手示意他藏到自己身後,然後召出琉璃赤劍,凝出靈氣鎖鏈,從地上卷起一塊巨石,擲向沙池。
忽然之間,天地色變!
只見那平靜如紙的沙面忽然直直地豎了起來!一個不見頭尾的龐然大物沖天而起,那塊巨石落上去,就像一片小葉子飄到迅疾的瀑布中一般,眨眼之間淹沒無蹤了。
蹲在二人頭頂巨葉上的瓢蟲受了個大驚,振着翅膀,“嗚嗚嗡嗡”向遠處逃去。
王衛之倒抽着涼氣,仰首往天上望去。
一對足有房屋大小的巨大重瞳正居高臨下俯視着大地。這是一條沙色的蝮蛇,它究竟有多大,已經無法用言語來形容了。
若是傻乎乎地貼上去“取沙”……後果恐怕不堪設想!
王衛之心中對林啾的感激又多添了幾分,不過感激之中,始終夾裹了幾分輕慢——她只是一心想要讨好自己,懷揣這種心思的女人,要麽圖利益,要麽圖感情。無論是哪一種,王衛之都覺得有些沒勁。
至于哪種女人才“有勁”?他也說不上來。
反正從來沒有遇見過就是了。
林啾帶着王衛之在遮天蔽日的巨草叢中穿梭。
“替你補足漩渦之後,我們便到北面去攔截祭淵,先把他送出去。”林啾漫不經心地說道,“也叫我看看你的本事。”
“小事。”王衛之薄唇微動。
“至于柳清音。”林啾猶豫片刻,“我知道的所有信息,她也都知道。面對她的時候,千萬不可掉以輕心。”
王衛之微微一哂,眸中依然是滿滿的輕慢。
林啾不禁覺得哪裏有點怪怪的——王衛之這種自戀狂魔,真的會為一個女人做到書中那種程度嗎?只看方才在沙質平臺上看他與柳清音的交鋒,壓根就看不出他有半點燃起戀火的苗頭。
這樣一個男人,真會為一個女人若癡若狂?
可若說不是,又怎樣解釋那近百年無怨無悔的付出和守候?
“王衛之,你若喜歡一個人,會是什麽樣子?”除了算計人的時候以外,林啾向來想到什麽便說什麽。
王衛之頗有些驚奇地望了她一眼,說道:“便如我對你這般。”
半真半假。似笑非笑。
“那若是對方不喜歡你,你又該如何?”她繼續問道。
王衛之自信地呲了呲牙:“只要是我想要的女人,早晚必定是我的。”
林啾:“……”聊不下去。
“喜歡柳清音那種類型嗎?”
王衛之笑了:“算了吧。你知道王氏最不缺什麽人?最不缺的,便是自作聰明的蠢貨。這種人啊,看了便膩煩。”
林啾不以為意,淡淡笑着揭過。
膩煩還叫人家“清音仙子”?男人靠得住,母豬會上樹。
不過……他的表現,和書中當真是差出了千萬裏不止。
林啾思忖着,慢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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