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章

“暫且該是安全的。”長孫若言盯着蕭誠枕頭上的豁口看了看,而後擡起眼來看着蕭誠。

廣陵郡王是一開始就猜到來人不會取他們性命?可萬一猜錯,方才那一刀就要紮進他的腦袋裏了,他怎麽敢真的一動不動?但還是要感謝他能在第一時間将少主藏進懷裏護住。

再看看有些發愣的段子卿,長孫若言放下了床帳:“請兩位安歇,屬下告退。”

話音落,長孫若言就穩步走出客房,反手關上門後還是有些不太放心,于是先将客棧裏外巡察一遍,巡察之後也沒再到房梁上去,反而大咧咧地在段子卿的房門口坐下,門神似的。

從司岩送回的書信上看,楚地最危險的地方聚集的都是些窮兇極惡之人,殺人縱火無惡不作,可今夜來的這個刺客卻好像太過善良,沒殺人不說,連順手牽羊的事情都沒做,這樣的人可不像是在那樣的地方待過的。還是說那些窮兇極惡之人也只敢在自己的地盤上殺人縱火,一旦離開了那個地方就縮手縮腳了?

房內,蕭誠見長孫若言走了,就要跟着下床去将門闩插好,可才剛轉個身将兩腿搭在床邊,衣袖就被段子卿扯住。

蕭誠一怔,轉頭看向段子卿:“怎麽了?”

段子卿面色一窘,尴尬地收回了手:“沒、沒什麽。”

段子卿一直被段毅保護得很好,別說是深夜遇刺了,在西北待了那麽些年,她連一滴血都沒見過。

前世段子卿進了蕭永的後院,那裏雖然也有争鬥,可段子卿跟其他的姬妾不同,蕭永對她終究是有所求的,因此也小心謹慎地保護着段子卿,會讓她感受到內院争鬥的可怖,卻不會讓人傷害她,因此段子卿所遇到的最恐怖的事情也只是有人當着她的面兒中毒而死。

重生一次,段子卿的确是比前世堅強許多,這一次來到楚地也是做好了應對各種危機的心理準備,她知道或許一不小心就會喪命,可她以為自己已經死過一次就無所畏懼,可那些到底都只是一個人的想象,而想象永遠都沒有現實來得可怕,尤其是生死一線的時刻,當刀尖真正懸在了頭頂,段子卿才發覺她高估自己了,她還是怕,怕得全身僵硬,連怎麽呼吸都忘了。

聞言,蕭誠挑眉。

沒什麽?她這慌張的模樣可不像是沒什麽……難不成是吓着了?也對,這女人瞧着膽大,也有些能耐,可終究是段将軍的掌上明珠,一直都被人保護得好好的,哪經歷過這樣非生既死的事情?

猶豫了一下,蕭誠又轉了回去,盤腿坐在段子卿面前,撐着腦袋問道:“你說他們既然已經開始懷疑我們的身份了,為什麽不幹脆殺了我們?”

“啊?”段子卿擡起頭愣愣地看着蕭誠,“大、大概是怕惹上麻煩吧。”

他不是要下床去嗎?怎麽又回來了?而且這個問題有重要到非得在深更半夜理順清楚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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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惹上麻煩?”蕭誠又問道,“怎麽說?”

段子卿的頭腦還有些發懵,聽蕭誠問了,就順着蕭誠的話開始思考,而越是認真地思考下去,段子卿不安的心緒就越是趨于平穩,漸漸地就忘記了之前發生的事情。

“從這個刺客的行為來看,他大概只是想試一試你我是否有武藝傍身,若有,那就有可能是聖人派來的,殺了便能叫聖人更加謹慎,而人一旦謹慎就會多慮,殺了我們雖是叫聖人确定楚地有異,卻也能拖延不少時間。就算不是聖人派來的,習武之人也常因個人恩怨而死于非命,殺了也不會怎樣。

可若我們武藝不精甚至是不懂武功,那就絕不會是聖人派來的,而只是出自尋常的富貴人家,那殺了我們便只是尋常的命案,官府查辦起來,反倒對他們不利。”

“恩,說的有道理,”蕭誠頗為贊賞地看着段子卿,“可官府辦案向來以速度為先,越是查辦與富貴人家有關的案件,就越是想要迅速結案,而越是急着結案,他們查辦起來就越是草率,只要能交差,他們對許多事情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若是将這命案僞裝成謀財害命,那就算是官府查辦,怕也不會對他們産生威脅。”

這話說完,蕭誠把段子卿給繞進去的同時也把他自己給繞進去了。

他原本跟段子卿的想法是一樣的,覺得這刺客不草率地殺了他們是怕招惹不必要的麻煩,可他自己這樣說完之後,又覺得那刺客不殺他們才是太過草率。所謂寧可錯殺一千不可放過一個,楚地都有封鎖消息的能耐,還僞裝不了一起命案嗎?

