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我的血脈
“帶我走……帶我離開這裏!林秋,幫幫我!”王衛之的聲音裏不自覺地流露出幾分絕望。
一炷香時間,到了!
林啾感覺到一陣劇痛襲來。
皮膚表面,仿佛忽然紮入了一萬根銀針。
痛楚直往身體裏鑽,要直直鑽進神魂中去。
右手手心,冰棱快速跳動,仿佛在催促。
王衛之仍在掙紮,然而他的軀體卻逐漸沉重凝固。
林啾現在總算是知道了祭淵變強的原因——正是因為王衛之。祭淵的血偶以黃銀月和王陽焰的怨念為根基,雖然在碧波潭時,魏涼激起了那二人的愛子之情,令祭淵前功盡棄,但只要祭淵抓到王衛之,将他折磨至死,便能将黃銀月和王陽焰二人的怨氣重新凝聚回來。
此刻血偶已然大成。
魏涼雖然不懼血偶,但若是就這樣放棄了王衛之,擊殺祭淵與血偶時,王衛之便會随之死去。
這樣死去的話,恐怕亡魂亦會像黃銀月和王陽焰一樣,困于苦痛深淵,永遠不得解脫。
林啾不願放棄,可是一炷香時間已經到了!
那層淡淡的護身霜光消失殆盡。針紮般的劇痛刺入林啾肺腑,從體表到骨髓,無一處不痛。
‘一炷香,是魏涼可以為我保駕護航的時間。我,其實還可以再撐一會兒!’
林啾心中一定,強忍着劇烈痛楚,将靈氣凝于劍尖,割向王衛之身上那件發黑的袍子。
那件袍子此刻已然和潭底淤泥融為一體,像千萬只從地獄中伸出來的黑手一般,死命拉扯着王衛之,要将他拖入無盡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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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劍切入那件衣裳,林啾耳旁立刻聽到了一聲尖利至極的慘叫。
王衛之像是陷入了泥沼一般,除了腦袋和脖子之外,絲毫也動彈不了。
割開衣裳之後,林啾看見那黑色的血泥已滲入了王衛之的皮膚,淹到了胸口以上。
琉璃劍有強大的辟邪效果,林啾灌注靈氣,輕易就将那件怨念織成的衣袍徹底撕碎,然而面對着王衛之那身凝固成石質的皮膚,她束手無策了。
此刻,深深紮入身體中那些“針”,開始橫沖直撞,試圖将林啾的神魂從內部撕裂。
劇痛猝然來襲,她兩眼一黑,兩耳聽到尖銳蜂鳴。她知道,此刻自己傷的是神魂。
王衛之動了動慘白的唇,啞聲道:“殺了我。林秋,殺了我,然後離開這裏。”
林啾重重一咬牙,身體輕輕掠起,手中緊握琉璃劍,将一道道暗金色劍芒擊入潭底。
“別、別撐了……”王衛之的咽喉已然石化,他艱難地說道,“快,殺我。我就快要徹底淪陷了,一旦我失去神智,你,會死在這裏。”
林啾惡聲道:“這樣放棄,那我與魏涼不是白吃了那麽多苦頭?!”
劍風更加淩厲。
幾息之後,那個禁锢王衛之的物體,逐漸出現在眼前。
它是一只巨大的黑瘤,表面爬滿了一道道赤紅色的血管,汩汩抽動着,頂端抽出許多老樹根一般的枝芽,連至王衛之的腳下,将他包裹、同化。
林啾狠狠一劍紮入黑瘤中,口中大喝:“王陽焰!黃銀月!睜眼看看清楚!這是你們的兒子王佑然!你們要拉着他一起死麽!”
