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動手
九陽塔中,林啾昏昏欲睡。
那旋轉階梯走得多了,就不再有新奇震撼的效果,反倒是特別催眠。
照理說,築基之後就可辟谷龜息,也不再需要睡眠。然而林啾做社畜的時候累得狠了,但凡心神微微松懈一點,就會自然而然地雙眼放空,腦袋點得跟小雞啄米似的。
魏涼有些好笑,眼風一斜,鬥龍便乖乖伏在了林啾面前,将她駝在背上。它聳起兩邊肩胛骨,佝偻着腦袋,把自己的後腦、脖頸和背部凹成了一張毛床。
稍硬的鬃毛就像那種軟硬适宜的棕榈墊,又長又軟的茸毛則從兩旁覆下來,像鴨絨被一樣輕輕搭在林啾身上。
肩胛骨護在她左右,就像是床邊的護欄。
林啾一秒就睡着了。
夢裏全是毛。不知睡了多久,隐隐約約總覺得夢裏有小孩子在哭。
哭得她心緒難安,掙紮着醒轉過來。
外面的戰況已變得十分激烈了。
魔翳濃郁得凝結起來,塔中仿佛淹了半池怒濤。鬥龍載着她攀到了塔壁高處,魏涼的身體則懸在那洶湧惡潮上方,掩在廣袖中的雙手上,隐隐發出白色光芒,每一拂袖,便把一個冒頭的大浪打回塔底。
魔翳在咆哮,一次又一次不甘地往上湧,塔壁上,也爬起無數小縷的黑泉,悄悄向着鬥龍和林啾所在的地方蔓延。
那盞冰燈已變成了純黑色,懸在鬥龍的大腦袋旁邊,光線忽明忽暗。
借着微弱的光芒,林啾看見鬥龍的腳掌已被燒得通紅。它左右騰挪,躲避那些順着塔壁攀爬上來的魔翳黑泉,腳掌不斷地踩踏在烙在塔壁上的暗色符文之上,每踏破一個符文,它都會痛得微微地顫抖,喉嚨裏溢出壓抑的嗚咽。
難怪夢裏總感覺有小孩哭!
鬥龍痛了,但不敢吵她睡覺,便只能憋着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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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陣懊惱湧上了林啾的腦門。
“怎麽在這種時候睡着了……”
魏涼總是給人一種無所不能的感覺,她竟是忘記了,他身上還帶着那麽多的傷。
此刻他顯然也不輕松,否則依着他那脾氣,怎麽會沒顧上塔壁的符文而放任鬥龍受傷呢?
林啾不再遲疑,當即催動業蓮,同時伸手一抓,抓住了懸在身旁的冰燈!
此刻,冰燈已被染成了純黑色,手指碰上去不再冰寒,反倒有種熱騰騰的、暴郁狂躁的氣息。
這就是魔翳!
業蓮快速旋轉,狠狠一吸——
這冰燈中的魔翳與封印它們的“意”已勢均力敵,僵持在臨界點上。林啾的舉動給了它們一個突破口,瞬間,只聽一聲爆裂的脆響回響在塔內,冰燈中的凝成了固态的魔翳愣怔片刻,然後竟像是邪惡的嬰靈一般,發出了“咯咯咯”的怪笑聲。
林啾倒是絲毫也不慌。
她能感覺到業蓮的歡欣雀躍。什麽邪惡嬰靈,在業蓮眼中就是大補的人參果娃娃。
只不過,她還沒來得及大快朵頤,便聽見鬥龍發出了一聲驚天動地的咆哮:“吼——”
它揚起毛茸茸的身體,情急之下,竟用自己最脆弱的肚皮朝着這團凝成了嬰靈模樣的魔翳,将林啾牢牢護在了身後。
獸類的直覺讓它感覺到了深深的恐懼,它呲起了毛,身體不自覺地輕輕發顫,口中發出陣陣低低的吼叫。
而魏涼,也第一時間掠了上來。
一個大浪擊打在他的後背上,他不避不讓,星眸中閃爍着寒光。
廣袖一拂,将鬥龍推出了幾丈遠。
嬰靈魔翳一擊落空,飛起一口,竟咬在了魏涼的手背上!
