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梨花院

初春時節雖不如冬日那樣的寒冷，可是北方的春天卻是依然寒風肆虐。府中偏南上角的梨花院，這個春天卻比冬天還叫人難挨。梨花院的院門虛掩着，院子裏只有一條小路被清理了出來供人走路，其他地方都被積雪覆蓋着，院子裏極其的寂靜那平日裏用來守院子的老奴們早已不見蹤影。

正房裏的內室裏一個臉色暗黃的男子正捂着被子半探起身子咳嗽着，咳嗽了好一會男子才拿帕子擦了擦嘴角躺了回去。他想也許他熬不過這個春天了，他這病已經病了好久了，起初還有大夫給他號過脈開過方子，可是哪成想這病卻是好好壞壞的，春天的時候反倒是又嚴重些了。

也不能怪那些個下人見他這樣都跑了，就來他的人去找正君他的親哥哥，也不過得來那麽一句話，大夫不是看過了嘛，藥方也開了，那就吃藥啊找我有什麽用。

梨落從來沒有想過，他一個宰相府中的四公子，王府裏正君的弟弟，四皇女的小爺，就要這樣悄無聲息的因為一場風寒而病死了。他盡量的在被子裏把自己縮成一團來給自己取暖，他已經蓋了三條被子裏可是依然覺得很冷。秋雨在屋子裏點了一個炭盆，可是燃起的煙卻叫自己咳嗽的更嚴重了，沒有辦法秋雨只好撤了下去。

“主子，我給你喂了兩個湯婆子。”秋雨嗆的眼睛通紅的拿着兩個湯婆子進來，仔細的給梨落放到了被子裏。

“秋桐呢，怎麽沒有見到他人。”有了湯婆子梨落暖和多了，他想起之前似乎聽到秋桐哭了。

“他，他在那燒水呢。”秋雨別過眼睛給梨落整理被子，一面回道。

“你又糊弄我了咳咳咳，是不是你又叫他去正君那去了？”梨落捂着帕子咳了好一會，才把話說完整了。

秋雨把痰盂放到地上時，看到裏面帶血絲的痰，眼淚不受控制的流了下來。

“主子，你都這樣了我能不去在求求他嘛，好歹你還是他的親弟弟啊。”

“在這個府裏我哪裏還是他的弟弟啊”梨落嘆了口氣看着擦着眼淚的秋雨，“人又沒有見到吧，你們啊就是不聽我的。”

看着轉過去閉上了眼睛的梨落，秋雨想了又想還是決定和梨落說實話吧，萬一秋桐那小子真的把人帶來了呢。

“正君是沒有見到，但是我讓他去主院了。”

“你說什麽，你這是要害死他啊！”梨落激動的都咳出眼淚了，怎麽能去殿下那呢。“他小不懂事，你這麽大的人了也不懂規矩嗎，在家時你又不是沒見過這樣的事情，你怎麽能還敢在王府裏這麽幹呢，你要先氣死我才好啊！”

“主子，你別激動我不是也沒有辦法了嘛，你說咱們誰也見不到，你又病的這麽重。”秋雨想要給梨落捶捶背被梨落避開了，看着梨落的眼神秋雨也嘆了口氣。

“主子你別氣了，我也不能見秋桐受死的。剛剛秋桐從正君那回來，正好被殿下屋裏的胭脂碰到了，他問了些秋桐話。秋桐回來和我說了，我想着也許能去他那碰碰運氣，才叫秋桐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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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什麽地位你又不是不知道，你還叫他去就是秋桐見到了，我們不是給人找麻煩呢嗎。”

“我就是聽到了那些，我才叫秋桐去的無論成也不成，誰又真的敢找他的麻煩啊，就是有他不是還有人給撐腰呢嗎。”秋雨的話越說聲音越小，他怕梨落聽了傷心。他們堂堂一個王府裏的小爺，竟不如一個下人高貴些。

梨落也知道他們是為了他好，他也不好在責怪秋雨些什麽了。就像秋雨說的比起那人來講，他真是無足輕重啊。和他相比他梨落都有些高攀了，他是殿下屋裏最紅的人，而他是從進府就被冷落的小爺，他都不如和他一樣是小爺的夏初，好歹夏初還有個孩子啊。

