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周煦從裏面出來，回到位置上。

他拉開椅子坐下時，楊升還在和秦宋讨論梁筝，時不時就扭頭往吧臺那邊望。

周煦在對面坐下，順着楊升視線往吧臺看了一眼，梁筝正在吧臺裏面，微笑着為客人買單。

周煦看了一眼，便收回視線。

他斜靠在椅子裏，微垂着眼，盯着面前的茶杯，沉默着，不知在想什麽。

“筝筝，D座餐備好了。”後廚的服務生端着托盤出來，梁筝剛好幫客人買完單，她應着“來了”，就從吧臺裏出來，走到前面領路。

到了桌前，她轉身從服務生端着的托盤裏取出那瓶紅酒，放在桌邊的紅酒托架上。跟着又轉身，将幾份不同的牛排放置到相應的客人面前。

上完餐，服務生端着托盤離開。

梁筝站在那兒，微笑着，輕聲詢問：“請問紅酒要現在開嗎？”

秦宋懶洋洋靠坐在那兒，他聞言，側眸瞧了眼楊升，随後一笑，道：“嗯，現在開。”

“好的。”梁筝應着，從紅酒托架下面拿出開瓶器，将紅酒打開。

她幫忙倒酒。倒酒的姿勢還挺專業。

因為站在周煦旁邊，便先倒了周煦的，跟着又側過身，倒秦宋的。

倒到楊升那裏時，楊升忍不住問了，“诶，你是學生兼職吧？”

梁筝倒着酒，笑了笑，應道：“是的。”

“哪個學校的啊？大一的？”

梁筝又笑了笑，“嗯，是的。”

酒倒好，她輕輕收勢，将酒瓶直起來，放到邊上。

楊升捏住那酒杯，他看着梁筝，半開玩笑似的笑了笑，問道：“有男朋友嗎？”

梁筝微愣了下，對上楊升的眼神。楊升看梁筝的眼神，意思就很明顯了。

而且一上來就問人家有沒有男朋友，心思不要太明顯。

梁筝這幾天也不是第一次被人問了，她只稍微愣了下，便恢複如常，臉上依然帶着禮貌的微笑，道：“嗯，有男朋友了。”

她話剛出口，對面周煦握着酒杯的手微微一頓，擡眼看向她。

一慣冷漠的眼睛裏，難得有了點表情。好像挺驚訝的樣子。

畢竟梁筝成天在他家裏，他倒沒聽說她有男朋友的事。

楊升愣了一下，随後一臉惋惜，“啊，這樣啊。”

梁筝笑了笑，她微微欠身，說：“有什麽需要請叫我。”

說完，便轉身回吧臺去了。

梁筝走後，楊升就嘆聲氣，“真可惜，我都看上好一陣了。”

秦宋嗤笑了聲，“天涯何處無芳草。來，哥哥陪你喝兩杯，指不定明天你就不記得人家長什麽樣了。”

三人吃完飯，結賬離開。

周煦回家的時候，已經快十點。

爸媽坐在客廳看電視，周語織擡頭看着兒子，“去哪兒了？這麽晚才回來。”

周煦換鞋進屋，回道：“打球。”

“咦？那我之前回來的時候經過籃球館沒見你啊。”

“沒在這邊，在秦宋他們學校。”周煦說着，往樓上走。

周語織回過頭，手攀着沙發扶手，望着周煦問：“你去秦宋他們學校了，有沒有見到筝筝啊？他們學校挨着的。”

周煦聞言，腳步微頓了下。

像突然想到什麽，他轉過身，“媽，你有沒有……”

他想問有沒有梁筝的銀行卡號，好把她買衣服的錢打給她。

可對上他母親好奇的眼神，又不知想到什麽，沉默幾秒，道了句，“算了，沒事。”

他轉身上樓。

周語織被自己兒子問得一愣一愣的，半天才回過頭，吐槽道：“這臭小子，說話說一半，想急死我。”

梁筝兼職的西餐廳是按周給她發工資，不過她兼職的時間還沒有到一周，工資自然也還沒有發給她。

之前給周煦買完衣服，身上唯一僅剩的那一百塊錢，在前天買完資料後，也就只剩下可憐巴巴的二十塊了。

梁筝好幾天沒好好吃飯了，第二天中午吃飯的時候，揣着兜裏的二十塊錢，在學校食堂轉了一圈，饞得什麽都想吃，但是礙于實在是囊中羞澀，最後只買了份三毛的飯，三塊錢的兩個素菜。

