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梁筝和周煦到地方的時候，周阿姨和周叔叔已經在等着了。

周語織一看到梁筝，就笑着朝她招手，“筝筝，快過來。”

“阿姨。”梁筝忙過去，被周語織拉住手在她身旁坐下。

今晚吃魚。這家魚店之前也來吃過，很好吃。

周語織道：“本來想喊你周末吃飯的，不過阿煦今天提前回來了，我想着這間魚府離你學校不遠，就幹脆今天過來吃。一會兒吃完飯，再讓阿煦送你回去。”

梁筝忙道：“不用不用，學校離得不遠，我走路過去也用不了多久。”

“走路還是要走個二十來分鐘吧。”周語織道。

梁筝彎唇笑了笑，下意識看了眼對面的周煦。

周煦沒看她，他背靠着椅子，垂着眼在看手機。

梁筝讪讪收回視線，和周阿姨聊天。

吃完飯，結賬出來已經八點了。

周叔叔道：“阿煦，你送筝筝回學校，我和你媽去趟爺爺那邊。”

周煦嗯了聲。

周叔叔和周煦一人開了一輛車來，梁筝送周叔叔和周阿姨上車，站在車前揮手告別。

周語織坐在副駕駛，按下車窗，對梁筝道：“筝筝，周末來家裏吃飯，這周做你喜歡吃的糖醋排骨。”

“謝謝阿姨。”梁筝笑眼彎彎地道謝，等周叔叔的車開遠了，才回過頭，看向周煦。

周煦站在路邊的臺階上，她回過頭的時候，正好和周煦的目光撞上。她下意識露出笑容，剛想說話，誰知周煦沒理她，直接往前走去車前，拉開車門上車了。

梁筝悄悄撇了下嘴，跟着過去，拉開副駕駛門，坐進去。

周煦挂擋上路，梁筝坐在那兒，望着前面的路。

沉默了會兒，還是說了聲，“麻煩你了。”

周煦還是沒理她。

梁筝索性也沉默下來。

一路沉默，十分鐘後，車開到學校門口停下。

梁筝趕緊解開安全帶，生怕耽誤了周煦的時間，她開門下車，彎下身子隔着車窗和周煦揮手，“我走了，謝謝你，開車注意安全。”

周煦偏頭看了她一眼，嗯了聲，又收回視線。

梁筝盯着他看了看，見周煦沒有要再搭理她的意思，便知趣地不再說什麽，直起身，繞過車頭，往學校裏面走。

周煦的車停在那兒，一直沒走。

他側着頭，隔着車窗，眸色沉沉的，遠遠望着梁筝的背影。

望了不知多久，等他回過神，發現自己在做什麽，才不自覺皺了皺眉。

他将方向盤打了半輪，開車走了。

半個小時後，他将車到楊升表哥開的酒吧。

今天剛回來，秦宋和楊升約了他見面。

到的時候，秦宋和楊升已經在了。

楊升看到周煦，大喊道：“哥！這邊！”

周煦走過去，在沙發上坐下。

秦宋要給周煦叫酒，周煦道：“我開車。”

他擡眸對酒保說：“一杯白水。”

這間酒吧因為消費高，人不太多，所以清靜。音響裏放着舒緩的音樂。

秦宋和周煦聊天，問他：“你們放多久啊？幾月回去？”

“四月中旬。”

“這麽快？”又問：“那什麽時候再回來？”

“六月。”

“那還好，到時咱們也放假了。”

周煦嗯了聲。

他話音剛落，擡眼就看到楊升坐在對面抱着手機傻笑。

楊升最近談戀愛，一晚上都抱着手機在那兒聊微信，笑得像個傻子。

秦宋瞧着受不了，踢了他一腳，氣笑了，“你他媽能不能正常點？嘴巴都要咧到耳朵根了。”

“你懂什麽。”楊升挺驕傲。

“艹，你出去別說認識我們。”

楊升笑嘻嘻的，“那哪能啊，咱們可是從小一塊長大的好兄弟。”

“誰他媽跟你好兄弟。”

周煦靠坐在沙發裏，看了眼楊升，又看向秦宋，“他天天這樣？”

秦宋道：“對，跟他媽中邪了一樣。”

楊升總算聊完，将手機收了起來，說：“喜歡一個人就是這樣啊，我要不這樣才不正常。”

周煦看了看他，忽然問了句，“什麽感覺？”

“啊？”楊升被問得懵了下，沒反應過來，“什麽什麽感覺？”

周煦看着他，語氣挺漫不經心的，問：“喜歡一個人，什麽感覺？”

“就腦子裏總想着她，天天想見她，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個小時都在一起。”楊升說着，忽然好奇，他湊近周煦，“怎麽啦哥，有喜歡的人啊？”

周煦看了他一眼，挺冷淡地說：“沒有。”

