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皎皎河漢漫漫星

“那我們離開這裏吧。”雪清泫說着，對慕堇若伸出了手。

慕堇若的腦袋已經完全死機了，她看着雪清泫被月光籠罩地朦朦胧胧的臉龐，傻傻地把手放在他的手中。假山，樹木，不知名的花朵……四周的一切都在慢慢下降，整個夜幕中只剩下她和她身邊的雪清泫。

直到開始往北飛去，慕堇若才回過神來，立刻感覺腳下似乎有什麽在浮動。她低頭一看，原來是雪清泫使用了“流雲賦”，像是騰雲駕霧一般，載着兩個人在半空飛行。

往北飛去，是南山別苑的前門。因為南山別苑坐落在山陰處，坐南朝北，它的大牌坊自然也是修建在北邊剛剛上山的地方。

雪清泫帶着慕堇若飛到了牌坊上面，石頭雕刻的巨大牌坊頂上雖然并不寬闊，但坐人還是綽綽有餘的，兩個人就坐在了上面。

“這裏會不會好一些？”雪清泫溫柔地問道。

慕堇若使勁點頭，心裏一陣感動：看來他并不像表面上那麽冷漠……甚至對我也有好感？畢竟當初是他親手把我從樹中采撷出來的啊！

相對無言。

雪清泫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變得這樣沖動，似乎是頭腦一熱，醒過來的時候，就已經帶着她來到了這裏。這個小小的樹妖雖然是千年木槿樹所化，可是看上去并沒有什麽特別的地方，法力雖然沒有完全喪失掉，但一看就知道很弱，姿色甚至比不上白閃閃那個家夥有“女人味”，自己為什麽會一再被她吸引呢？

雪清泫想了又想，給自己找了一個理由——大概是當初使用采撷術的時候，看到的景象太過奇怪了吧。當時明明是個黑頭發的女孩子，還穿着一件叫不上名字的衣服，袖子那麽短，兩條玉璧都露在外面，小腿也一樣。

可是等她被采撷成功，坐在地上的時候，卻變成了亞麻色的頭發，衣服雖然顏色仍然是雪青色，但樣式卻變成了比較常見的裙裝，另外，幹幹淨淨的臉上也被花朵所覆蓋，滿頭滿身也都是花……在傷痕中長出花來，整個五行大陸恐怕只有她一個人，不，只有她這一個妖怪會這樣吧。

正當雪清泫暗自回憶，微微出神的時候，慕堇若卻也是不知道該說什麽好。第一次和喜歡的人單獨在一起，這，應該算是約會吧？

唔，人生第一次約會，居然是在游戲世界裏，而且對方居然還不是人類……雖然此刻的自己也稱不上是人類。

真的是很奇妙的命運呢，慕堇若這樣想着，默默擡頭看向天空。

今天的月色并不明亮，星星們卻是撒了滿天。在這個沒有大氣污染和燈光污染的世界，星空璀璨而明亮，慕堇若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氣。

空氣微涼，似乎帶着淡淡的清香，吸入肺裏，卻又變成絲絲的甜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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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邊隐隐約約的燈火一定是洛淵城吧，一大片古代的建築掩映在夜色中，如同一幅美麗的畫卷；

西邊是一望無際的田野，下午她和宋名揚還在那裏瘋狂地刷怪升級，甚至性命垂危，此刻卻安安靜靜地坐在喜歡的人身邊；

東邊呢，一條閃爍着銀光的河流正在靜靜流淌，聽宋名揚說，它的名字叫“沁江”，源頭是玄武國都城“雲池”旁邊的一個大湖，因為看起來像是一個巨大的琵琶，因此被稱為“琵琶湖”。

說起來，雪清泫應該就是在琵琶湖邊長大成人的吧。

慕堇若看向身邊的雪清泫，發現他正擡頭仰望星空。

她忽然間覺得，雖然兩個人沒有交談，但是就這樣安靜地坐着，也是一種非常非常幸福的事情。

她順着雪清泫的目光看去，發現他似乎是在看銀河。

“咦？銀河？這個世界也是有銀河的嗎？”慕堇若是個心裏藏不住事的人，心裏想着，嘴裏自然而然地就說出來了。

雪清泫聽得奇怪，收回了目光，問道：“為什麽會這樣說呢？‘這個世界’？”

慕堇若雖然說漏了嘴，但是當她迎向雪清泫的目光，卻發現他的眼中并沒有探究、警惕，以及其他一切令人不愉快的東西。他那雙如同繁星一般明亮，又彷佛湖水一樣深邃的眼睛裏，只有平靜，還有那麽一點點的……關心？

慕堇若有點懷疑自己是不是看錯了。

“嗯，這個世界，”慕堇若對雪清泫微笑着說道，“我，不是這個世界的人呢。”

