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 仰仗

“在秦雲奚記憶中,找到淺如玉的城,正是這一處。”

魏涼語氣平淡。

淺如玉倒是不覺有異,因為這對夫妻之間的對話中,十句有九句她聽不懂,剩下一句一知半解,聽着莫名覺得有點臉紅。

林啾卻像是聽到了一聲驚雷,身體僵在原地,連眼珠子都轉動得十分艱難。

半晌,她愣愣開口,重複了一遍——

“在秦雲奚記憶中,找到淺如玉的城,正是這一處。”

其實,在聽到柳清音渡劫成功,神魂卻受了重創的那一刻,林啾心頭就隐隐覺得哪裏不對勁了——明明有自己和魏涼的參與,為何結果還是和書中一模一樣?

只不過書中柳清音受傷實在是過于頻繁,渡一次大劫不受點傷,總覺得有些說不過去,是以林啾也沒有多想。

但,秦雲奚在這裏遇到淺如玉,卻絕無可能是巧合。

這座城距離萬劍歸宗雖然不算近,但絕對也不能說遠。

如果淺如玉選擇在這裏隐居的話,那便不是隐居,而是存着再與秦雲奚相遇的心了。

這個世界中的淺如玉與林啾很有幾分交情,林啾百分之百能确定,淺如玉絕對不會婊裏婊氣地選這麽一個地方來“隐居”。

所以……秦雲奚在這裏遇到的淺如玉,就是現在這個被自己和魏涼帶過來的淺如玉,而非書中世界原本的那個淺如玉!

林啾頭皮發麻。

自己現在做的一切,并不是在改變所謂的前世歷史……

它就是歷史。

原來,自己并不是旁觀者,而是早已身入局中。

“魏涼。”她拉住了他的手。

他反手攥緊她,低低應道:“嗯?”

她一臉嚴肅:“我有點慌。”

他沒想到她會蹦出這麽一句,差點兒噗一下笑出來。但他的聰明才智告訴他,若是笑出聲,她一定會和他急。

于是他把唇角微微下壓,鄭重道:“無事,一切有我。”

“嗯。”她快速地應着,好像生怕他反悔。

行到半途,她忍不住又道:“這麽說來,秦雲奚和柳清音飛升失敗,其實很可能是我們幹的。”

“嗯。”魏涼道。

林啾越想越覺得自己真相了:“卓晉和秦雲奚柳清音又沒仇,犯不着處心積慮設計他們。他要搞柳清音,只是因為柳清音先用咒印搞了王衛之,他做的一切只是為了幫助王衛之報仇。”

她繼續說道:“試想,若不是有卓晉插手的話,王衛之這九十九年,都只能被迫真心實意地對柳清音好,等到解除咒印那一日,他打又打不過那兩口子,說不定已眼睜睜看着他們攜手飛升,豈不是得生生怄死?那不得怨氣沖天啊?”

魏涼盯着她的嘴唇,漸漸有些入神。

林啾沒發現自己被盯上了,仍在噼裏啪啦地說話:“而現在,王衛之所做的一切,看似都是為柳清音好,其實步步留坑,只等咒印解除之日,反手給她致命一擊。換了我是卓晉,我也會這樣搞柳清音。”

“但是秦雲奚和柳清音不一樣。秦雲奚與王衛之一樣,都是荒川的後人。照理說,卓晉要保他才是,為什麽要害他飛升劫殒呢?”她倒抽了一口涼氣,“所以,是我們幹的。”

越往深想,越是細思極恐。

魏涼唇角勾起一抹一切盡在掌握的淺笑,伸手攬住她的肩頭,道:“無妨。我與秦雲奚的羁絆早已斬斷。”

林啾知道他言出法随,曾經應下了荒川要照拂他的後人,便成了一個束縛他的誓約。當初黃銀月枉死時,他就曾被誓約反噬受了重傷,而秦雲奚身死之時,則被他及時保下了一縷元魂,帶入問心劫境中回顧過往,真誠悔過,心甘情願複歸天地。

