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 有人走就有人來

“好了，回家咯！”宋名揚使用了“馳焱術”，帶着慕堇若和半厥飛上了天空，朝着斷腸崖的方向飛去。

半厥低頭看了看越來越遠的城牆，弱弱地說道：“還……還要回去嗎？那裏好可怕的……”

慕堇若把它抱在懷裏，摸了摸它的頭頂，那根充當呆毛的西瓜秧此刻正蔫蔫地趴着。

“小半厥，你為什麽這麽害怕那個地方啊？那裏明明什麽都沒有啊！”慕堇若好奇地問道。

半厥在她手裏蹭了蹭，依舊弱弱地說：“我也不知道，那裏好像發生過什麽非常可怕的事情……”

“唔，說起來，”宋名揚忽然說，“那種地方要是在武俠小說裏，就是武林高手決戰的地方吧？什麽‘決戰華山之巅’啊之類的，打個十天十夜不分勝負……”

半厥默默地扭了扭，沒說話。它隐約感到不是宋名揚說的這種“可怕”，而是僅僅針對于它，似乎它曾在那裏收到過什麽傷害。

“咦？”慕堇若忽然發現了什麽，問宋名揚：“我們這是在往北飛？所以剛才那個城市難道是勾陳國嗎？”

被她這麽一問，宋名揚才想到，剛才自己只顧着吃喝了，還沒看那是什麽地方呢！于是他拉出系統地圖看了一眼，回答道：“對！那是勾陳國東北方向的一個大城，名字叫‘塢城’。”

慕堇若歪腦袋想了想，說道：“有點耳熟。”

“塢城啊！那裏原本只是建來與青龍國交界的防禦垛而已，沒想到那麽多年過去了菖蒲女神還在沉睡，五行大陸也沒有恢複正常，慢慢地人多了就變成一個城鎮了！”

半厥如同機器一樣報出了這一大段內容，過後，不僅宋名揚和慕堇若聽愣了，它自己也愣住了：“诶？我為什麽會知道的這麽清楚……奇怪……”

宋名揚和慕堇若已經習慣了半厥的間歇性百科和間歇性失憶，沉默着往北飛去。

“呼！終于到了！”兩個人落了地，半厥還是窩在慕堇若的懷裏瑟瑟發抖。

宋名揚看了看慕堇若，伸手把半厥給揪了過來，放到自己腦袋上。但是半厥似乎是真的很害怕，在他的頭上一直發抖，好像理發師在給他剃頭……于是他和半厥商量先把它收起來，沒想到半厥歡天喜地的同意了。

“妹子！歡呼吧！你回家的時刻終于到來了！”宋名揚誇張地大叫着，遠處的山巒傳來一聲遙遠的回音：

“到來了……來了……了……”

其實他心裏很是舍不得，畢竟以後就要自己面對孤單了。

“宋名揚，”慕堇若的心情也十分複雜，第一次叫了宋名揚的名字，“你真的不和我一起走嗎？反正我們知道進來的方法，可以先回去跟家人說一聲，然後每天上來找一找啊！”

“我不是不想，我也想過這個辦法……”宋名揚皺着眉頭，有點郁悶地說道，“你不知道，那塊‘攝魂玉’已經有很多裂绺了，我不知道它還能不能承受住我們穿來穿去，萬一我回去了就再也進不來了怎麽辦？”

慕堇若卻搖搖頭，微笑着說：“你想得太多了吧？玉石哪裏有那麽脆弱啊？放心吧，不會有事的，咱們一起回家，等家裏安排好了，我再陪你一起回來找你哥，怎麽樣？”

宋名揚心動了，攝魂玉看起來雖然一副脆弱的樣子，但慕堇若說得很有道理，畢竟是玉石，應該不會那麽容易碎吧？于是他很痛快地就答應了，歡歡喜喜地準備和慕堇若一起回到現實世界。

慕堇若回頭看了看北方的天空，樹木和山崖遮擋地嚴嚴實實的，她的目力再好也看不到城鎮。

“再見了，雪清泫。”

奇怪，明明應該很難過才對，為什麽她卻沒有體會到分離的痛苦，反而有種還會再見的感覺？

然後，她回過頭，握住了宋名揚伸過來的手。

這一次，美人在側，小手在握，宋名揚的眼也不花了，心也不慌了，腿也不抖了，意氣風發地揚起了頭，沖着慕堇若笑了笑，說道：“咱們回家！”

