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竈房門口蹲着個小姑娘, 大約五六歲的模樣, 穿了古裝劇裏那種鵝黃的小衫白色的長裙，不夠濃密的頭發在頭頂紮了兩個小揪揪。小臉胖乎乎白嫩嫩的，一雙眼睛跟黑葡萄似得，正眨巴着眼睛看他們。

這樣漂亮又乖巧的小姑娘, 周楊還是第一次見。

他的心一下子就軟了, 其他人進了堂屋, 他猶豫一瞬, 卻走到了竈房門口, 蹲下來看着小姑娘, 面色柔和, 聲音也比平時軟了好幾倍：“小姑娘, 你叫什麽名字？在這兒幹嗎呢？”

陳暢小聲道：“我叫暢暢。”

即便陳麗雲教養了這麽小半年, 但小孩子的改變不是那麽快的, 尤其陳暢都已經五歲了，過去那麽久性格裏的一些東西想要徹底根除可不容易。

瞧着小姑娘一副害怕羞怯的模樣，周楊伸手摸了摸她的頭, 笑了笑道：“暢暢啊, 真是個好聽的名字。”

陳暢笑，有些得意的道：“我媽媽起的，我姐姐叫舒舒。”

舒舒，暢暢，舒心順暢嗎？

周楊有些意外，這鄉下婦人起的名字倒還含有深意呢。心裏對陳麗雲的那點不喜倒是消散了些, 又點了點陳暢頭一側的小揪揪，他問道：“你姐姐呢？”

陳暢乖乖道：“在屋裏帶妹妹。”說着就要往堂屋去：“我也去看阿寶，阿寶該醒了。”

小姑娘一跑一跳的進了屋。

周楊起身，笑了笑也擡腳跟了上去。

屋裏陳麗雲已經招呼了趙勤坐下，因着來自古代的習慣，賺錢後便買了些還算不錯的茶葉，這會兒倒了兩杯。陳麗紅喝不習慣，便給泡了杯先前自己曬的幹花做的花茶，杯子是玻璃杯，這般泡開後看着倒極是好看。

趙勤意外極了，雖然早在心裏把陳麗雲想成一位溫柔賢惠的姑娘，但這真見到，卻發現不管是容貌還是氣質甚至是泡茶的手勢，她竟樣樣不比南市家裏給介紹的那些家境好的姑娘差。

這讓他的心更加火熱，要不是兩人多年沒見這又是第一次上門，他幾乎想立刻跟陳麗雲說明心意。

将他的反應盡收眼底，陳麗紅同樣內心火熱，長眼睛的都知道這位趙筆友家庭條件有多好，又是未婚，要是跟自家妹妹成了，別說自家妹妹後半輩子有着落了，就是三個外甥女也将會過上好日子。想來這趙筆友應該也能猜到幾分的，既然找上門來，那自然是不嫌棄自家妹妹再嫁，三個外甥女聽話懂事乖巧可愛，相處下來這趙筆友定然也會喜歡。

Advertisement

她沖趙勤笑道：“你先坐，我和小雲說兩句話哈。”

說着把陳麗雲拽去裏屋，顧不得三個孩子還在，壓低聲音就道：“小雲，你可要抓住機會啊！你這小筆友還是未婚呢，而且你看見他望你的眼神沒，他絕對是喜歡你，小雲，為了孩子也為了你自己，這樣找上門的好姻緣你可千萬不能錯過啊！”

陳麗雲還真沒看出陳麗紅有這心思，她驚訝道：“姐，我不是和你說過嗎，我不考慮再嫁的事，而且你之前也……”

“之前是之前，現在是現在！”陳麗紅打斷她，“而且之前那不是沒有好條件的對象嘛，現在有了，你要是真跟這小筆友結婚了，那齊鴻偉和齊家老老少少，那可是結結實實被你打臉了！”

原來還有這方面的考慮呢。

陳麗雲沒說什麽，只笑了笑，轉頭自個兒去抱了醒來正眨着眼看姐姐們的阿寶，又把陳舒陳暢叫上，出了裏屋就笑道：“舒舒，暢暢，快叫叔叔好。”

從古至今，就沒幾個男人願意喜當爹的。

果然，她話音剛落，陳舒陳暢還沒來得及叫人呢，趙勤的臉就徹底垮了。等陳舒陳暢叫了人，陳麗雲像沒看見他臉色一樣，笑道：“這個還小，就不能喊人了。”

趙勤真的已經傻了：“這……這都是你的孩子？”

“對呀，三個都是我閨女。”陳麗雲說這話時一臉自豪。

趙勤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他還沒結婚，以為陳麗雲應該也是呢，而且她看起來也不像是生過孩子的，可怎麽……怎麽就是三個孩子的媽了呢？

陳麗雲卻不在意趙勤的态度，嫌不嫌棄的，反正她又沒打算再嫁，更沒想要嫁給他。不過遠來是客，客人都上門了，如今這年代男女不必太過避諱，因此她道：“你這是打從哪裏來？眼看着要中午了，就在這吃過中飯再走吧。”說着轉身找已經一臉着急的陳麗紅：“姐，不然你回家說一聲，今兒個留我這幫下忙。”