至此,徹底斬斷了二人之間的誓約牽絆。

那麽,若是這個世界中的秦雲奚枉死,被誓約反噬的人……

林啾脊背升起一陣寒意。

巅峰之戰,仍未結束。

……

淺如玉執意跟随魏涼與林啾,一道前往寂魔嶺。

她話很少,只簡單地表明了自己的立場。

“兩位尊主将我帶大,在我心中,永遠親如父母。”

“我确實對尊主生過不該有的心思,不想用任何言語為自己狡辯。”

“但,我與天下每一個孩兒一樣,心中最恐懼的事情,莫過于失去父親或者母親。與這件事情相比,那一點不倫的妄心,着實是微不足道,我絕不會任由它生長,當竭盡全力扼殺之。”

“我相信兩位尊主絕不可能因為我而心生嫌隙。”

林啾默默點頭。

她信淺如玉,因為她确實是這麽做的。兩個淺如玉之間隔了九十年光陰,在這九十年中,她一步也未曾錯踏過。

林啾知道,九十年後的淺如玉,不是只會對着與林秀木相似的背影流淚。若是看見眉雙,她的思慕之情也是一樣的。

只不知,被蠱母控制的人,還有救嗎?

三人風馳電掣,趕到了寂魔嶺。

林秀木把慕容春留在這裏盯梢的幾個大弟子都用梧木蒼穹捆了,乍一看去,就像是一根藤上七個瓜。

看見魏涼,幾個徒孫急得嗚嗚直叫。

魏涼把人放了,令他們回宗閉關思過去。

這幾個委屈極了,又不敢多問,只得悶悶地回到宗門,徑直前往思過嶺領罰。

人類的天性就是愛八卦。

到了思過嶺,幾個人悄悄一交頭接耳,便咂摸出一點味道來——自己分明沒有犯錯,為什麽要被罰?還不是因為看見了劍君攜二美同行啊。

其中一人是淺如玉,大夥都認得,另外一個臉生的女子,長得又嬌又俏,與劍君親密得不得了……

所以師兄弟幾個被罰,分明不是禁足,而是禁嘴!

劍君是怕他們多嘴講出他的秘密呢。

這些年來,對秦雲奚在男女關系上面的行事作風,宗裏早就頗有微詞,只是不敢放在明面上講。這一回,七個慕容春座下的大弟子總算是親身領教了一番,等到慕容春與龔琳前來探監時,便七嘴八舌将事情告訴了他。

慕容春也是十分無奈。

要問他感受如何,大約就像是孩子發現自己的親爹為老不尊,在外頭包了小三。怎麽辦,勸呗。

他嘆息着前往主峰拜見。

秦雲奚剛給柳清音用完了藥,讓她歇下。

見到慕容春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秦雲奚不由有些納悶,起身随他一道出了洞府,立在漫山雲霧之中。

慕容春猶豫片刻,道:“師尊前幾日出行……是向淺如玉道友讨髓玉花給師妹治病吧?”

秦雲奚道:“不錯,療效甚佳。”

慕容春心道,果然。

他小心地斟酌用詞:“師尊雖是為了師妹,但,與淺道友,或是其他女修,最好還是……多保持一些距離。”

兩個人心事重重,都沒有留意到柳清音已醒,跟了出來,就站在洞府門口傾聽他們說話。

一聽這話,柳清音差點兒捏碎了自己的拳頭。

好啊,從前他雖然招蜂引蝶,但多少還顧惜名聲,絕不會讓旁人有置喙的餘地。如今可好,連慕容春都上門來勸他了,背後這些人,都不知該如何議論指點自己!

‘不可以發作,千萬不可以發作……’柳清音死死咬住了牙,‘既已看清了他的真面目,那便……’

眸中的恨意一點一滴凝固,她的神色漸漸平靜下來。

而秦雲奚聽了慕容春的話,臉色瞬間陰沉。

不必想也知道,他與淺如玉見面那一幕,定是讓慕容春座下的人看見了。

他也沒對淺如玉說什麽啊!至多便是走得近了些,說話溫柔了些,又代柳清音向她致了歉……

這樣便引起流言蜚語了麽!