聽了蕭誠的話,段子卿也蹙起了眉:“大概……并不是每一個人都了解官府辦案的習慣?”

蕭誠搖搖頭,道:“今日圈起來的那一塊地方至少囊括了六個州府,其下所轄郡縣少說也有二三十個,州郡官吏全在裏面,他們辦案的時候都是這麽辦的,怎麽還說忘就忘了?”

蕭誠不由地斂了臉上輕松的笑意,面色凝重地思考起來。

段子卿也跟着思考,怎麽都想不出個所以然來,便一臉苦悶。

不經意間瞄見段子卿苦悶的神情,蕭誠一愣,猛然想起現在還是三更天,而他原本只是想幫受到驚吓的段子卿轉移一下注意力……

擡手拍了拍段子卿的頭頂,蕭誠笑道:“這黑燈瞎火的,別想了,睡吧,我去把門闩插上。”

“哦。”段子卿點點頭,鑽進了被子裏,等看到蕭誠下了床一路往門口走去時,段子卿才發現自己已經不怕了。

難道蕭誠是看出她在害怕,所以才跟她聊天的?

走到房門口,蕭誠就瞧見門上一道黑影,似乎有人坐在門外,推開門探頭看了看,便瞧見了坐在門邊的長孫若言。

蕭誠低聲對長孫若言說道:“應該不會再有人來了。”

聽到聲音,長孫若言轉頭看了蕭誠一眼,而後便仰頭靠在門上閉目養神:“我知道。”

蕭誠眼神一閃,再沒說什麽,關上門,落了闩,便回到了床上。

清早,黑錦起床後就立刻來找段子卿,卻意料之外地看到了坐在段子卿房門口的長孫若言。

“長孫,醒醒。”黑錦走到長孫若言面前蹲下,伸手推了推長孫若言的肩膀。

長孫若言睜開眼睛看着黑錦,眼神清明:“醒着。”

這半宿想的事情有些多,他只是不願意睜開眼睛。

黑錦轉頭看了看長孫若言最喜歡的房梁,疑惑地問道:“怎麽在這兒?”

“昨夜有刺客。”長孫若言站了起來,抖平衣擺。

“刺客?”黑錦瞪着眼睛看着長孫若言,“少主呢?”

“無礙,試探罷了。”

黑錦放下心來,細細打量了一下長孫若言的臉色,便從懷裏掏出一個瓷瓶遞給長孫若言:“君以給的藥,提神。”

黑錦口中的君以全名餘君以,是段毅軍中一名老軍醫的徒弟,當初跟着長孫若言等人一起來到段子卿身邊,如今在長安城裏開了一家藥肆。

長孫若言看了看黑錦,又轉頭看了看緊閉的房門,道:“不必,留着。”

這一趟大概比他們預想中的還要兇險,君以的藥原本就不多,能省則省吧。何況君以的藥原本就是給少主準備的,他們這些受過訓練的人才不在君以的關心範圍內。

“別硬撐。”嘴上這樣說着,黑錦還是把藥收了起來。

她只是提醒長孫一下,他們兩人的任務一直都是保護少主的安全,為此必須要先保證自己的健康,不然到了關鍵時刻也只會拖少主的後腿。

“不會。”話音落,長孫若言便邁開腳步,離開了房門口。

長孫若言剛走,蕭誠就推門而出。

“霍郎君。”一見到蕭誠,黑錦就拱手抱拳,幹淨利落地問候一聲。

聽到這個稱呼,蕭誠略感不滿,摸着下巴想了想,問黑錦道:“你們現在怎麽稱呼她?”

說着,蕭誠還擡手指了指房間裏的段子卿。

黑錦眨眨眼,老實地答道:“少主。”

蕭誠更不滿了。

他們怎麽喊段子卿少主?這樣的話這稱呼就不能湊成對了,總不能讓他們喊他少夫人吧……

“怎麽站在門口?”段子卿也從房間裏走了出來,站在蕭誠身後踮起腳探頭向外看。

蕭誠偏頭看着段子卿,疑惑地問道:“這就收拾妥了?”

女人梳妝打扮不是很費時的嗎?可段子卿這速度都要比他快了。

“妥了啊。”段子卿點頭。

蕭誠伸手在段子卿的臉頰上蹭了蹭:“沒塗脂粉?”

段子卿看着蕭誠的視線突然變得有些微妙:“你傻嗎?”

話音未落,段子卿就一把推開了蕭誠,跟黑錦一起往客棧大堂去。

她是出來辦事的,又不是出來跟人比美的,塗的哪門子脂粉?他當他們是出來玩兒的嗎?

“沒塗嗎?”還倚在房間門口的蕭誠撚了撚手指,“沒塗怎麽那麽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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