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 想都別想
就在林啾與卓晉陷入僵持之時,高空忽然傳來了清脆無比的碎冰聲。
林啾擡頭一看,只見那鏡面般的巨大冰塊爆成了漫天冰花,黑袍人的身軀夾在碎冰之間,就像是被毛筆沾了沾然後肆意揮灑的墨點一般,落向四面八方。
旋即,至陽的白色冰焰卷住了他的每一片殘軀,萬千碎片之中,傳出震耳欲聾的哀嚎。
地面的王傳恩已被逼到山窮水盡,聽聞主子的哀嚎,心神頓時一散。
王衛之抓住時機,擊破了王傳恩所有防禦,重劍劍尖觸到他的額心!就在即将擊殺這個轼母仇人的霎那,只見王衛之忽地旋身收劍,竟是放過了他。
王傳恩心中一喜,正要開口說話,忽見王衛之手一反,精鐵鑄成的重劍劍柄,重重擊落在了他的後腦上。
王傳恩兩眼一黑,還未作出反應,側邊耳上再度狠狠挨了一下重擊。
嗡……耳鳴聲與無邊血色一起,浸透了他的神識。
砰。砰。砰。
複仇的怒焰,盡數傾洩。
魏涼與王衛之幾乎同時解決了手上的敵人。
王衛之放任仇人的鮮血濺灑自己滿身。紅白的華服此刻徹底染成了紅色,更襯得他眉目冷肅,薄唇如刀。
魏涼的臉,比他更冷。
兩個人都沒有貿然靠近,雙雙落在不遠不近的地方,緊張地注視着林啾與卓晉。
王衛之看起來有些牙疼:“亂,你們這些情情愛愛的糾葛,當真是亂!”
魏涼沒理會他,臉色冷得像冰。知道這兩個世界是陰世陽世之後,他便明白了為何那些人會被“自己”吞噬——其實是融合,因為身處這一世,便只會有這一世的記憶。
他與卓晉的情況卻不一樣。冰霜之心并非世間之物,并不會主動融合。想要合二為一,只能奪取。
林啾,正用性命替他奪取卓晉的冰霜之心。
他的心中仿佛有刀子在割,眸中的冰結了又化,化了又結。
林啾此刻喘得更加厲害,為了用自己的血肉嵌住冰棱,她已用盡全力,若是身後有個小兒,大約伸出一根指頭,就能把她推個跟頭。
“你聽我說。”她的聲音很細,卻堅定而平靜,“地之垠邊界下的眼睛,是地母的眼睛,你若不想死後被做成傀儡,和那麽一個惡心的蛆蟲拜堂成親的話,那就千萬不要沖動。”
卓晉的臉色微微一沉。
是了,那些眼睛,以及那個叫眉雙的女人,讓他心頭的殺意熾盛到按捺不住。
“我沒有騙你……你,回去看着封印,好嗎?”她擡起了臉。
臉色極其蒼白,更襯得一雙眼睛又大又黑,裏面倒映着他小小的身影。
“騙子。”他的唇角仍在往外溢血。
受因果反噬,他已遭了重創,此刻冰霜之心被奪,平凡的臉上竟有種淡淡的英雄末路的蒼涼。心髒在陣陣抽痛,他有些分不清,這痛,是因果反噬而起,還是因她而痛。
明知這個女人是騙子,卻總也下不去狠手。
為什麽?
數年間,她的身影屢屢侵入他的腦海,他不是總想要殺了她麽?
為什麽事到臨頭,卻是心軟下不了手?
她的騙術低劣至極,就連街頭胡亂行騙的江湖人,也不敢公然對人說這樣的話——你把命給我,我助你登上神位?
敢說這種話的人,一定會被打死。
可他,指尖顫了又顫,就是下不了手。
此刻倒好,她竟得寸進尺,奪去他的冰霜之心,還想騙他離開?
怎麽可能……癡心妄想……
他退了一步,唇角再度溢出鮮血。
失去冰霜之心,他的身影變淡了許多,像是一縷無處着落的孤魂。
她看着她,用那雙冷靜堅定的眼睛,一瞬不瞬地望着他,聲音卻是很輕很軟,她又重複了一遍:“我一定不會讓你失望。你去看着封印,好不好?”
