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千年樹妖的眼淚

宋名揚一下子就慌了，他長這麽大，最害怕的東西有兩個，一個是黑暗，另一個就是女孩子的眼淚。

“哎哎哎你別哭啊，不是吧我真的沒別的意思啊，你這就吓哭啦？”

但他不知道的是，慕堇若并不是被他吓哭的。

或許顧之森或者宋名揚的家人，會一直守護在他們的床前，不遺餘力地喚醒他們吧。可是她呢？

慕堇若的父母都是工作狂，從她小時候就各自忙碌，別說初中就住校了，哪怕是在她上小學、父母還沒有離婚的時候，那兩個人也常常忙得夜不歸宿。小小的慕堇若，開着家裏所有的燈，把玩具熊，小兔子，大龍貓……等等各種毛絨玩具們全部堆在床上，一個人窩在裏面睡覺。那個時候，她的同桌蓋顔，就有她家的鑰匙了。蓋顔不能常常來陪她睡，她也不願意老是去蓋顔家裏借住，蓋顔就每天早上到她家來喊她起床、再一起去上學。她們誰也記不清有多少次，蓋顔把床上的毛絨玩具們扔了一地，才把慕堇若從床上“挖”出來……

後來蓋顔還養成了一個習慣，一到慕堇若家就到處找燈光開關，噼噼啪啪地把亮了一夜的燈都關上，以至于好幾次關得順手，晚上一回到自己家就把燈給滅了，害的自己的媽媽還以為又停電了……

慕堇若以為自己早就習慣了，習慣了打不通父母的電話，習慣了盡量不要打電話打擾他們的工作……最後，終于習慣了他們的忙碌。

她以為自己已經堅不可摧，可是這一刻，為什麽心裏卻是這麽難過呢？

他們那麽忙，知道自己的女兒變成了什麽樣子嗎？

他們那麽忙，就算知道了，真的會放下工作，去醫院裏陪陪她嗎？

他們那麽忙，如果三個月了自己還沒醒過來，他們……會放棄的吧？

……

這樣想着，慕堇若的眼淚怎麽也止不住，整顆心都好像在不停下墜，下墜，下墜……

“你你……我說妹子你到底是被我吓得還是怎麽着了？你放心，我不會拘着你，非要你陪我找我哥的。如果我們哪天知道了回去的方法，就算找不到我哥，我也一定會讓你先回去的！我保證！”

看到慕堇若不為所動，宋名揚想到一個可能，心裏被揪了一下，試探地問道：“難道……你這麽舍不得雪清泫？”

慕堇若還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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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名揚看到她的眼淚像雨滴一樣不斷滴落，偏偏她還一直沉默，他又沒有哄女孩子的經驗，急得不知道怎麽辦才好。

“妹子你是不是傻了啊？你哭出聲來也好啊，這樣看着，怪吓人的……你，你餓不餓，帶你去吃好吃的怎麽樣……”

慕堇若終于從思慮的泥潭中爬了上來，她草草地抹了一把眼淚，從寵物包包裏掏出一瓶楊枝甘露，一口灌了進去。

一道粉色光芒閃過，宋名揚就收到了系統提示。

系統提示：恭喜您的寵物升級了！

慕堇若臉上濕乎乎的，她想拿衣袖擦一擦，卻發現自己的紗衣根本不能當手帕用，她索性揪起宋名揚的袖子，把臉擦了個幹淨。也不知道布料是棉的還是麻的，反正擦眼淚挺好用。

“好了！咱們去訓練場吧！我今天要沖到10級！”

宋名揚呆呆地看着她，剛才還哭得梨花帶雨呢，這會兒就跟打了雞血一樣。女孩子……真是難懂的生物。

慕堇若說完，一馬當先地往訓練場去了。也多虧了昨天練級時宋名揚把她的寵物狀态從“跟随”調整到“自由”，不然她還真沒法這麽行動自如。

宋名揚看了看被弄濕的衣袖，無奈地聳聳肩，也準備去訓練場。剛一邁步，就踩到了一個圓滾滾的東西，差點滑倒。低頭一看，地上居然散落了幾十顆晶瑩剔透的小珠子，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的，剛才來敲門時明明還沒有呢。宋名揚彎腰撿起一顆，入手冰涼，光華流轉，如同一顆上好的白水晶。

“這是什麽？”宋名揚一手捏着珠子，另一只手二指放在眼前鎖定，一個小小的光屏出現在他眼前。光屏中的圖片與手中的珠子一模一樣，旁邊寫着幾個小字：

千年樹妖的眼淚。

除此之外，沒有別的介紹。

雖然不知道這個有什麽用處，但一看就像是好東西。宋名揚跪在地上把所有的淚珠撿了起來，收進包裏。

“要不改天再讓她哭一哭？”宋名揚被自己的想法逗樂了，嘿嘿一笑，往訓練場走去。

……

大舜市第二人民醫院，住院部。

“醫生！醫生！護士！護士！”一個中年男子慌慌張張地沖出了病房，在走廊裏大喊大叫，喊聲伴着回音，聽起來格外突兀。

立刻，身穿淺粉色護士服的小護士就疾走過來，一邊不悅地說道：

“請您不要大聲喧嘩，好嗎？這裏有很多病人，您有事情可以在病房按鈴呼叫……”

