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她的容顏

秦雲奚等人與守在暗境入口的慕容春會師之後,便陸續進入暗境之中。

魏涼弄暈了兩個走在最後的弟子,從乾坤袋中取出泥人,一番短暫的折騰之後,他與林啾變成了這兩個弟子的模樣。

混在人群中,沒有引起任何懷疑。

這一路,氣氛尴尬而沉悶。

淺如玉本來就是個悶葫蘆。

秦雲奚與柳清音雙雙憋着氣,一語不發。

而林秀木,更是只想靜靜。

黑針林底下的暗境,是一方光線昏暗,呈深棕色的泥沼。

放眼望去,天空只有一片暗色混沌,無日無月,仿佛籠罩着一層濃厚的棕色雲霧。視野中的大地支離破碎,被陰冷的黑水分割成無數大大小小的碎塊,腳踏上去,能陷入尺把來深。

于是元嬰之上的人便禦起了劍,元嬰之下的只能趟着泥。

幸好泥沼裏生長着許多枯樹,底下樹根密布,連水域也爬滿了縱橫的根須,人踏着根須行走,便不會陷入泥或黑水中。

慕容春手中握着一枚星盤,道:“此處暗境的核心,大約是在東北方向。現在可以分散搜尋,到了目的地附近,再仔細排查。”

秦雲奚和柳清音被情絲所困,此刻狀态都不大對勁,并不是很關心眼前的事,只在心中糾結于那些情愛紛擾。

林啾倒是不覺得奇怪,書中這二人的關系本就是這樣的,你虐虐我,我虐虐你,飛升事小,情愛事大。唯有他為她受傷或者她為他受傷時,才能稍微安生那麽一小陣子。

林啾忽然便是一怔——為了存款買房,自己連續多年全年無休,日出而作,日落不息,睡眠嚴重不足。是什麽樣的意念支撐着自己,把這麽一本狗血無聊的小說給從頭看到尾的?

此刻回憶起來,發現根本想不起更具體的細節——什麽時間看的書?在哪裏發現它的?電子還是紙質?它大約有多少字?作者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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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模糊。

就像一場記不起開頭的夢。

林秀木不知何時慢慢掉了隊,走到了魏涼和林啾的身邊。

“你們都聽到了吧?”他平視着前方,嘴唇幾乎不動,用細不可聞的聲音問道。

林啾奇了:“這你都能認得出來?是我們哪裏露出破綻了麽?會不會被他們發現?”

林秀木唇角微勾:“沒有,是魏劍君用樹枝打我。”

林啾:“……”

“都說命運無可抵抗,”他的聲音有些缥缈,“魏劍君,你怎麽看?”

魏涼輕輕一笑,漫不經心:“沒有我做不到的事情。”

林秀木神色微震:“你信人定勝天,事在人為?”

魏涼淡淡瞥了他一眼:“是我,不是你。”

林秀木:“……”

林啾倒是頗有些同情林秀木。換了任何人,突然知道自己注定家國覆滅,身死道消,恐怕心情都好不起來。

若是他有能力做出改變,那九十年後便不會是這樣的結局。既然結局如此,是不是就意味着,無論他做什麽,都是徒勞無果?

于是林秀木鑽進了死胡同。

他并不知道,其實在真實的世界中,一切早已發生了嚴重的偏離,眼前的一切,根本不是最終結局。

不過她一點也不想安慰他。

畢竟這個人心懷叵測,別的不說,他身上不是還藏着祭淵人偶麽?

叫他玩心眼,活該受折磨。

世間之事往往很是玄妙,就在林啾想起祭淵這個人的時候,一道極其細微的神念忽地映入識海——

‘梅娘?梅娘!‘

三個人的腳步齊齊一頓,面面相觑。

林秀木重重一拍腦門,從乾坤袋中大大咧咧地掏出了一只殘破的桃木人偶。

“是它。”

只見桃木人偶的腦門上貼着一張玉質的小咒符,上面用朱砂抹了幾個奇異的符號。此刻,那幾個符號正在微微閃亮,神念便是從那符號中散發出來。

‘梅娘!梅娘!是梅娘!’祭淵的神念無力尖叫。

林秀木低聲道:“這是那兇徒王衛之落下之物,門人與之通靈,得知木偶中封存了一個無辜受害者的魂魄,但因為驚恐過度,它暫時無法回憶起生前之事——門人便用髓玉護魂符将它滋養起來,只待它能記起一切時,既可以做指控王衛之的人證,亦是物證。”