騙子……騙子……拙劣的騙術……
明明手指一動,就能取她性命,可是他渾身上下,竟是一絲力氣也提不起來。
終于,他再退一步,垂眸道:“好。”
林啾的心重重一跳,竟是有些難以置信。
他已輕飄飄地背轉了身,一步一步走向遠處。
“喂……”她忍不住喚他。
他腳步微頓,沒有回頭。
“你不會後悔的,一定!”林啾用盡全力,大聲喊道。
他輕輕地笑出了聲:“自古做了裙下之鬼的,也不多我一個。”
這是承認了。
說罷,徑自遠去。
魏涼指尖的冰霜終于緩緩消散。
他極慢地走向林啾,每一步,都踏着她的心跳。
她已痛得微微蜷着身體,像一只國色天香的蝦米。
“喂,那是不滅印痕啊,你們都不要?”王衛之面露茫然,看看卓晉的背影,又望望心無旁骛的魏涼。
魏涼已到了林啾面前。
往常她受一點小傷,他都會把她整個攬在懷裏好生安撫。此刻她的傷勢觸目驚心,他反倒是沉着一張臉,不露半點溫存。
心中又像有冰,又像有火。
他一動不動地盯着她。
她慢慢擡起眼睛,四目相接,慘白的唇中輕輕吐出幾個字:“夫君,你別生氣。”
魏涼只覺滿腔冰火都從耳朵裏洩了出去。
他把手按在貫穿她身體的冰霜之心上,白芒閃動,它緩緩消融,化成了純白的冰焰,流入他的掌心。
傷口倒是早已被凍住了,流不出什麽血——她也沒多少血可流,她的血,都用來替他的本體撫平傷痕了。
魏涼看着眼前仿佛一碰就碎的冰娃娃,手伸了幾回,沒敢觸碰。
終于,他的指尖停在她的鬓發上,摩挲片刻,輕輕地問:“疼嗎?”
“還好。”她用力擠出一抹蒼白的笑容,“都是皮肉傷,略微休養便能好。你先,取不滅印痕,破局。”
“啊。”魏涼這才想起了還有那麽一回事。
他小心地把她打橫抱在懷裏,一掠而下。
柳清音的不滅印痕已消失在虛空中,秦雲奚的那枚青碧印痕倒是直直地豎在地上,一縷縷奇異波動牽引着周遭五千餘處陣眼。
魏涼冷冷一笑,很随意地伸出手,握住不滅印痕,輕輕一捏。
奇異的破碎聲回蕩四野,周遭泛起陣陣紅霧。
林啾從魏涼懷中探出了臉,對王衛之說道:“還不去東海幫助卓晉?”
王衛之看着這些紅霧,心頭也大感不妙,聞言,匆匆一拱手,便踏劍而去。
“倒也沒笨徹底。”魏涼勾了下唇,手指一彈,便有一朵冰花當空爆開。
少時,林秀木、慕容春等人急急聞訊而來,聚在了魏涼周圍。
紅霧更加濃郁。
“這……”慕容春驚呼出聲,“這不就是我們誤入此地之時,見過的血色之霧?師尊,破局了?!”
魏涼輕輕颔首,然後垂頭凝視林啾。
只見她又開始不老實了,小手動了幾下,從懷中掏出那朵與這個世界的淺如玉通訊的量子蓮。
“如玉如玉,我要走了,你保重身體,我們有緣再會!”
片刻之後,淺如玉的聲音急急傳出:“啾啾,你是不是又要去做什麽危險的事情?”
跟在林秀木身後的淺如玉乍然聽見自己的聲音,不禁輕輕掩住了口,眼睛睜得滾圓。
雖然已經知道這個世界中有另一個“自己”,但這還是她第一次這麽真真切切地離“自己”那麽近。
“不是,”林啾輕聲地笑着,“如玉,有一枚不滅印痕失落在這個世界了,你無事時可以用通靈術找一找,找到了,讓魔人們替你去取。”
淺如玉的聲音納悶極了:“通靈術只能與逝者溝通,怎麽可能感應到不滅印痕?”
