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 “林……秋
林啾靜靜地看着魏涼,看了許久。
“所以這兩個世界本是一體的。地母将它們拆離,逼你在一切不可挽回之前與她陰陽相合,令世界複原。而你破釜沉舟,徹底斷絕了她的念想。如今,蝴蝶效應不斷放大,兩個世界的差別越來越多,這樣下去,會發生什麽事?”
魏涼輕輕彈了彈手指。
只見兩枚浮在他指尖上的小水滴,一東一西飄離彼此。
到了某一個臨界點時,相互之間的斥力與吸力同時斷開。
湮滅發生了。
一正一負兩滴水珠,同時爆成了灰色混沌,向着四面散去。林啾趕緊薅了兩把,把這些混沌盡數回收。
她的臉色變得十分難看。
“一切重歸混沌嗎?所有的生靈都會死去,所有的一切都變得毫無意義。”
魏涼道:“嗯。”
林啾擡起頭看了看廣闊無垠的藍天,又環視視線盡頭的山。
“想要力挽狂瀾,得抓住兩個世界,把它拼起來。魏涼,這好像有點無從下手啊?”
她垂下頭,為難地看了看自己兩只小手。
白皙的肌膚,十指指尖泛着好看的粉紅色。
“小事。”他淡笑着,把她的十指扣入他的掌中。
林啾唇角勾起一抹嘲諷:“真有意思,如今那個地母,可是站在了道德的制高點上呢——滅了你,乃是替天行道,維護世界和平!真偉大啊!”
魏涼眸中浮起冰冷殺意:“是啊。”
二人對視片刻,他忽然便笑了。
“為了啾兒做個滅世魔王,也十分值當。”
林啾嘆息:“談戀愛嗎?毀天滅地的那一種。”
她輕輕蜷縮手指,在他的掌心裏劃一下,再劃一下。
忽然動作一滞。
“那個女人曾說,你的須燒焦了,爪也裂了。”她極慢地擡起了眼睛,愣愣地看着他,“所以,你覺得我頭發斷掉會很痛,指甲壞了也會很痛。”
魏涼的眼神有一瞬間十分茫然:“……啊。”
片刻之後,他傲嬌地揚起下巴,攬住她的肩大步往前走,禁止她繼續瞎琢磨。
“想什麽呢。啾兒傷到一根頭發絲,為夫都心痛得無以複加。”
林啾偷瞄着他,心道,有須有爪,有金色豎瞳,還特別能欺負她,欺負起來無休無止。這個家夥,怎麽有點像某種傳說中的……
林啾微微張大了眼睛和嘴巴,面露恍然。
他這個人,極少情緒外露,除了面對她以外,就只有對另一個家夥時,會表現出毫不掩飾的鮮活神色。
嫌棄,鄙視,傲嬌至極。
鬥龍。
所以潛意識裏,他其實知道自己是個龍。
林啾忽然沒忍住,笑得彎下了腰,眼角淚花直冒。
就那個肥乎乎的胖子,還鬥龍……
她的腦海中浮起一幕極其詭異的畫面——魏涼冷着臉,看着那頭胖子呼呼呼沖向他,他傲嬌地側開身體,讓它帶着風的肥胖身軀,從他身邊呼過去。
“啾兒?”
林啾抓住他的衣袖,垂着頭,邊笑邊道:“魏涼,我想鬥龍了。”
“嗯?”他用一根手指挑起她的下巴,凝視片刻,神情一滞。
“唔。所以我是神龍。”他道。
他微微垂下狹長雙目,默了片刻,輕輕搖頭道,“依舊記不起來。”
林啾收起了笑容,唇角抿了又抿,終于道:“因為缺了一半。”
冰霜之心,本是很剛硬的菱狀心形。
它分成了兩半,一半在魏涼身上,另一半在卓晉身上,單獨看起來像個梭子。
卓晉……
此刻卓晉被封印在冰霜之中,被地母的眼睛嘬食……
這些,最終都會是魏涼生命的一部分。
林啾激靈靈打了個寒顫。
“魏涼……”
對上她的視線,他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不救。”他冷聲道。
“魏涼……”她輕輕搖晃他的衣袖。
他挑起一邊唇角,道:“敢傷啾兒,就要付出代價。”
林啾:“……”自己毒打自己?