“呼——”兩個人手牽手，從懸崖上跳了下去。

凜冽的山風如同刀片一樣從周身刮過，但宋名揚沒敢再閉眼，而是認認真真地盯着眼前的虛空，等待系統提示再次出現。

慕堇若則是把這次難得的經歷當作是一場蹦極游戲，也是睜着美麗的深紫色眼睛，看着自己一次又一次地沖破濃濃的霧氣，朝着深不可測地崖底墜落……

1秒，2秒，3秒……

身穿淺紫色紗裙的千年樹妖，和身穿玄武國武者黑衣的紅發朱雀國男子，就這樣飛速地墜落。

……

雪清泫擡起頭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景象。

“慕堇若！”那個瞬間，他的心髒好像停止了跳動，大腦一片空白，反應過來之前，他已經使用了“流雲賦”，從馬背上離開，朝着那兩個身影飛過去了。

“殿下！”粗噶沙啞的聲音從身後遙遙傳來，可是心急如焚的雪清泫并沒有聽到。

“殿下這是怎麽了！”白柒染狠狠地給身-下的駿馬來了一鞭子，朝着雪清泫的方向追趕了過去。

“阿彌陀佛……”一聲佛號，從一個年輕和尚的口中吐出。他的目光清澈如水，看着這兩人一個飛在半空，一個策馬狂追，也沒有着急，而是驅馬靠近了雪清泫的那匹馬，一個人，兩匹馬，不緊不慢地朝着那兩人的方向行去。

他的背上，一把三十三骨的妙法蓮華傘，安靜地閃過了一道金色的光芒。

“咻——”

突然間，破空之聲劃破寧靜，一枚鮮紅的楓葉如同飛濺而出地鮮血，朝着他的後背疾射而來！

“叮！”

伴随着金屬碰撞之聲，一陣火星四濺，原來是妙法蓮華傘光華大作，倏忽打開來，如同一個圓形的金色盾牌，擋住了那枚美麗的楓葉。

鮮豔的楓葉堅硬而筆直地插入地面，卻又在下一個瞬間破碎，如同一片真正的樹葉，脆弱不堪。

西方的綠色密林中，一個如同楓葉的身影正緩慢而悠閑地走出來。

妙法蓮華傘撐到頭頂，遮住了正午火熱的驕陽。

撐傘之人，正是傳聞中在雨汀城遭遇地動、生死不明的——清明和尚。

山下不比斷腸崖上，被烈日炙烤着的大地上，并沒有一絲風。

兩人靜默對視，氣氛古怪而壓抑。

“我的目标不是你，請你讓開吧。”楓葉嘆了一口氣，率先開口道。

清明和尚翻身下馬，輕輕地拍了馬的屁股，兩匹馬兒就自覺地朝着雪清泫和白柒染的方向跑去了。

“阿彌陀佛，”清明和尚亦是輕嘆一聲，說道，“楓葉施主，你我皆知，你并不是真心想要做這件事。”

楓葉微不可查地皺了皺眉，說道：“那又怎樣？”

清明和尚微微一笑：“苦海無邊，回頭是岸；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呵……”楓葉也笑了，“秦大将軍，你我皆知，這是一句廢話！”

話音剛落，身形一動，“禦風術”的旋風載着他騰空而起，鮮紅的衣袂被“禦風術”帶動，獵獵翻飛，白皙的皮膚被日頭曝曬，微微泛着紅暈，整個人的身影簡直比白閃閃還配得上“美豔”二字。

幾乎是同一瞬間，清明和尚也乘着“流雲賦”飛上半空，妙法蓮華傘已經被他收起，橫在胸前，阻擋了楓葉的去路。

“不要逼我對你出手，”楓葉的眼中劃過一絲不耐，“我不想看無辜之人枉死。”

清明和尚不動如山，握着妙法蓮華傘的雙手絲毫不動：“楓葉施主為‘陰陽殺’賣命，貧僧亦是為玄武國效力，沒有誰是無辜之人，也就談不上枉生枉死。”

楓葉鮮紅的嘴唇緊緊一抿，兩袖一陣，數片楓葉從衣袖中疾飛而出，射-向一臉平靜的清明和尚。

金光一現，妙法蓮華傘再次打開，上一刻還堅硬如鐵的楓葉，被悉數阻擋、打落，化作點點碎片，如同一只只美麗的蝴蝶，逐漸飄散。

楓葉幹脆撤了“禦風術”，使用輕功在樹頂上飄來蕩去，纖細蒼白的手指不斷地瞬發着各種術式，“月桂夢”與“芙蓉醉”，見縫插針，“松柏語”更是有着絕佳地利，無數身形柔韌卻生着尖刺的藤蔓從腳下的樹木中神出鬼沒，一邊充當着他自己的“雙腳”快速移動，一邊狠戾地攻擊着他的對手。

清明和尚被逼得只能不停躲閃，一時間看去，竟是楓葉占了上風，兩個人的戰場正向着斷腸崖的方向慢慢逼近。

明明是劣勢，清明和尚卻不疾不徐，眼中甚至還隐隐閃出一種光芒，如果朱雀國皇室生有“讀瞳”的人在此，就會發現，那種光芒，竟然是一種“棋逢對手”的欣喜。

“刷！”

一道耀眼的金光閃過，楓葉紅褐色的瞳孔忍不住一縮，恢複正常時，就看到清明和尚也已經取消了“流雲賦”，取而代之的，則是那把反射着太陽光芒的妙法蓮華傘，正在他的腳下不停旋轉着，承載着清明和尚的重量。仔細一看，可以看到傘柄居然短了三寸——

清明和尚手中，一把金光四溢的寶劍，正在低低而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