氣氛驀地一滞。
眼前風雲變幻。
巨偶散落滿地的桃木消失了,異火化成了遍地幹涸的血,殘垣斷壁之上,灑滿了暗色血痕,修士屍身橫七豎八,躺滿了整個城池。
王衛之的聲音從城門外傳來:“給我讓開!我今日非進去不可!”
另一個聲音不帶火氣,清冷平靜地勸道:“不可,宗主交待,任何人不得踏入詭城半步。還請稍安勿躁。”
恍若隔世。
凝滞片刻之後,慕容春座下的弟子們低低地歡呼起來。
回來了!
終于回來了!
林啾輕輕掙了一下,魏涼趕緊俯身,聽她耳語。
“盯,住。別讓奇怪的東西,混過來。”
魏涼低低“嗯”一聲,冰霜降下,蓋住了她的眼皮。
“專心睡覺。這裏有我。”
他的眸中浮起雪色,轉瞬之間,整座泛着紅霧的城池上,覆滿了細碎冰晶。
任何東西從另外那個世界潛過來,都會被他第一時間感知。
少時,朝陽躍出遠山。
金紅的光芒像地毯一般鋪向整個大地。
紅霧在陽光下迅速蒸騰,當那一道明暗之間的分界線掠過整座桃木偶人城後,蒙在城上的那層詭秘面紗徹底消失了。
“出城。”
城外,王衛之正在歪纏卓晉。
魏涼本以為自己見到這一個卓晉多少會有些遷怒,不曾想,同樣的面皮下裝了不同的魂魄後,這兩個人竟是有着天壤之別,再怎麽拉扯,也無法把他們聯想到一處。
眼前這個卓晉,呆板固執,說話時,每兩個字之間的間距仿佛都用規尺量過,一板一拍。
而那個傷了林啾的卓晉……魏涼每每想到那個人的神情氣質,心底便總有股無名火在燒。
他知道自己在吃醋。吃自己的醋。
沒辦法,誰讓自己就是這麽風華絕代?
他垂頭,狠狠盯着懷中的林啾。又是心疼,又是生氣。
那個人傷她這麽重,最後又來了那麽一出,想必将給她留下抹不去的記憶吧?她肯定一輩子都記得他,每每想起還會唏噓感慨。
這般一想,魏涼竟不知該找誰撒火。
如今,兩枚冰霜之心已合二為一,只待正中那道裂痕消失,他便能徹底拿回屬于自己的力量。
天道從來也不會趕盡殺絕,再滅絕的天譴,也不會重複降臨。當初将冰霜之心一拆為二,擲入陰陽兩世,可謂置之死地而後生。
他的神念無聲地落在冰霜之心上。
屬于‘卓晉’的那一半,仍舊通透無暇。
失去冰霜之心,那具身軀會慢慢淡化,至多七日就會消失。
魏涼也可以選擇現在就強行融合冰霜之心,那樣的話,‘卓晉’就會即刻被抹除。
他凝視着懷中的睡顏,半晌,輕輕笑了笑,擡眸望向東邊,對着卓晉離去的方向笑道:“愛而不得的滋味,倒是可以讓你多嘗幾日。”
語氣十分欠揍。
兩個世界的時間流速并不同步。他們在那個世界中度過了八年有餘,原本的世界卻只過去了一夜。
見到魏涼帶着林秀木、慕容春等人踏出城池,急急迎上前的卓晉根本就沒有意識到雙方之間已隔了一個世界。
他端端正正施了個禮,姿态、角度規範至極,禮畢,問道:“劍君可有發現?”
王衛之受不了他這慢條斯理的态度,撥開了卓晉,跳上前将一只乾坤袋遞給魏涼,道:“喏,蓬萊的髓玉花,都叫我薅來了!一根也不剩!治她!”