在林啾軟磨硬纏下,魏涼最終還是屈服了。
二人很快就來到東海,潛到了洋底。
穿過黑岩群,來到了冰霜封印之上。
透明的冰晶罩住小小的缺口,穩住一片歲月靜好。
魏涼淡笑道:“秦雲奚以為自己是天眷者——東海之禍莫名平息,又得了不滅印痕,正好讓他心無旁骛預備飛升。”
林啾凝望着完整的冰霜封印。
封印之下,那道人影依舊淺淡得近乎透明。
魏涼的臉色忽然沉了沉。
他一掠而下,立在了冰面上。
“跑了。”他的聲音輕輕傳來。
“……啊?”林啾落到他的身邊,定睛一看,原來那不是人影,只是一個人形的輪廓。
凝神感應,果然,此地已無卓晉任何氣息。
林啾一時也不知該作何感想。原本她的打算是救出卓晉,與他好好談一談。就算暫時談不成,好歹也有份助他脫離苦海的小小的情義在。
如今他自己跑了,不必說,肯定要反手收拾她。
沒得商量的那種。
“該走了。”魏涼的臉上斂去了所有表情。
林啾默默凝望那個人形的輪廓,心情也不知是輕還是重。
……
接下來的一段日子,太平得令人極度不安。
秦雲奚與柳清音得到不滅印痕之後就閉了死關,将萬劍歸宗的一切事務交給慕容春來打理。
卓晉沒有在任何地方現身,也沒有留下絲毫氣息。
最絕的是,王衛之也不見了。這個出行時每每招搖得人盡皆知的紅孔雀,一夜之間仿佛轉了性一般,任林秀木施展渾身解數也打探不到他的行蹤。
王衛之的人還盯着王傳恩,卻只是默默地收集消息,并不向外彙報。王傳恩又開始忙碌了,這一次,他取了無數桃木偶人,以秘法加工之後,埋入五千餘處陣眼上,看那架勢,就像是種樹一般。
“尊主”就像一滴融入大海的墨汁一般,尋不到一絲蹤跡,仿佛世間根本就沒有這號人物。
林啾腦子裏那根筋始終轉不回去,林秀木每次回來,總是被她盯得渾身不自在。
他終于忍不住偷偷把魏涼約到了無人處,小心地詢問道:“魏劍君,我是否哪裏得罪了尊夫人?”
魏涼面無表情:“無事,她懷疑你是尊主罷了。”
林秀木一頭霧水:“吾……确實是蓬萊尊主啊?”
可惜魏涼一點要為他解惑的意思也沒有,徑自負手離去,只給他留下一個深不可測的背影。
魏涼踏過圓洞門,就見林啾拎着裙擺,興沖沖朝他飛奔過來。
無事時,她并不喜歡施展神通,她說那樣會讓她感覺不真實。
“魏涼!我發明了粒子對撞機!”她如是說道。
魏涼揉了下額角。
有時候聽她說話,他總會有一種自己是個文盲的錯覺。
她抓住他的手,揚起小臉,臉頰微微泛起一點紅色,她問道:“想不想看?”