陳麗紅哪還有心思回家啊，忙道：“不用，我來你姐夫知道，不回去了，我來幫你做飯，你跟老朋友聊聊先。”說着不僅把阿寶搶着抱了，還把陳麗雲往小板凳那推了推。

陳麗雲道：“那怎麽行，大人不餓孩子也要餓了，咱們一道做得快。”說着歉意的朝趙勤點了點頭，這才有空看向周楊，卻不想迎上的卻是周楊帶着戲谑的笑，微愣了下，她道：“趙勤是吧，你們坐下歇歇說說話，我們先去做飯。”

趙勤也沒心思介紹周楊了。

等陳麗雲和陳麗紅帶着孩子們出去，他才坐立不安的道：“她……她居然結婚了。”

這不是廢話嘛！

周楊道：“女人和男人不一樣，她的年紀可不小了。再則，鄉下人結婚早，她要是這個年紀還不結婚，那才奇怪。”

趙勤沒說話。

這個消息相對于他來說是個極大的打擊，他這會兒已經說不出話了，剛剛進門時懷着多大的熱情，這會兒心裏就有多難受。

周楊看他那模樣，忍了忍沒忍住：“你這是當局者迷，就看她姐那态度，你也應該猜得出來，她只怕是離婚了。”

陳麗紅可是一臉牽紅線的激動。

“啊，真的？”趙勤激動。

周楊懶懶道：“真的又如何？她可是帶着三個孩子呢，你要給三個孩子做後爹嗎？你确定你能接受？就算你能接受，姨媽姨夫也能接受？”

趙勤臉上的激動一點點褪去，又不說話了。

周楊也沒問他到底是自己接受不了還是覺得家裏人接受不了，只是起身拍了拍他的背，道：“行了，你這過去的回憶也找到了，既然不打算将這回憶繼續，那咱們就走吧！”

沒什麽關系的情況下，可不好留在人家吃飯。

趙勤起身，卻不肯邁步。

周楊見了，直接一腳踢了過去：“行了，像什麽樣子！”

說着大步往外走，卻見陳暢從竈房一溜煙的跑了出來，小姑娘跑得快，又因着是自家跑太多次了沒看路，竟直直往周楊身上撞了來。周楊沒敢讓，只快速伸手一左一右抓住陳暢兩邊手臂，将小姑娘一把提起，放到了一邊。

“慢點，仔細摔着了。”他語氣略微嚴厲了些。

陳暢站穩，捏着個小手帕怯怯問：“叔叔，你能吃辣麽？”

趙勤忙道：“能！能吃辣！”

周楊扭頭瞪了他一眼，不欲和個五六歲的小姑娘多說，正要往外走，卻一眼定在了陳暢手裏的小手帕上。看了眼那小手帕，又上下看了看陳暢身上的古裝衣裙，他蹲下來，撩了陳暢的裙角來看，就見那裙角繡着朵粉嫩的他叫不出名來的花。

繡工精致，栩栩如生，他立時就想到了來此地的初衷。

“暢暢，你的小手帕可以給叔叔看看嗎？”他道。

陳暢立刻遞了過去，卻不忘道：“媽媽做的！”

看着那繡了蘭花的小手帕，周楊眼睛亮的吓人，這不就是流到南市去的繡品麽？他循跡找過來，可是找到縣裏那家店時卻關了門，說什麽東家有喜，可問了旁邊鄰居竟都不知道店家住哪。還以為這次找到人希望不大了，卻沒想到在這地兒遇到了。

“小手帕是媽媽做的，衣服呢？”周楊繼續問。

陳暢道：“衣服也是，媽媽可厲害了，做了好多好多！”

那就好！

找到了手藝人，也省得他再找去縣裏了。

“那暢暢，你去跟媽媽說，叔叔不太能吃辣。”周楊說着，點了點陳暢胖乎乎的臉頰，轉身又回了堂屋。

趙勤顧不得高興自家表哥改了主意，只是納悶道：“表哥，你不是比我還能吃辣嗎，怎麽說不能吃辣啊？”

周楊白了他一眼，坐下端了茶喝了一口，才道：“我們是能吃，可那麽小的孩子怎麽吃？再說，那最小的看着才幾個月大，興許還在喂奶，你那小筆友也吃不了辣啊！”

來人家吃飯，總不能讓主家無飯可吃。

趙勤就嘆了口氣，他知道，他表哥這是又提醒他了。

可他……他搖搖頭，幹脆也不去多想了。

在陳麗雲看來，這來人雖然是客，但大抵也是一輩子只接觸一次的客人，所以只做了兩葷兩素平常自己也會做的家常菜，只不過今兒人多，量大了些，米飯也多煮了些罷了。

陳麗紅雖覺得相對于南市來的客人菜有些少了，但做一頓飯的功夫，陳麗紅已經跟她分析的清清楚楚了，何況她也看見先前趙勤的反應了，此刻心裏的希望越來越小，自也沒多說。

甚至飯做好了她也沒心情留下，只在竈房随便吃了點，就道：“我回家去了，也不知道家裏今兒孩子們怎麽吃的。”

陳麗雲今兒燒了排骨和雞，忙着給她拿了海碗兩樣共盛了一碗，用個塑料袋套着：“磊磊和靜靜估計還沒吃過，你帶回去給他們加個菜。”

陳麗紅也沒推辭，只點點頭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