魏涼冷笑一聲,長袖一卷,一股白色寒霧傾洩而出。只見那白色寒霧濃郁得如同實質,将他的左手連同那純黑的嬰靈一道封印起來。
林啾看到他後背的衣裳上被撕開了一道長長的口子,血沁了下去,順着衣裳下擺“滴答”流淌。
這一切發生得太快,她連說話的機會都沒有。
暫時封住嬰靈之後,魏涼皺着眉頭看了一眼鬥龍發紅的蹄子,再次一拂袖,以白色冰霧封住塔壁上的符印。
這幾個動作快得如同電光火石一般,連化神期的鬥龍也沒怎麽反應過來,它依舊揚着前肢,将林啾牢牢護在身後。魏涼淡淡掃過一眼,見這一人一狗都好好的,便要返身掠往塔底,對付那惡潮般的液質魔翳。
“等等!”林啾回過神,急急叫住這個壞她好事的家夥。
“嗯?”面對她時,魏涼總是一副從容不迫、波瀾不驚的模樣。
林啾不由看愣了一瞬。
她本以為他的臉上多多少少總該有一些焦慮或者急迫,然而并沒有。
若不是他身後被撕破的袍子還在輕輕翻飛,且左手上還咬着一只被凍結的嬰靈的話,他的模樣與平時根本沒有任何區別,就像在閑适午後,手捧書卷,倚榻望着她一般。
依舊氣定神閑,依舊漫不經心。
林啾呼吸微微一滞,不知怎麽,眼眶就微微濕了一點。
“我可以對付魔翳,讓我試試吧!”
魏涼眉梢微挑,精致無雙的唇角浮起了笑意:“怪我不好,害夫人心疼了。無事,我這便使出三分力氣來。”
林啾:“不是……”
只見這個自大狂的雙眸微微發白,眼睛裏好似結了一層霜花。
下一刻,寒風不知從何而來,呼嘯的暴烈風聲盤桓在塔內,共鳴聲聲,令人心膽俱顫。
鬥龍蜷起身體,把林啾團在胸前,用毛毛淹沒了她。
只聽一陣陣“嘎吱嘎吱”的冰凍聲響起,塔底的惡浪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凝固成冰,魏涼輕輕拂袖,将咬在左手上的嬰靈扔了下去,然後唇角微挑,淡定地望了林啾一眼。
林啾:“……”
“這點程度,”魏涼長目微斜,不屑道,“呵。”
塔底傳來細微的破冰聲。
魏涼目光不動,随手一揮。
探頭的魔翳又被打落回去,凍成一個難看的形狀。
“這是第幾層了?”林啾嘆息着問道。
“十七。”魏涼沉吟片刻,道,“你與鬥龍就留在這裏,我取了先蒙劍髓,然後帶你離開。”
林啾道:“你先別動,站在原地看着!我收拾了這些魔翳,然後随你一道去打僵屍。”
魏涼:“?”
只見她伸出一只白皙的手,輕巧地在鬥龍的胖肚子上一拍——“啪。”
然後借力躍起,手一晃,召出一柄晶瑩剔透的琉璃赤劍,靈氣自劍尖湧出,一條暗金色的鎖鏈在空中略微飛舞,然後卷住一處凍成冰柱的魔翳黑浪。
“收。”
她的身體像一只輕靈的燕,在空中微微旋轉,然後順着那暗金色的鎖鏈直直往下掠去,快要到底時,長劍在身側劃過一道漂亮的弧線,雙足疾點幾步,穩穩地跳落在冰面上。
魏涼并沒有乖乖待在原地,他不動聲色地掠到她的身後,随時準備出手相助。
林啾蹲了下去,催動業蓮,将一只手貼在冰面上。
“嘶——”超級超級冰!