魏涼輕輕“嗯”一聲。
“要進我識海。”她的眼睛裏浮着一層晶亮的光。
他的眸中頓時有星光一閃而逝。
他對她,可以無盡包容。那次她拒絕讓他進入識海替她治傷,他可以不生氣,可以寬容地撫慰她,但心中卻不可能絲毫也不在意。
他一直在等,等她主動——他的驕傲絕不允許自己在同一件事上被人拒絕兩次。
終于等到了。
“好啊,”他道,“不過啾兒,我不保證會不會發生一些讓你神魂颠倒的事情。”
她眸光一軟,耳朵尖悄悄紅了。
“來。”她牽住他,二人掠到了他們的秘密小窩。
這是一處雪嶺間的冰霜洞窟。
洞窟上半部分,凍成了晶瑩剔透的堅冰,而下半部分,卻是堆滿了蓬松的積雪。
林啾第一次發現這個地方時,忍不住在小小的雪坑裏滾了又滾。
如今魏涼的冰霜之力已恢複了小半部分,他設下了結界,将這個洞窟變成了二人的私密場所。
穿過結界,他二話不說便将她打橫抱起,狠狠地壓進了積雪叢中。
一通狂浪放肆之後,他凝望氣喘籲籲的嬌妻片刻,雙手捧住了她的臉,與她眉心相抵。
“真恨不得吃了你,省得日思夜想,怎麽也不夠。”
他說着駭人的情話,轟然入侵她的識海。
林啾只覺一陣極其溫柔的冰寒風暴席卷而來,倏然纏裹住她的全部神識,然後雙雙掠入識海。
她的神識停留在了業蓮之上。
冰霜風暴漸漸收縮,最終化成了那枚她熟悉的冰棱,懸在她的身邊。
她停止旋轉,像用了障菇那樣,用自己的蓮瓣輕輕撞他。
對,就是欺負他沒手沒腳!
孰料,冰棱忽然立了起來,散成一朵浪花的形狀,兜頭砸了下來,将她的蓮瓣和蓮心全部包裹到晶瑩透亮的冰霜中。
數縷冰霜像蛇一般,悄悄探向蓮苞下方的根須,将它們重重纏住,須尾相接,迅速入侵彼此。
林啾忽然神魂一顫,只覺自己被侵犯得徹徹底底。
劇烈的觸感彌漫到神魂每一處,只一觸,她便幾乎厥了過去。然而神魂是不會昏厥的,她再怎麽無力承受,也只能在他的懷抱中徹底敞開每一絲神智。
他是冰,也是火。
狂烈的愛意絲毫不加以掩飾,沖擊着她,向她明明白白地展示他的心意。
不知過去多久,她的蓮瓣片片都在輕輕地顫動,蓮心蔫蔫地垂着,莖杆歪了,根須蜷曲,戰栗不止。
他收縮成了冰棱,橫身托着她。
‘啾兒,你說讓我看什麽?粒子對撞機麽?’神念頗有幾分促狹,把對撞二字說得意味深長。
林啾:‘……’真的,無論任何話,只要從魏涼嘴裏說出來,總是哪哪都不對勁。
她認命地抖了抖蓮心,将一縷靈氣擲入無邊識海,又将一縷魔翳擲向另一個方向。
行到中途,操縱着他們,回歸本源狀态。
她感覺到墊在蓮下那枚魇足的冰棱精神了幾分,他釋放神念,追随着它們而去。
‘要來了!’
林啾舞動乾坤,只見本源态的靈氣和魔翳循着她安排的路徑,劃過無邊識海,兩兩轟然對撞!
只見識海兩側,雙雙彌漫起了灰色混沌。
林啾心念一動,混沌之霧來不及發酵,便被吞入蓮中。
她得意地“凝視”着他。
‘很強。’他的神念帶着濃濃的笑意。
二人歪纏片刻,他忽然緊緊卷住了她。
林啾一怔,再回神時,發現自己停在了一個水晶宮一般的地方。
他的識海。
兩個人都化出了人形,他牽着她,大步往前走。
林啾偏頭去看他,看清他的臉時,呼吸不禁一滞。
額頭有一枚冰霜印記,金瞳,尖尖的小獠牙,眸光一動時,仿佛牽動了日月星辰,攜着整個世界,一起凝視她。
要死了。
她已徹底沉迷于男色,不可自拔。
他愉快地挑起了唇角。
這一笑,就好像星辰開了花。
他擡了擡雙臂。
只見周遭所有的冰霜都化成了細碎的冰晶,像是銀河圍着核心打轉那樣,在二人身旁旋轉起來。
視野之中,盡是星星點點。它們不斷發出清脆的碰撞聲,極悅耳。
“聽到它們在說什麽嗎?”魏涼俯身,湊在她耳畔極暧味地問道。
林啾下意識地紅了耳朵。
便聽他輕笑出聲:“它們說,叮,叮,叮。”
林啾:“……”
他佯裝詫異地盯着她泛紅的耳朵尖:“啾兒為何臉紅?這是想到哪裏去了?”