凄厲至極的哀嚎頓時随着黑瘤上的劍洞傾洩而出,整個陰暗空間內,處處回蕩着地獄般的嘶吼聲。
靈氣順着劍尖流淌,入侵黑瘤中,大肆破壞。
林啾感覺到自己的身體也像是破棉絮一般,從內部被撕成了一绺一绺,仿佛風再大些,便要整個散開。
那種痛苦是她連想象都想象不出來的。
然而此刻,她沒有生起半點放棄的念頭。不單單是為了王衛之,也是為了她自己。
她與魏涼之間的差距,何止天塹。
與他同行,就會吹到他那個層次的風,淋到他那個層次的雨。既然已經牽住了他的手,她便不會輕言放棄。
雖然她知道,就算她失敗了,無法救回王衛之,魏涼也絕不會生氣,亦不會看輕她半分,但,若是起步時便開始打退堂鼓,今後,她又上哪裏去尋回勇氣,來面對前方的狂風驟雨?!
以後的荊棘之路還長着呢,腳下,只是第一步。
“魏涼……我絕不認輸!”
林啾痛得幾欲發狂,她緊咬牙根,祭出湮蓮變,順着劍氣切開的缺口,直襲黑瘤內部,轟然爆開!
“啊啊啊啊——”刺耳的尖嘯聲愈加激烈。
餘光瞥見,王衛之已被黑泥淹到了下唇,他死死盯着林啾,眼睛裏落下兩行淚。
“別……別管我了……”
林啾落到黑瘤之上,将劍往瘤心重重一插,強捺痛意,讓自己的聲音直直灌入瘤中。
“王陽焰!黃銀月!給我睜開眼睛!看看被你困住的人是誰!他是王衛之,王佑然啊!”
暗金色的靈氣順着劍尖向着四周溢開,林啾的聲音在湮蓮變炸出的無數通道回旋。
“王衛之……王衛之……”
“王佑然……王佑然……”
林啾掠向上方,用劍去斬牽連在王衛之腳下的黑色藤狀物。
斬斷一道藤,那血便噴湧而出,極其駭人。
王衛之那道高得異于常人的鼻梁,漸漸被黑泥同化。
他使勁睜大眼睛,仿佛在與一股難以抗拒的主宰之力博弈。
若不是見到林啾強忍劇痛在為他拼命,此刻他早已經放棄了。
他仍在堅持,是因為林啾不依不饒的模樣,令他胸腔中那顆冰冷石化的心,重新跳動了起來。
這是一種極其新奇的體驗。
它不是親情,也無關男女,而是被另一個生命的堅韌頑強而打動,這份堅韌,是為了救他的命。
他無法不回應這種至真至純的情感。
‘林秋,若我不死,你這個朋友,我交定了。’
林啾的身影在黑瘤四周飛掠,她不斷地在黑瘤上制造大大小小的劍痕,然後将蓮技轟入黑瘤內部。
“王陽焰!黃銀月!”
她的嗓音漸漸沙啞了,然而那怨念之瘤依舊沒有任何反應。
大約是在王衛之被折磨至死時,王陽焰和黃銀月二人已徹底泯除了神智和人性,化為了至兇之物。
林啾體內的靈氣耗盡了。
體內撕裂的痛楚漸漸平息。她知道這不是什麽好事,也許,已經開始回光返照了。
她掠到了王衛之的面前。
她定定看了他一會兒,目光平靜得令他心驚。
“王佑然,對不住,我已經盡力了。”
他眨了眨眼。
‘嗯,我知道,謝謝你。’
林啾輕聲嘆息,舉劍刺入他的心髒。
她怎麽也沒想到,自己第一次出手殺人,竟是殺一個熟人。
就在那鋒利至極的劍尖切入柔嫩的心頭軟肉之時,一股溫和而又不容抵抗的力量自劍尖返來,将林啾推得微微後退了半步。
“這是……我的血脈!嘶——這這這這!我就說,瞧着這小子分外眼熟,像我那個不争氣的大崽兒!這,這是我荒川的血脈啊啊啊——”
琉璃劍中,銀光大熾。
那三滴凝成花瓣模樣的荒川血開始飛速轉動,縷縷血光淌過銀色劍心,洩向王衛之那具徹底石化的身體。
它們離開了琉璃劍,彙入王衛之的心髒。
只見那層将王衛之同化的黑色流質仿佛冰塊扔進了岩漿中一般,“吱吱”怪叫着,飛速融化,向下淌去。
林啾的腦袋瓜子在不斷地脹大、收縮。
一時反應不過來出了什麽事。
她其實早已忘記了自己的劍中還住着個荒川。
不是,等等,王衛之,是荒川的血脈?!荒川的大崽不是秦無川嗎?王衛之像秦無川?除了眼睛細,哪裏還像了?真是自己看自己兒子都不嫌醜的?林啾的腦袋裏茫然地掠過一串念頭。
她的太陽穴突突直跳,眼前的王衛之時近時遠。
黑質退去,他恢複了白皙的容顏和身段。
只是……身上的衣裳早已被林啾割碎了。
林啾此刻也顧不上這些有的沒的,見王衛之已從那黑瘤的禁锢下逃脫,她急忙一把薅住了他的手,道,“走了!”