秦雲奚怒而拂袖:“管好你座下的弟子,學什麽不好,學那市井長舌婦!有這功夫,不如閉門思過,潛心修行!”

慕容春只覺兩眼發黑,深吸一口氣,道:“是弟子多事了!這便到思過嶺去與他們一道領罰!”

不待秦雲奚回過神,慕容春蹬蹬蹬就走了。

“一個個反了天了。”秦雲奚這些日子可謂處處不順,淺如玉那冰冷淡漠的态度本就很紮心了,偏生還被人背後說嘴,真是又冤枉又好氣。

一回頭,恰好看見柳清音的背影。

秦雲奚心中一個咯噔,頭頂直冒煙,急忙一個瞬移,移到了柳清音身邊。

“清音……”

柳清音回眸看他,竟是一張毫無芥蒂的笑臉。

若不是眼眶泛着紅色,秦雲奚簡直以為她什麽也沒有聽見。

“清音,你知道的,髓玉花治療神魂之傷有奇效,我與淺如玉見面,都是為……”

柳清音弱弱地開口打斷了他:“我知道,不必解釋的。”

秦雲奚一時回不過神來:“啊?”

柳清音笑了笑:“難道我還能不懂你的心嗎?你為了我,四處奔波尋藥,又損耗自己來替我治傷,我心中都明白的。以後,這些事都不必向我解釋,我再也不會像從前那樣無理取鬧了。”

秦雲奚心中震撼不已,怔怔張口:“清音……”

她,好像一夜之間長大了,令他無比欣慰。

在他看不見的地方,柳清音的嘴角卻是浮起了冰冷的笑容。

另一邊,林啾一行與林秀木碰上了面。

林秀木正在那裏拆結界。這血色結界猶如活物一般,拆掉一處,很快便會蠕動着,從其他地方調來濃郁血氣,将缺口補齊。林秀木也是發了狠,根本不管是不是在做無用功,只卯着勁悶頭一直拆。

林啾叫住林秀木,将自己在柳清音的問心劫中遭遇的一切原原本本講給了林秀木聽。

蠱蟲、蠱母、世外、操縱。

“竟是如此。”林秀木神色有些恍惚,半晌回不過神。

終于,他慢慢擡起眼睛。

他退了兩步,端端正正向林啾作了個揖,道:“多謝了。”

淺如玉快步走到他的身後,也向林啾施了禮。

沉吟半晌,林秀木道:“只是有一點我着實想不明白——眉雙自小無憂無慮,與我一起長大,她為何要接受蠱蟲所謂的契約?”

這一點,林啾也想不明白。

梅娘自不必說,她心愛的祭淵被投入大牢,她六神無主,為了救他,她甘願抓住每一根稻草,蠱蟲自然可以輕易與她結契。

而女配林秋,是在被王寒潭采補折磨,處于生死邊緣的時候結下的契約。

她們兩人在那種情況下,可以說是毫無選擇。

可是眉雙呢?

依着林秀木的說法,眉雙自幼與他一起長大,是他早早便定下的媳婦,在蓬萊地位極高,又與林秀木日日相伴,實在是想不出蠱蟲能有什麽間隙可鑽?

“你确定,毫無隐瞞?”林啾只能懷疑林秀木。

“絕無。”林秀木堅定地搖頭。

淺如玉也替他作證:“我自幼便被兩位尊主收留教導,他們當真是伉俪情深,絕無任何嫌隙。”

找不出原因,林啾便将它暫時揭過:“或許蠱母有什麽特殊手段。眼下最重要的是,拆了這結界,找到眉雙。”

“不錯。”林秀木淡眉緊蹙,道,“我嘗試了許久,終是無計可施。”

他的神色雖然依舊溫和平淡,但眸中卻是掩不住焦慮。

林啾并沒有給他無謂的希望,已将蠱母的恐怖之處說得明明白白。

拿下眉雙之後,究竟有沒有可能将她從蠱母的控制下平安救出,仍是一個未知之數。

在林啾與林秀木說話時,魏涼已找到了血色結界的陣眼。

他在前方破陣開路,林啾望着那道令她神迷的身影,忍不住問了林秀木一個問題:“你與眉雙,也是片刻不離麽?”