見她要惱,他趕緊攏住她的肩,示意她去看那些冰晶。
飛旋中,它們散成了更加細碎的微粒。
林啾漸漸看得癡了。這一幕,當真比夢還要絕美。
冰晶微粒繼續分化,到了微不可分之時,林啾的眼睛越睜越大,最終,倒抽了一口驚詫的涼氣。
“這……”
它不再是冰,而是火。
白熾之火。
魏涼的眸中閃爍着小小的得色。
手一揮,那熾烈到了極致的透明光焰,重新凝聚成冰。
其實它不是冰,只是看起來與冰一般無二。
“所以冰霜灼傷和火焰燙傷其實是一樣的?”林啾喃喃問道。
魏涼道:“差不多。”
她忍不住走上前去,細細地觀察那些至烈之火凝成的幻美冰晶,小心翼翼地用指尖觸碰它們。
魏涼凝望着她窈窕的身影,眸光越來越暗……
“啾兒,你知道跑到別人識海裏到處亂碰,會有什麽下場?”
林啾驚了一驚,她詭異地發現,魏涼說這話的語氣極像是在說——女人,你在玩火?
還沒回過神,身後之人忽然席卷而來,用他的全部,擁抱她的全部。
識海一日游結束的時候,林啾一眼都不想看魏涼了。
他的眼神、他的笑聲、他的氣息……
就像是有實質觸感一般,一碰她,她便渾身戰栗,顫抖不止。
……
平靜的時光飛速流逝,在修真者漫長的生命和不變的容顏面前,時光的力量無限被削弱了,數年過去,一切看起來猶如昨日。
有一日,代替熊雨蓮負責柳清音起居的女弟子,忽然高燒昏迷。
在她醒轉之後,腕間多了幾道金色的細線,仿佛是從血脈之中延伸出來的一樣。
柳清音與秦雲奚正在閉關吸收靈蘊,這名女弟子默默走到了洞府外,眸中劇烈地變幻着三種截然不同的神色——
茫然。
淡漠。
怨毒。
白袖中,金色細線熠熠生輝。
被重重禁制包裹的秦雲奚、柳清音二人正在專注地吸收靈蘊。
眼見,碧色的靈蘊即将見底。
柳清音忽然渾身一震,張開了眼睛,一雙美眸中閃動着驚悸之色。
秦雲奚緩緩睜眼,眼中有碧芒一閃而逝。
“清音?”他的聲音略微發幹,似是多年不曾開口講話。
“命劫。”柳清音瞳仁緊縮,聲線不穩,“我感應到了命劫。”
秦雲奚神色凝重,手一揮,将剩餘的靈蘊全部灌入柳清音的軀體中,然後急急掐訣,迫出至純精血,助她将靈蘊盡數吸收。
柳清音眸色更加複雜。
她始終不相信秦雲奚的說辭——秦雲奚一口咬定,他沒有使用任何特殊秘技,只是一伸手,便拿到了不滅印痕。
哪怕他的神色再如何真摯,柳清音心中也只有冷笑。當然,她并不會把心中所想表現到臉上,既然秦雲奚還願意分她一半靈蘊,那她自是欣然笑納,只不過不會對他有半分感恩就是了。
“不要擔心。”秦雲奚牽住她的手,扶她站立起來,“逃避不是辦法,我們這就出關,把那命劫找出來,滅了它。”
柳清音怔了片刻,忽然想起某一日,王衛之曾覆在她的耳後,呼吸沉沉,對她說道——
“我的心,我的命,都是你的,小小一個不滅印痕算什麽,等你飛升,我會尋出你的命劫,滅了它,取而代之。清音,那樣我便是你的命劫了,你只管踏着我去飛升,我甘心做你的墊腳石。”
她的臉頰浮起熱浪,心中暗道,‘佑然,你表現的機會來了呢,若你能做到,他日飛升後,我不是不能給你機會。’
秦雲奚見她雙頰飛紅,心中更是豪氣幹雲。
“安心,我定寸步不離,好生守護你,定護你周全。”
“嗯。”柳清音淡淡應着,垂下螓首。
二人攜手步出洞府。
洞府門口,女弟子垂首默立,掌中托一只木盤,盤中放置兩壺佳釀。
這是閉關之前柳清音特意備下的。
“恭賀二位出關。”女弟子躬身道。
柳清音将纖若無骨的素手從秦雲奚掌中抽離,緩步走向迎上前來的女弟子。
“風秋,你就一直守在外面麽?”