右手舉起,重重一劃。
奇異的破碎聲響起,仿佛裂帛,又仿佛只是風從空間中刮過。
切割開的裂縫中,刺目至極的白光快速閃動,仿佛直直紮入神魂。林啾本就是強弩之末,受這強光一激,當即兩眼一黑,暈了過去。
沉眠中,一個熟悉的聲音咬牙切齒,恨聲在她耳旁說道:“放手!”
她下意識松了手。
然後便有一股清涼清涼的液體湧入她的額心。
林啾沉沉睡去。
……
此刻,祭淵正操縱着王衛之的屍身,爬出血海,懸停在血偶的後方。
他狡詐至極,對危機的感知也敏銳至極,若非如此,上次在碧波潭時,早已被魏涼一鍋給炖了,哪還能活得到現在。
發現這一方血海,純屬意外。
他藏身寂魔嶺,花費了整整七日七夜,才成功将王衛之這個小雜毛煉化。本來,他完全可以在魏涼聞訊趕來之前帶着血偶離開這裏,暫時先避一避風頭,卻不料剛收起術法準備離開時,冥冥之中,竟感知到了那道讓他追尋了一生的氣息。
千百年來,為了尋回她,他不惜用最殘酷的手段虐殺無數妙齡少女,将她們制成怨力幽姬,從她們身上找尋她的影子。
他瘋狂追求力量,便是為了有那麽一天,能夠将這全天下的女子都做成幽姬,這樣一來,無論她轉世到了誰的身上,他都可以重新找到她、得到她……
就在血偶大成之時,他,竟在這個普普通通的洞窟中,感知到了她的存在。
他操縱血偶,發了瘋一般向着地下挖掘。
而這寂魔嶺下的泥土,仿佛有了意識一般,很自覺地為他讓道,不斷向着下方崩潰坍塌,恍惚失神之間,便已墜到了萬丈懸崖之下。
這下面,是一整片血海。
祭淵覺得,一定是她在幫助他,她想要助他在這裏解決掉魏涼,永絕後患。
是啊,她一直是這樣,付出一切來對他好,直到最後為他而死。
她,是祭淵唯一的軟肋。
正因為如此,此刻祭淵已隐隐感覺到不對勁了,卻強行忽略了那一絲爬上心頭的危機感。一想到冥冥之中她正睜眼看着他,他便豪情萬丈,想要讓她親眼看看,如今的他,已和從前大不一樣。
他已是屹立在世間之巅的真男人了。
他緩緩平擡雙臂。
身前的血偶也做出了相同的姿勢。
萬頃血海,開始攢動。
短短兩三息之內,四周的海,忽然便“站立”起來了。
原本祭淵與魏涼是在血海上方對峙,眨眼之間,二人仿佛墜入無底海淵之中,而四壁那直插天際的浪滔,正要合圍!
海嘯的轟隆聲震耳欲聾,腥風有如實質,幾乎要滲入魏涼的衣袍中。
他沒管自己,只用冰霜将懷中沉睡的林啾封凍起來,然後微微揚起下颌,漠然地望着祭淵。
祭淵緩緩合攏雙臂。
血偶的動作比他更要快上幾分。
雙掌合攏的剎那,血偶化成了一道赤色的閃電,直直撞向魏涼!