“對不起對不起！護士！你你快過來看看我女兒，她……她……”

小護士認得這個男人，前幾天突然又多了兩位植物人患者，而這個中年男子，就是那位女患者的家屬。

說起來真是令人唏噓，小姑娘不過才十六歲，正是花一樣的年紀，卻稀裏糊塗地變成了植物人，聽說是因為獨自去親戚家借助，結果親戚家沒人管她，不知怎麽回事就變成了這副樣子，這位家屬還和那個親戚大吵了一架呢。

“怎麽了？”小護士邊走邊問。

“我女兒她……她剛才好像是……哭了……”中年男人說着，自己的聲音也哽咽了。

“什麽？！”小護士吃了一驚。

病床上躺着的不是別人，正是變成了“植物人”的慕堇若。

此刻的她，正穿着病號服，安安靜靜地平躺在病床上，身上既沒有插管子，也沒有使用呼吸機，看起來好像睡着了——卻不知何時才會醒來。

病床邊還站着一個女人，手足無措的樣子，手裏還死死地攥着一張紙巾。聽到聲響，她連忙回頭去看——她的臉上還帶着未擦幹的淚水，雖然已經年近四十，但她的五官看起來和慕堇若非常相似，可以想象，她年輕時一定是個比慕堇若更美的人——這就是慕堇若的母親，杜若；那位跑去叫護士的，當然就是慕堇若的父親，慕建國。

剛才這兩人還在小聲争執，互相指責對方不夠關心孩子，沒想到一轉眼，慕堇若緊閉的雙眼中居然流出了淚水，順着眼角流到了兩側的鬓角，兩人簡直又驚又喜，驚的是她居然哭了，喜的是她居然能夠哭了——是不是聽到了他們吵架，對外界有反應了？

慕建國第一時間沖出去喊人了，杜若哆哆嗦嗦地拿着紙巾，想給慕堇若擦眼淚，卻又不敢去擦，是不是應當讓醫生來看看再擦？眼淚需不需要化驗一下？她緊張地手都抖了，按了好幾遍呼叫鈴，臉上不知何時也淌滿了淚水，內心複雜無比。

主治醫生和其他幾位護士也趕了過來，要給慕堇若做個檢查。

杜若和慕建國站在外面等着，還是小護士過來勸他們稍安勿躁，讓他們坐下休息一會。

“蘇尼掃高一阿布拉姆西——蘇尼掃高一阿布拉姆西——吶吶吶吶吶吶吶吶吶——吶吶吶吶吶吶吶吶吶吶吶——蘇尼掃高一……”

一陣可愛的童聲演唱的日語歌打破了沉默。

聲音是從杜若的口袋中傳出來的，那是慕堇若的手機。

杜若畢竟比慕建國心細，慕堇若出事之後，雖然他們也和慕堇若的大姨鬧得不大愉快，但冷靜下來之後，慕建國立刻去找了慕堇若的班主任了解情況，而她則是第一時間找到慕堇若的手機，想從上面找點蛛絲馬跡。可是那個時候手機已經沒電自動關機了。

等杜若給手機充好電，開機之後卻發現不知道密碼，然後她試了試慕堇若的生日——就解開了！杜若不禁搖頭嘆息，這麽單純的密碼，設置了有什麽用？

結果等杜若想去看看慕堇若的聊天軟件時，又被手勢密碼給攔住了……甚至連通訊錄和短信也設置了指紋加聲音雙重密碼！自己的女兒是有多麽缺乏安全感！杜若沒辦法了，只好被動等待。

謝天謝地，電話終于響了。

拿出來一看，“花花大少”？這是什麽人？難道是慕堇若的男朋友？！她居然早戀了？！

慕建國也在一邊等着呢，結果一看這麽個名字，火氣噌噌噌地往上竄！自己的女兒才十六歲，正是敏感的年紀，這次出事，八成和這個花花大少脫不了關系！

于是他一把奪過了手機，沖着那邊就吼：“喂！！！”

“艾瑪，這什麽鬼？”蓋顔的耳膜差點被爆，立刻把手機遠遠拿開，小手一點就挂了電話。

“難道是我打錯了？怎麽是個大叔接電話？”蓋顔抓了抓腦袋，翻出通訊錄，打算重來一次。這個木木——這是她對慕堇若的“愛稱”——微信也不回，QQ也不上，前兩天電話也打不通……自從搬到她大姨家報了個平安就沒消息了，難道她這幾天都忙着吃吃喝喝玩嗨了，以至于連電話都忘記充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