女弟子已到了近前,她揚起臉,沖着柳清音笑道:“是啊。”
然後将手中木托盤遞到柳清音面前。
柳清音心頭浮起一絲怪異的感覺,疑惑的目光掠過木托盤,落在女弟子的臉上。
這個人眼神中深藏的刻毒……怎麽那般熟悉?
風秋與熊雨蓮一樣,都是跟了她幾十年的老人……
念頭還未轉完一圈,就見風秋眼中的刻毒更加灼目。
“熊師姐出事之後,我日夜難安,只有守在這裏,心中才能平靜些。”風秋道。
柳清音下意識地皺起了眉頭,道:“雨蓮出事,誰也不願。你莫非是怨我,兇徒還沒找到,便去閉關了?”
“不敢。”女弟子垂下眼睛。
柳清音道:“兇徒的靈氣世間罕見你也知曉,久久查不到線索,我總不能無限期地耽擱下去。不若及早提升,說不定還能發現新的線索,你若怨我,實在不該。”
“我自是知曉的。”風秋垂首一笑,道,“反正,你做什麽,總是對的。錯的都是別人。”
這話一聽就不對。
柳清音心中浮起薄怒。
正待開口斥她,忽覺木托盤下方伸過來一只手,攥住了她的袖口。
“你知道嗎?”風秋猛地擡起臉,燦然一笑,聲音低若耳語,“我娘改嫁了,嫁了個姓林的,我便跟着改了姓。”
柳清音視線微微一凝,回過味時,只覺五雷轟頂。
“林……秋。”
大乘圓滿,即将飛升的女劍君,腮幫上頓時浮起了密密的雞皮。
秦雲奚見她與女弟子說話,并沒有跟過來。
此刻忽聞柳清音顫聲喚了句林秋,秦雲奚頓時下意識地一慫——柳清音的問心劫就與林秋相關,此刻怎地又喊林秋的名字?莫不是閉關這段日子,外頭又多了自己的什麽風言風語,把那段舊事給扒出來了?
這般想着,秦雲奚尴尬地頓住了腳步,沒有上前。
此刻,柳清音眸中的驚駭已排山倒海。
她雙唇顫動,如同夢魇一般,心中已在尖聲狂嘯,口中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那只手。眼前這個本名風秋,此刻卻更名為林秋的女人的手,已順着袖口探向了她,那冰冷的指尖有如毒蛇,細細密密,即将纏上她的肌膚……
她,柳清音,如今已是大乘圓滿,距離踏天一步之遙。
面前這個女弟子,不過是堪堪化神的劍仙而已。
可是,她竟通身綿軟,提不起任何一絲力氣,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對方惡毒地用口型對她說——
林秋……我是林秋……我是林秋啊……我,就是你的命劫……你逃不了的……生生世世……纏住你……
那冰冷的指尖,已然觸到了柳清音的皓腕。
絲絲縷縷難以用言語形容的異物,像蛇一般爬了過來……
直覺告訴柳清音,只要被這些東西纏上,她就完了!
這!
這,就是她的命劫!
她心中在瘋狂地呼喚身後的道侶救命,可恨的是,此時她一點聲音也發不出來,而那個傻逼男人,居然一無所覺!
這是活生生的夢魇啊!
柳清音心中的恨意幾乎要沖上天際。
幾步之遙,他只要看上一眼,拉她一把,便能助她擺脫命劫!
可他就這麽看着!
就這麽看着!
他是傻逼嗎!
這一瞬間,柳清音恨不能把畢生所得的全部髒字,全部啐在秦雲奚的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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