祭淵長眉微凝,眯起了王衛之屍身上那雙無神的眼睛。
他并沒有下令讓血偶攻擊。
血偶的确會反噬主人。所以在煉化血偶的時候,祭淵已留下了無數罩門,只要這血偶有所異動,必會被他察覺。
然而此刻,萬頃血浪已轟然砸下。
這樣的威勢,就連祭淵也不得不暫避鋒芒,一時顧不上那只有些不大正常的血偶。
他心中雖然知道不對勁,但血偶既然攻向魏涼,那便意味着它此刻并不是想要噬主,而是兇性狂發,有些許失控而已。這不是什麽大事。
祭淵并不擔心血偶會敗在魏涼手上。
碧波潭時,魏涼只不過是利用黃銀月和王陽焰的護犢之情化去怨氣而已,如今血偶已然大成,王衛之又是個無情無義的崽子,根本沒有任何力量可以喚醒他的神智。
便讓血偶好好陪曾經的魔主玩一玩。
“梅娘……你在哪裏……你看好了……我這便打敗天下第一給你看……”
血浪之中,祭淵的神色有剎那恍惚。
他緩緩用指尖沾了一縷撲面而來的腥血,塗在自己的眼睑上。
王衛之眼睛細長,面皮瓷白,這般一抹,竟比祭淵本人還要更像一個戲子。
做好了妝容,祭淵眯起眼,望向那鋪天蓋地的血嘯。巨浪滔天,仍蓋不過裏面那場驚天大戰掀起的波瀾。
萬丈翻滾的血浪之中,血偶王衛之的手掌,穿越腥風血雨,與魏涼重重對轟一記。
二掌交接之處,淺淡的白光不斷閃爍湮滅,而血偶,則全身顫動,由外而內,蕩起陣陣漣漪。
血偶那英俊邪氣的唇角,緩緩挑起。
“不錯嘛,有幾分真本事。”它用口型說道。
視線碰撞,心領神會。
魏涼冷冷一笑,下手毫不留情。
血偶最強大之處,便是那幾乎可以稱之為不死之身的詭異形态。
再厲害的劍招打上去,也就是将它打爆,散成一蓬血水。但這些血水立刻就會蠕動着,重新凝結起來。
更別提用劍刺它、劈它、砍它。這樣的打法,根本無法對它造成任何傷害。
擁有不死之身的敵人,便是最可怕的敵人。更遑論,這血偶既可以将一身血液凝成足以摧金斷玉的堅固形态,又可以像魔修一樣,以“意”化形,施展出堪比修士絕強劍式的恐怖殺招來。
“你打不死我。”血偶繼續用口型嘲諷,“氣不氣?魏涼,你若把林秋讓我,我便與你聯手對付祭淵,怎麽樣,這筆買賣劃算吧?”
“找死。”魏涼薄唇微動,冷冷吐出兩個字。
他的眸中浮起白霜,血偶的行動立刻就變得遲緩了許多。周遭的翻騰血浪被凍成一道道冰柱,它們像一只只冰霜巨手,每每血偶掠過,便會被牢牢粘在那些冰柱上。
它只能不斷舍棄自己一部分肢體來逃脫。
冰凍之聲,仿佛金玉相擊。
不多時,便見魏涼那只泛着白光的手,一把扼住了血偶的頸項。
冰寒湧入,酷肖王衛之的面龐逐漸凝固。
它瞪圓了那雙細長的眼睛,艱難地翕動雙唇,沖着魏涼做了幾個求饒的口型。
萬丈血雨傾盆砸下,透過那重重血幕,祭淵驚恐地發現,血偶,被打散了!