下一刻,凍在冰霜之中的魔翳發出“吱吱”怪叫,竟是化成了流水的形狀,透過冰面,湧向她的掌心。
魏涼面色一變,就要上前。
只見蹲在地上的林啾忽然轉過頭,揚起甜甜的笑臉,對他輕聲說道:“噓——別吓跑了我的點心。”
那純黑如水的魔翳已觸碰到了她的手掌,魏涼冷着臉,微微眯起眼睛盯住冰下那些翻湧咆哮的兇物。
林啾發現,他的瞳仁在逐漸向着眼珠中央收縮,幾乎縮成了一道直立的線,在這昏暗的九陽塔內,若有若無地發出純金色的光芒。
那樣的眸光,冰冷、淡漠,不帶一絲一毫的感情,就像傳說中的神祗在俯視座下的蝼蟻。
異樣感只持續了短短一瞬。她定睛再看時,只見魏涼的視線已從冰面下轉移到了她的身上,見她毫無半點痛苦和勉強,他的唇線便不再緊繃,目光中微微染上一絲探究,意味深長地盯着她。
林啾也無所謂了。大不了再給他講一講什麽叫做“薛定谔的魔翳”。
魔翳被抽入識海,被業蓮大口吞噬。
第二圈第一瓣,緩緩綻開!
林啾望了望腳下又密又厚的冰封魔翳,心髒不禁“怦怦”亂跳起來。
照這個進度……
很快,第一片蓮瓣徹底展開。
與外圈稍有不同,業蓮第二圈蓮瓣小巧精致了許多,看起來沉沉的,很有質感。蓮瓣上,脈絡絲絲分明,順着莖杆湧入蓮瓣中的魔翳迅速被轉化成了暗金色,在蓮瓣與脈絡中湧動,助蓮瓣凝實。
林啾發現,業蓮第二圈的蓮瓣,綻開之後便天然地凝實了,不再需要她反哺靈氣!
再細細觀察時,才發現蓮朵之下已隐隐有了一方波光潋滟的赤水,業蓮自赤水之中抽取養分,已能自給自足了。
……這是哪一次機緣助她開啓的新天地來着?!
就在第一片內圈蓮瓣盛放之時,一股更為精純濃郁的靈氣自識海湧出,自百會往下,灌入經脈之中。
林啾不禁倒抽了一口巨大的涼氣。這一蓬靈氣,少說也有三百年!
還沒完,業蓮內圈第二瓣,已初初開始冒頭了。雖然越往後需要的魔翳越多,但底下這些,怎麽也還夠開個兩三瓣。
金丹至元嬰,只需要道行一千年。
這樣算的話,她,很快,就有足夠的靈氣!結!嬰!了!
元嬰便可以禦劍淩空!
生活在地面的生命,哪個沒有飛翔的夢想?!
林啾按捺下心頭的激動之情,靜靜等候。
第二片蓮瓣,在她的殷殷注視之下,終于徹底綻放。
更為精純龐大的靈氣湧入經脈,林啾吃驚地發現,這一蓬靈氣竟有足足五百年!
經脈丹田已開始發燙,鼓鼓漲漲地跳動着。
林啾心道:再開一瓣,應當直接就能沖擊元嬰的瓶頸了!
供滿了足足兩片蓮瓣之後,冰面下的黑色淡了許多,幸存的魔翳仿佛感覺到自己從兇物變成了食物,開始扭扭捏捏瑟瑟縮縮。
遺憾的是,被魏涼的冰霜封印,它們根本無處可逃。
很快,冰下的魔翳淡得如同淺墨山水畫。而林啾,也如願開啓了業蓮內圈第三蓮瓣,再得道行八百年!
澎湃的靈氣湧入經脈,她并沒有感覺到何謂“沖擊瓶頸”,反倒是大覺不妙——經脈好像是一只被吹過頭的氣球,要爆了!
她手忙腳亂,将多餘的靈氣引向識海。
耳旁傳來輕輕的嘆息,魏涼那根蒼白冰冷的手指,又一次點中了她的額心。
“你怎麽比鬥龍還傻……”
他的聲音又好氣又好笑。
下一刻,經脈之中的靈氣盡數被冰封。那股強大的力量湧入她的身體,助她将多餘的靈氣一點一點搬入了識海。
他似乎絲毫也沒有覺得她把靈氣囤在識海這件事情有什麽問題。
解決了多餘的靈氣,魏涼收回手指,說道:“結嬰之前需渡問心劫。不必着急,出去之後我會助你。”
“多謝了,”林啾望着他的眼睛,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我竟不知自己累世是積了多少德,才能有幸遇上了你。”
魏涼表情不變,眸中卻清晰地浮起了一絲得意。
他挑了下眉梢,淡聲道:“知道我好了。”
林啾雙唇微動,卻沒有說話。
半晌,她道:“我都記着呢。”
魏涼表情不動,但就連鬥龍也感覺到他心情很好,忍不住搖着尾巴湊了上來,壯着膽子向他讨了一株跳跳蜂。
他淡聲道:“準備好了麽?我要破除最後的封印了。”
林啾緊張地點了點頭,鬥龍搖頭晃腦湊到她的身邊,将她駝在背上,用自己的身軀将她護得嚴嚴實實。
魏涼手一招,将剩餘的少許魔翳封印在冰燈中,指間冰霧氤氲,雙手微揚,輕輕一抓——
只聽一聲破滅般的巨響回蕩在塔內,那堅實無比的黑石塔壁在聲浪的沖擊之下,都隐隐有些不穩,好像随時将要崩塌。
冰霜凝成長龍,猙獰地爬向塔頂,深深嵌入黑石間的縫隙,殘暴地撕扯起來。
不多時,銘刻在塔內的暗色符印齊齊熄滅。塔頂崩裂,大塊小塊的落石兜頭砸了下來。
魏涼廣袖微揚,替這林啾和鬥龍拂開落石,攜這一人一狗,一掠而上!