見慣了那個世界的王衛之,再看這個不着調的,衆人不禁齊齊眼皮亂跳。
蓬萊髓玉花?薅?都?林秀木在一旁聽着,只覺太陽穴突突跳着疼,嘴角連續抽搐了好幾下。
王衛之視線一轉,看見了林秀木。
他“哎喲”一下,雙腳離地,警惕萬分地盯住林秀木,生怕又被那樹球給捆了。
林秀木慢條斯理作了個揖,道:“不必緊張,吾已知道真兇是何人,斷不會再對尊駕無禮。”
卓晉雙眼微微一張,問道:“已查明真兇了?”
林秀木神色微沉,低低道:“行兇之人是王傳恩,但他背後,還有主使。”
目光一斜,落在淺如玉懷中的樹繭上。
片刻後,林秀木深吸一口氣,再度長揖到底:“待徹底查明真相,吾定會給出一個交代。”
這個卓晉雖然板正固執些,人卻不傻。一聽這話,便知道此事必定與蓬萊脫不了幹系。
二人的眸色都變得複雜了幾分。
半晌,林秀木唇角浮起一絲苦笑。
本是想要碰碰運氣,到中原來尋不滅印痕,沒想到竟是被拽進了這樣一個漩渦。而自己的妻子深陷局中,有生之年,不知還能不能重見天日。
但往好的方向一想,蓬萊之禍的始作俑者已受困于梧木蒼穹,免去這場浩劫,倒是一樁大幸事。
“吾可否攜門人返回蓬萊?”林秀木斟酌片刻,向魏涼詢問,“眉雙之事疑點重重,從前大意了,竟從未察覺有異,如今再仔細探查,總該尋到些蛛絲馬跡。”
魏涼也無心在此耽擱,當即與蓬萊衆人道了別,帶着林啾先行回宗治傷。
卓晉、秦無川一頭問號,捉住慕容春一行,一路問到了宗門。
顧飛等人的死,在慕容春眼中已是八年前的舊事,如今舊痕倒已治愈了,但對于宗裏其他人來說,卻是一夜之間逝去了十數位同門,唏噓哀傷自不必說。
……
冰火焚藥湯,最易治外傷。
魏涼攬着重傷的妻子,在藥池中泡得忘卻了日夜。
貫穿傷倒是即刻便愈合了,但冰霜灼傷了她的心肺,加上失血過多,一時難以自愈。
捱到她幽幽醒轉,他反身将她抵在池壁上,兩根手指狠狠掐住她的下巴,居高臨下盯住她,一語不發。
林啾一睜眼,先是看到微敞的濕裳之下,半個線條流暢的結實胸膛若隐若現,極富沖擊感。視線擡起,劃過修長的脖頸,誘人的喉結,微繃的下巴,精致的唇。
再往上,撞入一雙漆黑如墨的眼睛。
“你要兇我嗎?”紅唇輕輕一動,她可憐巴巴地問道。
魏涼頓時破了功,長臂一抄,把她抄進懷裏,吻着她的發頂,恨聲道:“你倒是拿出幾分在外頭的狠勁來啊!”
他就不明白了。
無論面對多麽強大的敵人、多麽糟糕的境況,這具小小的身軀中好像總是藏着無窮無盡的力量,她永遠那麽冷靜,那麽堅強,那道細細的脊椎仿佛能夠頂天立地,任何壓力都不足以令它彎折。
可是,為什麽他一沉下臉,她就像是受盡了委屈的小動物一樣,擺出這麽一副可憐兮兮的表情?
他真的有那麽可怕嗎?
魏涼深深地嘆了口氣,認命地把她攬在胸前。
他還能怎麽辦?另外那一半‘自己’,沒撈到半點好處,已願意把性命給她,而他,竟有幸得到了這個人,這顆心,他還能怎麽辦呢?他已經不知道該拿她怎麽辦才好了。
林啾軟軟地倚着他,嘴角勾起一絲狡黠的笑意。
雖然還未找到他身上的刻生骨,但她已經知道如何拿捏住他的軟肋了。
正因為愛極了,才會把自己的脆弱和柔軟交到對方手上啊……
“魏涼……我好幸運。”
他唇角勾起,心道,嗯,我也是。
正待溫存軟語一二,林啾忽然掙了下,把腦袋從他懷裏探了出來。
“糟糕!”她驚呼。
“嗯?”魏涼覺得任何事情都不會比她掙脫他的懷抱更加糟糕。
她一激動,失血的腦袋便陣陣發暈,只能把額頭栽在他的肩膀上,輕輕地順着氣,說道:“淺如玉說,通靈術只能感應亡魂,根本不能感應不滅印痕!”