……
不知睡了多久之後,林啾眼皮顫動,迷迷糊糊睜開了眼睛。
她躺在魏涼懷中,二人在無邊的血海上方飛掠。
一道紅色的影子像游魚一般潛在血海下,飛速遁向遠方。
魏涼唇角噙着冷笑,每一步踏出,都會掠出近千米。他不疾不徐,追在那道游影身後,看他驚惶失措、狼狽逃竄。
“王衛之呢?”她一開口,便感覺到腦袋裏傳來劇烈的刺痛,仿佛被塞進了百來把小刀。
魏涼的臉色剛剛一沉,便看見她因為疼痛而擰起了小臉,眼睛裏氤氲起淚霧。
薄唇微抿,他吞回了原本要說的話,淡聲道:“在前面,堵祭淵。”
林啾敏銳地察覺到他的心情不太好。
她瞄了瞄他的臉色,用臉頰蹭了蹭他的胸膛,輕聲道:“他沒事就太好了。第一次替夫君辦事,我真怕搞砸了,叫你失望。”
嗯,主要是為了你,不是為了王衛之呢。
她感覺到他的胸腔微微震了下,旋即,平靜無波的聲音自頭頂傳來:“不會。”
敏銳依舊的她,從他故作平靜的語氣中,聽出了一絲笑意。
她悄悄松了一口氣,心想,一個真心在意自己的人,真的很好哄。
眼前的光線忽然變暗。
那張帥得驚天動地的臉,沉沉俯下,額頭抵着額頭,他道:“回去,定會好好犒賞夫人。”
然後他便擒住了她的唇,重重輾轉之餘,霸道地抵開她的牙,将她的心海攪起了萬頃波濤。
一只大手撥開了他自己替她系上的衣帶,劃過厚重的衣料內襯,重重撫在她的身前。
“下次……”他吻她的間歇,恨聲道,“再敢逞強,便将你……”
重重喘了兩下粗氣。
“就地……辦了!”
手上和唇上的動作加重,他用實際行動告訴她,這絕不是威脅。
林啾被他的吻堵得有些喘不過氣,雙手無力地抵着他,發出輕微的氣聲,“嗯,嗯”地應着。
他松開了她的唇。
大手也撤出了她的衣裳,體貼地替她系緊了衣帶。
林啾差點兒都忘了現在正在追殺祭淵。
魏涼仿佛有讀心術一般,低低地笑道:“不必我出手。若是王衛之連這點小事都辦不好,那他也不需要活着了。”
林啾點點頭。
她其實很想知道王衛之現在是個什麽情況,但她求生欲很強,所以緊緊閉住了嘴,沒有再問。
猶記得,昏迷中,曾聽到過一聲“放手”。
放什麽手?
自然是王衛之的手。
帶王衛之離開時,她正是抓住了他的手把他拖出來的。既然魏涼能看到神魂的“手”,那他必定也看到了,王衛之是赤條條的一只大白魚。
所以……
不能想,一想就是修羅場。
不能談,一談就是佛跳牆。
這會兒整個人偎在魏涼懷中,也不方便召出琉璃劍來見荒川,于是林啾只能按捺下心頭的好奇,老老實實窩在魏涼的胸前,任他帶着她,追在祭淵身後準備看戲。
這血海無邊無際,令人心驚。
頭頂上,是無盡的黑暗。
血海之中,浪潮和暗流瘋狂湧動,并不是什麽風平浪靜之所在。
地之垠的邊界?
林啾心頭越來越驚。
莫非,這世間真有無間煉獄不成?
魏涼的唇角緩緩浮起了冷笑。
只見快速游遁的那道赤色身影,忽然便撞上了一堵滔天血浪!
相撞之勢剛猛至極,祭淵在血海中倒翻了三五個跟頭,才勉強穩住了身形。
這一撞,将他撞到了海面上。
祭淵回頭往天空中望了一眼,見魏涼就跟在不遠處,當即毫不遲疑祭出一尊血海義魔截住魏涼,身體一抖,化為濃血,從王衛之破損的軀體中湧出,想要遁入深海。
恰在這時,一道異樣的血浪,正正打到了他的身上!
那灘正要遁入血海的魔血,被血浪團團圍住,挾裹着,逼回了王衛之的殘軀內。
而那一團圍堵住祭淵的深色血泊,亦是湧動着,從王衛之的七竅以及腹中孔洞處,鑽入他的死軀!
魏涼長袖一揮,血海義魔寸寸成冰。
他漫不經心往前一踏,停在了王衛之那具浮在血海上的殘屍面前。
此刻,這具屍身之中,容納了兩具血身。
一具便是“百嬰降血”大術大成,能夠将自己徹底融成污血的祭淵,另一具,便是被祭淵煉化成了血偶的王衛之。
殘破的軀體中,熱血碰撞奔湧。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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