呼，就這麽平靜地說出來了，似乎也沒有什麽不可告人的吧？再看雪清泫，并沒有被她的話吓到，反而是回了一個淡淡的微笑，說道：“這就是我覺得奇怪的地方……”

“咦？你發現了？”慕堇若驚訝地睜大了眼睛，卻不知道，她深紫色的大眼睛裏正倒映着銀河的影子，令人迷醉。

雪清泫別開了目光，繼續仰望着星空，平靜地說道：

“我在使用采撷術的時候看到的，和你現在的模樣不一樣。”

“居然會這樣？”慕堇若大驚小怪，“那你看到的是什麽樣子的我？”

雪清泫低頭看她，默了一瞬間，還是把他當初看到的景象告訴她了。

“诶？你居然看到了我真實的模樣？”慕堇若完全被驚住了，本來并排坐着的姿勢，也變成了一條腿蜷起來，使自己斜對着雪清泫，但她自己卻沒有發現。

“你是從哪裏來的呢？又是為什麽會來到……‘這個世界’？”

雪清泫終于問出了這句話。他心想，如果弄清楚這件事，他大概就不會再注意到這個奇怪的樹妖了吧。畢竟每次見到她，他的心裏的平靜總會被打破，這不是一個好現象。

“我啊，來自一個名叫‘華夏國’的地方……”慕堇若曲起一條腿，用雙臂環抱着，擡頭看着滿天星鬥，開始訴說自己的故事。

“我的真名就叫慕堇若哦，是個十六歲的高中生……啊，對了，你不知道高中生是什麽意思吧，我也不知道怎麽跟你解釋，總之，就是還在上學啦，和許多許多的朋友一起上學。我有一個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名字叫蓋顔，她對我非常非常好……你看，這個就是她送給我的生日禮物呢！”

慕堇若說着，擡起手腕，讓雪清泫看自己的手鏈，兩個人的目光卻不約而同地落在了手腕的淤青上面。

雖然慕堇若立刻讪讪地縮回了手，但雪清泫已經看清了。他這才發現，自己真的是把這個小妖怪給抓傷了。

“我送你回去找白閃閃，他那裏有許多傷藥。”

因為白閃閃需要經常跳舞，拉傷扭傷之類的都是家常便飯，所以他的藥也是一大堆，還都是雪清泫從玄武皇宮中帶給他的質量最好的藥品。

慕堇若卻搖了搖頭，笑着說道：“不用了，我真的沒事的。”

說完，她突然一拍腦袋，自言自語道：“我怎麽又忘了，我會‘薔薇蕊’呀！”

然後，她就從寵物包包裏掏出了“馬良神筆”，輕輕一畫，一朵粉嫩嬌豔的薔薇花伴随着淡淡的粉色光芒，飛到她的左手腕上，不一會兒，手腕就變得白皙鮮活如初。她不禁輕輕咬了一下自己的舌頭，算是自我懲罰：真是個笨丫頭，如果剛才就悄悄治好了，就不會被他發現這些淤青了，看他剛才的表情，好像是在自責呢！

慕堇若又悄悄地把“馬良神筆”收進了寵物包包。下午才剛剛下定決心再也不松開它，剛到了晚上就變卦了……不過，呆在雪清泫的身邊是不會遇到危險的吧？就這樣靜靜地坐着，也感覺到很安全呢。

治好了淤青，他們也不着急回去，慕堇若雙手撐在身下的大石頭上，繼續訴說起來……

“有一天，我不小心從樓上跌了下來，結果不知道為什麽，就來到了‘五行大陸’上，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就變成了一棵樹。

“說起來，我還要感謝你，是你把我從那棵樹中解救出來，不然我大概會被宋名揚那個家夥給打死呢。”

宋名揚？雪清泫不動聲色地默念了一下這個名字，想起來了，是當時那個紅頭發的小子吧……

“對了，宋名揚也是和我一起來到這個世界的，他也不是這個世界的人哦……”

雪清泫的眉毛稍微動了一下，但擡頭看星星的慕堇若并沒有發現。

“我們很想回家，可是不知道回去的辦法。後來宋名揚說，他的表哥似乎也困在了這裏，但是他的表哥肯定知道回去的方法。”

又是他……雪清泫忽然感覺有點低落，真是奇怪，自己的情緒為什麽變得這麽容易波動？

“所以，我們就一直在尋找他的表哥……對了，他表哥在這個世界的名字，叫做‘泺邑書生’。”

“泺邑書生？”雪清泫開始思考這個名字，但是他很清楚地明白，自己并沒有聽說過這個人。

“……你知道嗎？宋名揚經常告訴我，這個世界是不真實的，叫我不要太過沉迷。”

什麽？真是一派胡言！雪清泫依然在內心默默地與慕堇若對話着，但慕堇若聽力再厲害，肯定也聽不到他的心聲，她還在繼續講着她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