林啾眼角輕輕一跳。

敢情錯怪這林秀木了。

通靈的人是淺如玉。她心思單純,祭淵這個老司機輕易就能騙得她的信任。

于是淺如玉先入為主,同情了祭淵,在向林秀木禀告始末的時候,她自然便偏向他。祭淵謊稱失憶,給出的信息本就極少,淺如玉與林秀木不察,也屬正常。

林秀木晃了晃那桃木人偶,低低道:“你是想起什麽了麽?梅娘,是你的愛人麽?”

他手中掐了個訣,只見桃木偶人額上的玉質咒符微微泛光,将祭淵的意念擴大了許多倍,足夠讓不能通靈的人清晰感知。

魏涼與林啾隐藏極深,祭淵并沒有察覺兩尊兇獸正虎視眈眈地注視着自己。

‘我感應到了我妻子的氣息……’祭淵的神念弱不禁風,急迫之意卻是躍然于玉符之上,‘求求你,幫我找她,就在東北方向,我感應到了!’

林秀木眉眼微凝:“可曾記起你從前之事?”

祭淵停頓了一會兒,弱弱地回道,‘還是記不起來。可是恩公,我的梅娘,她就在這裏!絕計不會有錯!’

此刻,林啾早已發現了‘梅娘’這個人大有古怪,也與魏涼通過氣。二人對視一眼,心領神會,只默默看着祭淵表演。

且看看,他想利用林秀木做什麽事情。

東北方向,正是暗境的核心處。

林啾知道那裏有一個隐秘的洞穴,幹屍與髓玉花,都藏在那個洞穴之中。

看來,祭淵并不是無的放矢。

梅娘?莫非這個暗境,還藏着什麽玄機不成?

……

這一路并沒有遇到多少兇險,零星有些陷阱兇獸,都被萬劍歸宗的弟子輕易鏟平了。

一兩個時辰之後,掩映在枯藤之下的洞穴,出現在衆人眼前。

洞穴幽深黑暗,慕容春只點了兩個弟子,跟随秦雲奚入內——人多擁擠,在這陰暗狹窄的洞穴中反倒相互掣肘。

林秀木收起祭淵偶人,大大咧咧就跟了進去,魏涼與林啾自然不會客氣,在衆人微微訝然的注視下,大搖大擺也鑽進了洞穴。

與書中的描述一樣,這個暗境裏除了那具幹屍之外,并無其他兇險。

那具幹屍能夠潛入洞穴四壁的泥污之中,就像在泥坑裏鑽來鑽去的泥鳅一般,無比油滑。它偶爾從難以防備的位置冒出來偷襲一下,一擊不中,瞬息之間又潛入地下,難以捕捉。

因為周身粘滿了黑泥,所以完全看不清它的容貌,只從體征上能分辨出是一具女屍,它故意隐藏着實力,一路上屢屢偷襲,表現出的力量大約只相當于元嬰中期。

若不是林啾早就知道它的真正實力的話,大約也會和旁人一樣,被它糊弄過去,對它掉以輕心。

這具幹屍,其實可以發出堪比劍仙級別的一擊!

它偷襲了一路,卻只能略微阻擋衆人的腳步,起到一點騷擾效果。一行人很快就破除了所有的陷阱,來到了最後的泥窟面前。

泥窟逼仄,只容一人出入。

“若是暗境中當真藏着髓玉花,那便在此處了。”秦雲奚偏頭望向淺如玉,道,“我替淺姑娘将它取出來,如何?”