林啾只覺眼前一花,然後視野中出現了一片黑光。
黑色,本來無光。
但此間的黑,竟是黑出了光彩。影子拖曳在身後,反倒是泛起微微的白色。
林啾第一次見到這般奇異的景象,雙眼情不自禁地睜大了許多,好奇地四下打量。
只見這裏也是一層普通的黑塔內部,無數小腿般粗細的黑鐵鎖鏈從四面塔壁上延伸到塔底正中,緊緊縛在一個人身上。
此人容貌怪異,分明是個男子,卻生了一副尖酸刻薄的女相。他雙目緊閉,胸腔微微起伏,竟是個活人!
林啾頓時松了一口氣。不用打萬年老僵屍總歸是個好消息。
只見一道五色玉髓貫穿此人的身體,如繩索一般,直透他身上每一處重要的穴位,将他捆得絲毫不能動彈。而那些龐大駭人的黑鐵鎖鏈,反倒像是裝飾一般。
“他就是先代劍君秦無川?”林啾輕輕抽着涼氣。
“嗯。”
這萬年沉寂之處,乍然有了一點聲響,便像是驚雷一般,喚醒了沉睡中的人。
秦無川慢慢張開了眼睛。
林啾發現,他的眼睛裏沒有眼白,只有一整片深沉的黑。
驚悚!相當驚悚!
“魏……涼?”秦無川呲了下嘴,“你終于,要給為師一個痛快了麽。”
林啾心中微驚——這話聽起來有點不對味啊?
這是什麽争權奪利的狗血大戲啊!
魏涼沒有說話。
秦無川又道:“為師不信邪,覺得那些入魔的弟子都是因為意志不堅,才被魔翳控制。為師以為憑借自己的鋼鐵意志,定能壓制降服魔翳,沒料到……一入魔門深似海哪!這麽多年了,九陽塔恐怕快要裝盛不住我體內的魔翳啦!也是時候,該送為師上路了!送走為師,這先蒙劍髓,便能重見天日……這麽多年,也苦了這個老夥計了!”
魏涼面露沉吟。
秦無川大約是太久沒有和人說過話,一打開話閘子,便有些滔滔不絕:“這些年,我知道你心中也苦得很!從小我便教導你,要斬妖除魔,庇佑蒼生,卻沒想到,呵,呵呵,我居然入了魔!唉,唉!你瞞着天下,保下了我的性命,但又怕我為禍世間,于是用先蒙劍髓加上伏魔法鏈,将我囚在這裏,對外謊稱鎮壓不祥……”
“孩子,這麽多年,你太苦了!這些年來,為師已成了你的心魔吧?”
魏涼淡淡一笑:“不會。還有什麽話,你且說。”
秦無川扯了扯唇角,道:“實不相瞞,數千年來,為師一直也在努力自救。然而實在是沒有辦法,一旦入魔,絕對沒有半點轉圜的餘地。所以,你不用再猶豫了,今日便送我上路吧。動手之前,把先蒙劍髓取走,以免損壞了至寶。”
魏涼唇角浮起淺笑:“錯了。魔翳可以克制,你不行,是因為你太弱。”
秦無川愣愣看着他,嘴巴驚訝地張開:“難道,難道竟有人成了魔,卻能不做為禍蒼生之事嗎?”