如今她已深嘗情愛滋味,恨不得每時每刻都将自己的心上人拴在眼睛裏。林秀木與眉雙,應當也是如此吧?

林秀木垂了垂頭,溫柔一笑:“成親之後,只與她分開過兩次。第一次是蓬萊地動,我在外面維持秩序安撫人心,她前往靈樞察看。第二次,便是眼下,我帶着門人至中原尋找不滅印痕,她……本該看着靈樞的。”

誰知,她竟把自己關進了眼前這個血色的大罩子裏。

林秀木當真是有一萬個問題要把她捉出來好好問一問。

“所以你從來也沒有懷疑過,靈樞那枚不滅印痕出問題的事情,其實與她有關。”林啾道。

林秀木搖頭:“确實從未懷疑過。其實如今想起來,第一次發現不滅印痕有異之後,她,是有一點不對。我也不知算不算疑人偷斧,此刻想來,總覺得她好像有心事隐瞞,但,若說是她處心積慮謀奪不滅印痕,我是不信的。就算她被蠱蟲控制,我也不信她會那麽做。”

林啾微笑:“被人無條件地信任,真好。”

林秀木也不辯解,只淡淡笑道:“除非她親口承認,我親眼所見,否則,我不信眉雙會害蓬萊。”

淺如玉默默颔首,道:“我亦是。”

兩塊木頭。眉雙确實不會,但她體內的蠱蟲會,蠱母也會。

林啾不再多話,緊走兩步,與魏涼并肩,替他擋下結界中沁出的血色濃霧。

這些東西與當初祭淵釋放萬魔誅心陣時的血色細絲如出一轍。

那時,魏涼在三個徒弟面前隐藏了自己的真實實力,沒有動用冰霜之力,便是林啾屁颠颠地在陣中用業蓮吸掉這些血色細絲,助業蓮晉階。

如今舊日重現,只不過他是受了傷,無法動用冰霜之力。

魏涼和她想到了一處,他微微挑起一點眉梢,笑道:“日後得仰仗夫人了,還望莫要嫌棄。”

“我像那種始亂終棄的人嗎?”林啾忙裏偷閑,沖着他甜甜地笑。

魏涼胸腔顫動,輕笑出聲。

越是深入寂魔嶺,那赤色越是遮天蔽日,陣陣陰冷腥風仿佛能吹進人的骨縫裏面去。

“蠱母,當真是十分厲害。”林秀木的神色越來越凝重,“眉雙她,絕無實力布下這樣的結界。”

“應當是借助了外物。”淺如玉道,“我能感知到,不遠之處是至邪之所在。”

林啾道:“你們猜得沒錯,這下面有一方血海。”

說話時,四個人已成功在結界中打出一條通道,來到了祭淵曾經的洞窟。

進入洞窟,便看見了萬丈深淵。

林啾道:“從這裏下去,會穿過一處破碎虛空,所見一切都是幻象,萬勿被它們影響了心神。”

她知道魏涼懶得向別人解釋,只能由她來做導游。

向着破碎空間墜落時,林啾想起一句話,心中忽然有些感慨。

“果然,所有歲月靜好的背後,總有人在負重前行。”

《劍之嬌》裏,從來不曾提過蓬萊遺址之下有一處被封印的地獄之眼,封印撐不了太久。也沒有提過祭淵伏誅之後,有人占據了寂魔嶺,準備搞風搞雨。更沒有提過,最後幾年魔族安穩蟄伏,是因為一個忙碌的花農。

花團錦簇之下,誰知道藏着多少無名英雄?