“有勞。”淺如玉的聲音客氣而疏離。

秦雲奚知道,一旦淺如玉拿到髓玉花,便不會再多加逗留。此刻望着她那谪仙般的面容,他的眼中不由得就洩露了三分不舍。

雖然最初與淺如玉交往時,大半原因是和柳清音賭氣,但一路同行,他對她的欣賞卻是逐漸加深,雖不到男女情愛的地步,亦是超過了尋常友人。

秦雲奚并沒有刻意壓制逐漸偏移的心思——反正,清音不是也有至交好友王衛之麽,自己與淺如玉只要清清白白,那誰也無話可說。

只可惜,淺如玉這一去,恐怕此生再也無望相見。

這般想着,不由得有些羨慕那些坐享齊人之福的凡俗中人。

柳清音就站在他的身旁,将他的神色盡收眼底。雖然他隐藏得極好,外人看來,依舊是一副清冷無波的面容,但她畢竟是他的枕邊人,自然能捕捉到那些缱绻難舍。

她的唇角浮起慘笑。

這一刻,林啾忽然清晰地聽到了柳清音的心聲——就像那些故意發狠傷害自己,只是為了讓父母心痛的孩子一般,柳清音恨不得尋個機會替他去死,讓他悔之莫及,遺恨終生。

林啾不禁輕輕嘆息一聲。

旋即,手被人牽住了。

偏頭一看,只見自家便宜夫君目不斜視,正正望着前方,仿佛做了小動作的人根本不是他一樣。

林啾心頭溫暖,忍不住垂首一笑。

好巧不巧,慕容春恰好回頭看了一眼。于是他便看到,座下兩個素日悶聲不吭氣的男弟子,手牽着手,肩并着肩,其中一人垂首含笑,面容羞喜,活脫脫像個女子一般。

“嘶——”慕容春好一陣牙疼。

前方,秦雲奚已矮身進入了泥窟之中。

林啾悄悄捏了捏魏涼的手,低聲在他耳畔道,“那具女屍有問題,我懷疑,它有可能就是祭淵感應到的‘梅娘’。”

“嗯,知道了。”魏涼側眸看了看她,唇角不禁浮起一絲好笑。

此刻,她置換成一個男弟子的面貌和氣息,然而與他說話的時候,神色表情卻依舊能看出是她,呆呆的,又帶着一絲絲狡黠,十分可愛。

林啾根本沒有意識到自己有什麽問題,她看着魏涼這張新鮮的臉,不禁有些失神,唇角浮起了憨憨的笑意。

忍不住又回頭看了一眼的慕容春:“……”

頃刻之間,秦雲奚便順利取到髓玉花,從泥窟中走了出來。

一身白衣不沾半點塵埃,矮身離開泥窟,然後擡頭望向衆人時,那股清冷的光輝仿佛霎時灑滿了洞窟。

柳清音的身軀微微一震,眸中浮起了深深的慕戀——他,怎麽就這般好看呢,就像致命劇毒一般,令人心神迷醉,又讓人痛到斷腸。

淺如玉的視線只落在秦雲奚手中的髓玉花上。

它被封存在一只透明的靈匣中,像是刻意擺放在此處,等待蓬萊遺民一般。

秦雲奚行前幾步,将靈匣交到了淺如玉手中。

二人的指尖不經意相觸,淺如玉微微一震,擡眸看他。

便見秦雲奚唇角的笑容隐忍慘淡:“淺姑娘,你我之間,便算兩清了。”

“嗯。”淺如玉點了點頭,然後緊緊抱着靈匣,退出兩步。

因為欣喜,她面頰上浮着淡淡的紅暈。

秦雲奚略微有些失神。

別離在即,他不介意稍微過火一二。他緊走一步,擡起手,輕輕撫了撫淺如玉額旁的鬓發,道,“一個人在外,萬事切莫逞強。若有什麽為難事,不妨回來找我。我們依舊是朋友的。”

“多謝了。”淺如玉只顧着看手中的髓玉花,漫不經心地應着,唇角浮着一抹從心底綻放出來的迷人微笑。

柳清音胸腔顫動,已是忍無可忍。

便在此時,四周泥泊之中,傳來細微的響動。

衆人心頭一凜,知道那具幹屍又要偷襲了。

它身上沒有任何氣息,無法被靈氣探測到,而這洞穴又狹窄泥濘,不适宜使用劍招來對付它,這才讓它來去自如。

只見腳下泥濘中,忽然隆起一道細線,直直鑽進了秦雲奚方才取髓玉花的小泥窟。

甕中捉鼈!

秦雲奚不假思索,返身掠入泥窟。

林啾冷眼瞧着,知道這是女屍的調虎離山之計。

果然,一道暗息不聲不響,潛到了淺如玉身後的泥壁中,一柄滿是鏽痕的古劍如電光一般竄出,直指淺如玉心口!