雖然清湯寡水不太好吃，但好在能填飽肚子。

梁筝把飯吃得幹幹淨淨，一顆米粒都不剩。

吃完忍不住在心裏嘆氣，真是自作孽不可活。要是那晚沒有闖禍，她現在不知道多富有！

想着，又嘆聲氣，她拿飯盒回宿舍洗碗。

室友們約會的約會，忙學生會的忙學生會。

梁筝洗幹淨飯盒，收拾一下，也拿上書去圖書館上自習了。

臨近期末，平日裏空蕩蕩無人問津的圖書館，這陣子人越來越多。梁筝就去得稍微晚一點，找個位置都找了快十分鐘。

在圖書館一待就是一下午，五點左右的時候，周圍的人陸陸續續都收拾東西去吃晚飯了。

梁筝六點上班，也準備走。

她抱着書剛出圖書館，手機在大衣兜裏振動。

她一邊往校外走，一邊摸出手機。

然而看到來電顯示的時候，她差點以為自己眼花了。

周煦給她打電話做什麽？

梁筝現在是怕了周煦了，以至于接電話的時候都有點忐忑，她接起來，語帶疑惑，“周煦？”

“在哪兒？”電話那頭又是那道清冷低沉的聲音。

“在學校啊。”梁筝聽他問她在哪裏，更覺莫名。

她正想着，聽見周煦清清冷冷的聲音說：“出來。我在你學校外面。”

說完，也不等她問什麽，直接就挂了電話。

梁筝握住手機在那兒呆愣了好幾秒才回過神來。她一邊把手機往衣兜了放，一邊往校外走。

她不知道周煦找她幹什麽，但是出了學校，一眼就看到他。

他今天換了輛車，紅色的超跑，停在學校門口格外引人注目。

梁筝一路朝他過去的時候，就看見好些路過的同學頻頻回頭去看。

她走到車前，彎身往車裏看，唇角一彎，露出笑容，“嗨，周煦。”

周煦原本望着左側窗外，不知道在看什麽，聽見梁筝聲音，才側過頭來，看向她。

“你找我啊？”梁筝問。

周煦嗯了聲，下巴微擡了下，示意她，“上車。”

“啊？”梁筝愣住，“去哪兒啊？我馬上要上班了。”

周煦看着她，說：“我送你去。”

梁筝：“……”

梁筝兼職的地方離學校不遠，其實壓根不用坐車。走路也就十幾分鐘。

不過周煦都讓她上車了，她也不好不上，只好坐進去。

“吃飯了嗎？”車往前開了一段，周煦突然開口。

梁筝又有點愣住了，她側頭去看周煦。

周煦目視着前方開着，壓根沒看她。面上表情依然冷淡得一副拒人于千裏之外的樣子。

梁筝每回和周煦單獨在一起，就覺得周身的空氣都要冷上好幾度。

她“哦”了一聲，說：“還沒有啊，剛從圖書館出來。”

她說完，周煦也不理她了。

車裏又沒了聲音，氛圍更冷了。

好在梁筝已經習慣了。

她索性低頭玩手機。

微博還沒刷幾條，車子突然停了。

她擡頭去看，周煦已經熄火拔鑰匙，“下車。”

梁筝跟着下車，看到周煦徑直往對面的餐廳走，才反應過來他是帶她來吃飯的。

這間餐廳看着還挺高級，梁筝跟上去，在周煦身後悄悄說，“少爺，我可沒錢啊。”

周煦垂眸看她一眼，冷淡道：“別亂喊。”

梁筝：“……”

梁筝最近是真的太窮了，幾十塊錢得省吃儉用花一周，早上基本兩個饅頭，中午就食堂兩個素菜，晚上要麽不吃，要麽一包泡面解決。日子過得委實艱辛。

周煦良心發現要請她吃飯，她也就不跟他客氣了。

點了三個菜，周煦基本沒吃，他後背靠着椅子，就那麽坐在那兒，看着梁筝。

梁筝邊吃邊道：“其實你也不用放在心上，那天晚上是我不好，我不小心把咖啡弄你身上了，你生氣也是應該的。把你衣服弄毀了，賠你也是應該的。”

周煦瞧着她，挺冷淡地說了句，“你倒有自知之明。”

梁筝：“……”

話不投機半句多。

梁筝被周煦噎得說不出話了。

她索性默默吃東西，再不講話。

周煦在對面坐着無聊，突然想到什麽，他看着梁筝，挺無聊地問了句，“你真有男朋友？”

梁筝正吃東西呢，被周煦莫名其妙問的一句弄得差點嗆到。

她連忙端起旁邊的水杯喝水，又扯了張紙巾擦嘴，緩了好半天才擡起頭來。

周煦微挑着眉，平平靜靜看着她。

梁筝盯着周煦半天，突然惡作劇襲上心頭，她唇角一彎，笑着問：“你幹嘛問我這個？怎麽？你對我有興趣啊？”

她話剛落，就看到周煦皺了眉，盯着她，冷冷說了句，“無聊。”

他說完，就從褲兜裏摸出錢夾，抽出挺厚一沓錢，直接放梁筝面前，“衣服不用你賠，別餓死了。”

說完，就起身往外走，“結過賬了，走了。”

梁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