而那書中,翻來覆去便只是你虐虐我,我虐虐你,你為我吃醋,我為你受傷。一片歲月靜好。

果然條條大路通羅馬,萬法皆通——以情愛入道,亦能平地飛升。

林啾淡淡一哂,不再多思。

這一次,眼中的幻象又有所不同。

她已獲得了破碎虛空的力量,靈氣觸到那些破碎的空間,便能清晰地勾勒出它們的輪廓。

這裏不算是破碎空間,更準确說,像是空間亂流。

空間是混亂無序的,像水一樣,輕易地扭曲、碰撞、融合,将一幕幕奇奇怪怪、不知從何而來的景象送到了他們面前。

其實只是海市蜃樓。

第一次走一條路,總會覺得它特別長,怎麽走也走不到盡頭。但只要走過一次之後,心中有了計較,便不會再有這樣的錯覺。這一次,林啾不再覺得墜落無休無止。

晃眼之間,四個人便來到了血海上方。

這一次,赤浪更加洶湧,一個巨大的漩渦在飛速旋轉,天與海都是赤色,放眼向遠處望,只覺整個世界都是海,根本無法分辨海天之間的交界線,令人頭暈目眩。

林秀木滿眼急切,四下搜尋。

“有東西上來了。”魏涼沉聲道。

林啾也感覺到了,血海之下,正有無數邪惡的氣息飛速上浮,順着漩渦潛上海面,直撲四人而來。

此刻四人之中,修為最高的當屬林秀木,林啾次之,淺如玉更弱一些。魏涼傷重,非到萬不得已不會出手,一次爆發之後,差不多就可以報廢了。

林秀木眯着眼看了看翻騰的血海,淡聲吩咐淺如玉:“布星羅局,你掌天元。”

“是。”淺如玉腳踏虛空,縱身上浮。

到了距離林秀木等人百丈之處,她揚起雙臂,只見點點綠色微芒自她袖中灑落,向着海面鋪下,十幾息之後,綠芒遍布視野,每百丈便有一個綠點,縱橫延展至視野之外,将整個巨漩渦罩在綠網之下。

林啾正看得入神,忽聽淺如玉的聲間冰冰冷冷自上方傳來。

她的聲音與平日又有不同,平日雖然清冷,卻多少帶着人間煙火氣,然而此刻卻是一板一眼,全無半點人類感情。

更像是那種漠然冰冷的電子音。

“禁。芈。虞。”淺如玉道。

占據海面的綠芒棋盤之上,忽有三個綠點泛起了紅光。

林秀木揮動梧木蒼穹,只見一道碧綠劍芒自劍上蕩出,徑直遁入他身邊的一粒綠芒中。

半空中,淺如玉的長袖飒飒作響,只見星羅閃動,林秀木的劍意竟是跨越空間,從那三處泛起紅光的陣點上穿出,垂直轟入血海。

三頭邪物還沒來得及冒頭,便被斬殺在海面之下。

“奇。只。”

随着淺如玉再度發聲,那三個泛紅光的陣點恢複了綠芒色,極遠處,又有兩個陣點泛起紅芒。

林啾學着林秀木的樣子,将一道虛空劍芒擲入面前一枚綠芒陣點中。

眨眼功夫,它就從極遠處的兩粒紅芒處掠出來,将堪堪探出海面的兩只扭曲邪物劈成了整整齊齊的對稱圖形。

“好厲害!”林啾睜大了眼睛。

林秀木難得地開了句玩笑:“你是誇陣,還是誇你自己?”

“都。”林啾毫不臉紅。

在星羅局輔助下,無論邪物從哪個方位潛上來,都會第一時間被擊殺,全無偷襲的可能。

三人安逸收割了一會兒,林啾察覺到不對了。這些東西,貌似是用來拖住他們的。但若直接下水的話,必定會遭遇邪物的全方位立體攻擊。

她悄悄附到魏涼耳畔道:“我用虛實鏡潛下去看一看,一炷香之內便回。”

魏涼剛要皺眉,就見她撅起紅唇,晃了晃他的衣袖,眨巴着一雙大眼睛,軟軟糯糯地說:“相信我嘛。”

魏涼:“……”

還能怎麽辦?當然是選擇相信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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