雖然知道柳清音會替淺如玉擋刀,但林啾的心還是高高地懸了起來,緊緊攥住了魏涼的手,懇求般重重捏了下。

魏涼唇角浮起淡笑,安撫地拍了拍她的手指,低低道:“有林秀木呢。”

便見他開口之時,地底泥濘中忽然橫出一根枯藤根須,絆住了柳清音的腳。

柳清音也察覺到了幹屍在偷襲淺如玉,她眼神微閃,短暫一瞬,心頭已劃過無數個念頭——救,不救,救,不救?

心神松懈時,忽然感到一股不容抵抗的巨力自身下襲來,失神的一瞬間,身體竟是不由自主往前一撲,将淺如玉推到一旁。

此刻,秦雲奚已發現上了當,正從泥窟中倒掠出來。

于是他便看見柳清音合身撲上,推開淺如玉,胸口正正中了一劍。

“清音!”秦雲奚劍光如虹,刺入泥壁,将那來不及回縮的女屍死死釘住!

擲出本命神劍後,秦雲奚掠至柳清音身後,攔腰将她抱住,急急替她點穴止血,灌注靈氣,封住劍傷。

柳清音也沒搞明白自己怎麽就絆了一跤,幹脆将錯就錯,面露哀戚:“你……如今還疑心我對如玉姑娘有什麽惡意麽?”

鮮血自唇角湧出。

直到此刻,秦雲奚忽然發現,自從與自己在一起之後,清音她身上的重傷便從來沒有好過——若非如此,半只腳邁入劍君級的她,又怎麽會輕易被一具化神實力的女屍所傷?

秦雲奚哀痛欲絕:“清音!是我誤會你了!你不要說話了,從今往後,我絕不會再令你傷心!”

慕容春率人蜂擁而上,将那女屍從泥壁中掘了出來。

“傀儡符。”無需怎麽搜索,便發現女屍後頸中正正鑲嵌着一枚菱形符纂。

取出傀儡符之後,那幹屍便成了一具真正的普通的屍首,再無傷人能力。

“馭符者定在附近!”慕容春沉聲吩咐,“離開洞穴,分四人一組,散開搜尋,發現可疑之人切勿動手,及時傳訊!”

話音未落,便聽到洞外隐隐傳來了喊聲:“什麽人!”

衆人心神一震,急急追向洞外。

秦雲奚懷中緊緊抱着柳清音,眼神又痛又悔又怒,身形如電,掠了出去,誓要捉拿兇徒。

誰也沒有留意到淺如玉和‘崔之風’這兩個外人仍然留在原地沒動。而魏涼與林啾,亦是悄悄落後幾步,隐回了洞穴中。

魏涼一面退,一面從乾坤袋中取出泥人捏碎,撤去了置換容顏的術法。

……

慕容春與秦雲奚等人到了洞外,便有弟子上前禀告,說有一道極強大的氣息驀然掠過,向着暗境出口方向去了。

追出幾步,忽然看見兩個男弟子暈暈乎乎地走來,滿面茫然——正是被魏涼打暈之後,借用了容貌的那兩個人。

慕容春眼角一通亂跳。方才在洞中,這二人趁着光線昏暗,以為無人察覺,便手牽着手眉來眼去,此刻又裝出這副懵懂的樣子給誰看呢?!

慕容春心頭仿佛有大象在咆哮奔騰。

沒想到啊沒想到,沒想到眼皮子底下,兩個大男人居然就這麽好上了。裝,就看着他們再裝!

罷罷罷,先解決了眼前之事,再與他們計較!

慕容春滿臉怪異悲憤,率人向着前方追去。

……

洞穴中。

淺如玉懷中抱着靈匣,怔怔地望着林秀木,欲言又止。

林秀木微垂雙眸,并不看她。

“崔……崔道友。”淺如玉率先憋不住,低聲道,“我是否,誤會了什麽?我看見你出手了,你的馭植手法……”

她不是擅長演戲的人,方才在秦雲奚等人的面前克制着心底翻湧的情緒,已是極為不易。

“沒有誤會。”林秀木臉上看不出任何神色。

淺如玉倒抽一口涼氣,臉上滿是難以置信:“可,可我親眼看着您……怎、怎麽……”

林秀木慢慢擡起眼睛,眸光劇烈波動,仿佛海嘯。

“你也親眼看見眉雙死去了嗎?”