他端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

楊升又抱着手機去和女朋友聊天了。

秦宋和楊升表哥喝酒。

周煦靠坐在沙發裏，手支着頭，眼睛望着窗外，在想事情。

但他那雙眼睛漆黑沉沉，誰也看不出他在想什麽。

周煦回家的時候，已經快淩晨。父母還沒回來，他沒開燈，徑直去冰箱裏拿了罐啤酒，徑直上樓。

進了卧室也沒開燈，他徑直走去陽臺上，手指扣開啤酒拉環，撐在陽臺欄杆上，仰頭喝了口酒。

酒精入喉，莫名想起滑雪場那天晚上。

那個帶着淡淡酒味的吻。

他撐在欄杆上，望着遠處，目光深得如同這晚夜色，不知在想什麽。

手機在褲兜裏振動。

他摸出來，看了眼來電，接通了。

“阿煦，回家了嗎？”電話是周語織打來的。

周煦嗯了聲，“到了。”

“那行，那你自己早點休息，我和你爸可能晚點回來。”

“嗯，注意安全。”

“好，放心吧。”

挂了電話，周煦低頭看了眼手機屏幕，像突然想到什麽。

他點開了相冊，第一張就是梁筝的照片。是那天他鬼使神差保存的。

照片裏的梁筝穿一件白色防寒服，長發燙得很好看，随意地散在肩上，小小的臉從手裏拿的那包零食旁邊探出頭來，右手對着鏡頭比V，笑容燦爛。

周煦将這張照片看了很久，手指點開删除鍵，卻在确定删除那裏猶豫了很久，最後近乎是掙紮後的某種妥協，他退出了相冊，将手機鎖屏，回屋裏去了。

……

周煦四月中旬要回學校，最近秦宋天天約他打球。

那天過去的時候快六點，在秦宋他們學校外面餐廳吃飯，準備吃完再去打球。

剛走進去，周煦一眼就看到坐在窗邊吃飯的梁筝。

她對面坐着個男生，是上次在校門口看見的那個。

楊升咦了一聲，“那不是上次咱們在西餐廳遇到的那個小美女嗎，真巧啊，居然在這邊遇到。”

“學校圈子就這麽大，遇到也不稀奇。”秦宋說着，随意走到一張桌前，拉開椅子坐下。

周煦在對面坐下，和梁筝的位置呈斜角，正好能看見她背影。

楊升坐下後，回頭望了望，“那個估計就是她男朋友吧？長得還可以。”

周煦擡眸看他一眼，表情挺嚴肅，說了句，“不是。”

“啊？”楊升一愣，問：“你怎麽知道不是？”

秦宋也挺奇怪，“是啊，你怎麽知道不是？”

周煦語氣挺淡地道：“我認識。”

“啊？”楊升更驚訝了，“不是吧，上回在西餐廳，你們倆不像認識的樣子啊。”

周煦看了他一眼，難得解釋一句，“我媽朋友的女兒。”

楊升恍然，哦了一聲，“難怪上次在西餐廳看着不認識的樣子，不熟吧。”

周煦擡眸看他，沒說話。

……

男生們吃飯快，吃完就撤了。

餐廳旁邊有個便利店，周煦進去買水。

秦宋和楊升一人拎了一瓶，付完賬，三個人一起出來。

剛出門口，就看到梁筝和李溪有說有笑地從餐廳裏出來。

秦宋瞧見，問了句，“你确定人家不是男女朋友？我看着還挺般配的啊。”

周煦目光盯着梁筝和李溪的背影，他心煩地皺了皺眉，丢下一句，“不知道。”

幾個人打完球從操場出來，已經是晚上九點多了。

“走了。”出了操場，周煦招呼一聲，就往校外走了。

晚上九點多，正好是下晚自習的時候，學校外面人很多。

周煦的車停在靠近梁筝學校那邊，他一路過去，經過一條小吃街，剛要過馬路的時候，就看到梁筝端着一杯奶茶，手裏還拎着三杯，從一家奶茶店出來。

梁筝也看到他，她有些驚訝，“周煦。”

她喊他，小跑過去，“你怎麽在這邊？”

她這會兒穿了件嬰兒藍的薄毛衣，裏面是件花邊領的白襯衣，淺色牛仔褲，頭發高高紮了個馬尾。

周煦盯着她看了一眼，說：“打球。”

“哈哈，我猜就是。”梁筝笑起來，眼睛彎彎的，好看得有些晃人眼。

周煦看着她，問：“你一個人？”

“對啊。”梁筝道：“我剛從圖書館出來，幫我們舍友們買奶茶。”

周煦垂眸看了眼她手裏拎着的奶茶。

“你呢，要回去了——”梁筝話還沒說完，身後有幾個人打鬧，不知道誰撞了她一下，她吓得叫了一聲，猝不及防被撞進周煦懷裏。

周煦下意識摟住她腰。

梁筝擡頭，兩個人目光撞上。

距離太近，近到她能看清楚周煦的眼睛。

他的眼睛很黑，深得像一汪古潭。

梁筝望着他，有那麽一瞬間，心跳仿佛停止了。

等她回過神來，幾乎是立刻退開了，“不好意思。”

周煦看她一眼，雙手自然地抄進褲兜，語氣挺淡地嗯了聲。

梁筝突然不知道說什麽了，于是她笑了笑，“那……我先走了？”

周煦挺平靜地看了她一眼，嗯了聲。

梁筝笑着朝他揮揮手，然後便轉身過馬路去了。

周煦站在那兒，盯着梁筝背影看了一會兒。直到手機在褲兜裏振動，他才收回視線，接起電話，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