道別的時候,那個世界的淺如玉剛說完這一句,異變就發生了,衆人回到了自己原本的世界,當時都沒顧上細思這一茬。
那個世界的淺如玉沒有任何說謊的理由,所以,說謊的,是現世的淺如玉。
果然沒有那麽多的巧合。從一開始,林秀木一行便不是意外卷入。
“她為什麽要說謊?”林啾皺起了眉頭,“淺如玉并不像壞人。”
魏涼淡漠地笑道:“也算不得說謊。兩枚不滅印痕,确實出世了。”
林啾眉頭更深:“我有種不祥的預感……得走一趟蓬萊!”
“傷沒好,天塌下來也與你無關。”魏涼冷聲道。
林啾輕輕攥住了他的袖口,左右搖晃:“夫君……”
魏涼:“……不可能,傷沒好,哪都別想去。”
“夫君……”
“想都別想。”
“夫君……我們可以騎鬥龍!它那麽胖,毛又軟又暖,肯定一點都不颠簸!”
“……”
一炷香之後。
林啾趴在鬥龍大飛毯的背上,撸着一手順滑的毛毛,向着東海出發了。
魏涼沉着一張臉,坐在她的身旁,眼睛望着遠處,信手從鬥龍頸間揪下一縷縷長毛,随手灑向大海。
鬥龍:“……”快禿了,寶寶委屈。
……
林秀木行至半途,忽然醍醐灌頂!
他支開了其餘的門人,與淺如玉二人落在洋面上說話。
淺如玉看起來緊張極了,她故作鎮定,但淺紅的耳朵尖卻出賣了她的心事。
“淺如玉。”林秀木的聲音不帶任何情緒。
“尊主。”
“是誰告訴你,中原将有兩枚不滅印痕出世?是眉雙麽?”林秀木淡聲問道。
淺如玉下意識地搖了搖頭:“是通靈……”
林秀木截斷了她的話,冷聲道:“通靈之術不能感應不滅印痕。這可是你‘自己’告訴我們的。”
整個蓬萊,習得通靈之術的只有淺如玉一人,與通靈相關的事情,旁人根本無從驗證真僞。
而她也從不說謊,是以林秀木根本就沒有懷疑過。
直到臨別前,另外那個世界中的淺如玉一語道破真相。
淺如玉垂下了頭。
“确實……不能。”
林秀木緊逼一步,道:“你方才的反應告訴我,對你說這件事的人,也不是眉雙。”
淺如玉輕輕一顫。
靜默片刻之後,她揚起絕美的臉龐,清澈美麗的大眼睛裏閃動着堅定的光芒。
她道:“尊主罰我吧。”
林秀木沉下臉:“你甘願受罰,也不願出賣那個人?”
“是。”
“倘若把你逐出蓬萊呢?”
淺如玉輕輕抽了口氣,半晌,淚盈于睫:“那……尊主千萬保重身體,照顧好女尊主,我會在遠方為兩位尊主祈福。”
林秀木的臉上陰雲密布。
對于蓬萊人來說,逐出蓬萊是比死更加可怕的刑罰。
她甘願連累淺氏一族,也要維護那個人?
向來喜怒不形于色的林秀木第一次怒火橫生,只見他長袖一蕩,腳下的海水生生被他劈出一道深不見底的海溝。
白浪翻湧,向着兩旁滾滾而去。
“誰?是誰?淺如玉!這個人到底是誰!”
淺如玉淚流滿面,只道:“我不能說。我願受責罰。”
竟是和眉雙的說法一模一樣。
林秀木喘了兩口粗氣:“你與眉雙,究竟在維護誰?!淺如玉,你知不知道,這個人,很有可能才是蓬萊覆滅的真正禍源!”
淺如玉震驚地擡起眼睛:“不,絕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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