淺如玉面色一肅,迅速收起了臉上所有不該有情緒,垂首答道:“女尊主與靈境一道沉入破碎歸墟,弟子無能,只眼睜睜看着女尊主陷落。”

林秀木定定看着這個面無波瀾的門人,許久,發出了輕聲的嘆息。

“何苦。”

“尊主,您是借屍還魂麽?這些年來,我數次嘗試通靈,皆不能感應你與女尊主的亡魂。”

淺如玉面色恢複了平淡清冷,仿佛她與林秀木之間并沒有隔過生死,方才亦沒有在他面前洩露過任何情緒。

只可惜,微微發白的面龐和泛着紅色的眼眶一時無法恢複如初。

林秀木沉默片刻,側了身,不讓任何人看見他臉上的神色。

聲音溫吞平淡:“你是眉雙一手帶大的,應當能認得,這傀儡符便是出自她之手。”

淺如玉唇角微抿,垂頭不語。

“你沒有做錯任何事。”林秀木道,“不必愧疚自責。”

“是。”淺如玉答話的神情,與慕容春對魏涼沒有絲毫差別。

雖然已隔了一個世界,但此刻二人之間,又恢複了原本那種平淡疏離的态度。

“尊主,”淺如玉躊躇片刻,又問,“您與女尊主的身上,究竟是發生了什麽事?”

她分明眼睜睜看着他死去,亦親眼看見女尊主眉雙與蓬萊一道陷落歸墟。

為何,林秀木會出現在此地?

為何,眉雙也出現在此地,還禦馭一具女屍攻擊自己?莫非,女尊主早已看出自己對她的夫君……

淺如玉重重皺眉,心中痛悔——都是自己的錯!就算管不住心動,但卻不該自欺欺人,一直留在他們身邊。

“淺如玉。”林秀木回轉身來,語氣難得有了幾分嚴厲,“吾說,你沒有錯。”

“……是。”語聲哽咽。

林秀木長嘆一聲,閉了閉眼,轉向魏涼:“魏劍君,在下可否腆顏,再拜托你照看一下門人?”

操縱屍首做傀儡的人是他的道侶,他又怎可坐視不理?

聞言,淺如玉不禁詫異地睜大了眼睛。

魏劍君?這世間姓魏的劍君,除魏涼之外,還有何人?

說話時,林秀木已撤去了術法,恢複了原本那張男生女相的絕美臉龐。

順着他的視線一看,淺如玉便看到了隐在暗處的魏涼與林啾。

二人也恢複了原本的樣貌。

淺如玉不禁輕輕倒抽了一口涼氣:“那方才那位,又是什麽人?魏劍君是被人假冒了麽?”

雖然知道有些失禮,但淺如玉仍忍不住多打量了魏涼與林啾幾眼,目中有些恍然之意,“與方才那位比起來,尊駕風度更甚。”

與秦雲奚接觸時,雖然他也不曾逾越,但淺如玉時常有種淡淡的被冒犯感,心中對那位‘劍君’始終有些膈應。而眼前之人,氣質風華更勝十倍,一望便知一個是珍珠,另一個只是魚目。

“有眼光。”林啾笑道。

淺如玉微微沖她颔首。

林秀木見她們搭上了話,便舒了一口氣,迫出一滴心頭純血,在一枚髓玉符上畫了個印記,交到淺如玉手上。

“有事與我通靈。”

蓬萊的髓玉配上淺如玉的能力,便能實現實時傳訊,不像其他宗門世家,只能利用設在固定區域的法陣和訊香來傳信。

在林啾看來,那就是這個世界只普及了座機,而淺如玉則是個小靈通。

她被自己的腦補逗得一樂。

林秀木不再廢話,朝着魏涼重重一拱手,身形化為一道青光,掠向洞外。

他一走,林啾頓時面露沉吟,遲疑道,“梅娘和這個眉雙,會不會……”

魏涼唇角微勾:“遲些便知。”

正待往外走,忽然聽到淺如玉發出低低驚呼,仿佛看見了什麽極其不可思議的事情。

二人回眸一看,只見跌坐在洞壁下的女屍臉上泥污滑落,露出一張慘白美麗的面龐。

淺如玉掩着唇,回首望着林啾,震驚得眼球顫動。

“怎,怎麽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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