他的眼中浮起了清清楚楚的茫然。
“連我都做不到……我曾以為自己可以做到的……可是……根本不可能,根本不可能!魔翳既控制身體,又強行根植神魂,根本不可能壓制得住的……魏涼好徒兒,不必安慰我了!”秦無川用那雙純黑的眼眸直視魏涼,“取走先蒙劍髓,然後動手殺了我!我絕不反抗!”
林啾想要說話,卻被魏涼一把攬入懷中,一根手指輕輕摁住她的唇。
他胸腔微動,發出了低低的悶笑。
片刻,清冷的嗓音回蕩開來:“你既說魔物不可能放下屠刀,此刻又為何甘心赴死?”
秦無川仿佛被重重噎了下,聲音頗有些不自然:“那也是有點私心的嘛,關在這裏數千年,真的是生不如死,我只想求死!反正取走先蒙劍髓,也還有伏魔法鏈鎖着我,我就算想要反抗也沒有能力啊。”
魏涼笑了兩聲,長袖拂過。
只見那方才還堅固得仿佛萬年不化的黑鐵鎖鏈,忽然大段大段地凹陷了下去,光滑的外殼之下,竟已被蛀滿了密密麻麻的坑洞!黑色的魔翳凝成了蛆蟲,在這鐵鏈內部橫沖直撞。
秦無川見到計謀被人毫不留情地拆穿,臉色頓時陰沉扭曲。
真正能困住他的,自始至終都只有先蒙劍髓。
若是魏涼當真中計,先取走劍髓,秦無川便能重獲自由!
當年秦無川剛發現不對勁的時候,尚能憑借意志力勉強保持清醒的神智,自願被關進九陽塔,但經過數千年之後,魔翳早已在他體內生根發芽,徹底侵蝕了他的神智。
如今的秦無川,一心只想脫困,然後大殺四方,讓這個天下血流成河!
計謀失敗,他自知再無活路,忍不住仰頭咆哮,将四周被先蒙劍髓驅逐出身體的魔翳大口吞吸回來,想要強行掙脫。
魏涼冷笑着一掠而上,泛着白色的微光的手掌摁住了秦無川左右晃動的頭顱,然後垂目望着林啾——
“啾兒,動手。”
林啾毫不遲疑,将手搭在秦無川的肩膀上。
她知道,魏涼本來是要殺死秦無川的,但她既然能夠吸收魔翳增長修為,便算是間接救了秦無川一命。
業蓮舒展蓮瓣,肆意汲取養分。
第二圈剩餘的蓮瓣,漸次開啓!
暴躁的秦無川漸漸平靜下來,眼神越來越怪異。
許久之後,秦無川眼中的純黑色漸漸退去,眸中恢複了黑白二色。他十分茫然,微微張開嘴,發出一個輕輕的氣聲,然後便昏厥過去。
業蓮第二圈,已盛開了七瓣!
“沒了?”林啾有些失望,伸手在秦無川身上又薅了幾下。
魏涼長吸一口氣,将她不安分的爪子攥進掌心,食指重重點在她的額間,助她将剛剛獲得的靈氣盡數封回識海。
林啾像氣球一般鼓起來的身體迅速恢複了原狀。
“若是沒有我,你可怎麽辦。”他又好氣又好笑,“算你嫁對了。”
聽他舊事重提,林啾便忍不住問了一句:“能不能告訴我,你為什麽不喜歡柳清音?”
魏涼滿臉無所謂,信口反問:“為何要喜歡。”
林啾道:“她長得好看,性情也不錯,在劍道上更是世間佼佼,無論誰遇上這樣的女子,都會喜歡的吧?”
書中不正是這樣麽。
魏涼直起脊背,負手踱了兩步,道:“我若不是這般樣貌,不是劍君的身份,也無這身修為,你還會喜歡我嗎?”
林啾下意識地回道:“你這般樣貌身份和修為,我也沒喜歡啊?”
魏涼:“……”
鬥龍:“……”
林啾趕緊補救:“我對你滿心感激,一時顧不上別的?”
魏涼的淺笑裏透出三分猙獰:“夫人不必解釋,不怨你,是為夫做、得、不、夠。”
不知為什麽,林啾總覺得他這句話好像非常不懷好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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