前院除了正君以外其他人是不能來的，也從來沒有人找到這裏來過。那個小童跪在門外求進來，正常來講他應該叫人把人攆走，可是又顧着那位是正君的弟弟，胭脂也好叫小蘭卻問問怎麽了，沒什麽大事的話叫他去找管事的。

今天莫名其妙的進了躺皇宮，胭脂現在還沒有緩過神來，他現在唯一要做的是今天老實的待着，千萬別惹到正君今天殿下要很晚才能回來呢。

胭脂看着桌子上的飯菜，本來剛剛還是很餓的，現在是一點也沒了食欲，焦急的等着小蘭回來回話。

“哥哥，那人只是一味的哭，不停的磕頭求見見你，我看哥哥還是見一見吧，那不然這麽大的動靜一會指不定又傳到了正君那了。”小蘭打簾進來站在門口，為難的看着胭脂，那孩子憑他好說歹說就是不吭聲，一個勁兒的哭額頭都磕紅了，看着也到是挺可憐見的。

胭脂看着小蘭瞧着自己的眼神，深呼吸了一口氣叫帶人進來。人一進來便撲通的跪在了胭脂的腳前，自己便嘭嘭嘭的磕起了頭。這架勢倒把胭脂吓的一愣，忙叫人把來人扶起，可那人是鐵了心不起來一面不停的磕頭一面哭喊着，求求哥哥，求求哥哥，求求哥哥……，這三個字反複的說着叫人摸不着頭腦。

“你……你別磕了，算我求求你先，你先起來說話好不好。”胭脂哪裏見過這仗勢，給一個同為下人的自己磕頭，還不要命似的這哪是求他啊，簡直是來吓他的啊。

那小童終于聽見胭脂說話了，頭雖然不磕了但仍然是跪着，擡起頭來看着胭脂，那額頭都磕出血了眼睛紅腫的，臉上一道一道的淚痕。

“我……我……就知道哥哥是……是個好人。”秋桐擦了擦眼睛，跪在爬了幾步離胭脂又進了些，見屋裏就他和胭脂兩個人才放下心來。

“求哥哥救救我家主子吧，我家主子都快不行了。”

“不行了，你家小爺怎麽了？”

“我家主子都病了好多日了，也不見好現在都吐血了，哥哥求求你救救他吧。”秋桐抱着胭脂的小腿乞求的看着胭脂，他一定要把握好機會這幾天他和秋雨哥哥，跑了多久一個管事的都見不到，今天他好不容易的見到了一個，說什麽也要讓主子看上病的。

“你快別這樣，你家主子只是病了你可別胡說。你去找個管事的叫他給你們叫個大夫來看看，我又不說大夫你求我也沒有用啊。”

“如果不是走投無路了，我也不會闖到這啊，那些人都說這幾天是小公子的滿月日，府裏不許叫大夫說是晦氣，所以不肯給叫。”

“規矩是這樣我也沒有辦法啊，你求我我也是要找管事的。今天殿下不在家，要不然我随你先去看看你家主子，等晚上了我給你問問。”胭脂也知道這幾天的特殊情況，前天小蘭燙傷了也只是自己找藥偷偷的塗上了，都不敢聲張唯恐被叫去挨罰。

胭脂叮囑小蘭有人找他去就去梨花院去叫，他便和那個小童一起去瞧瞧到底怎麽回事，人到找到殿下那去了。

一走到院子的門口時，胭脂就知道的差不多了。這個院子荒涼的要不是還有一條小路，他都不知道這院子裏還有人住，那些個大叔一個個的都不見了蹤影。那小童掀開門簾胭脂進了屋子，屋裏的溫度不比外面暖和多少。

他尋着聲音走到了裏面，那情景讓他又想起了當初他去看冬梅時的樣子了。梨落虛弱的躺在那，一個小童給他擦着臉上的虛汗。

“主子，哥哥……”秋桐的聲音在胭脂的身後傳來，這是屋子裏的兩個人才看見胭脂。

“怎麽病成這樣了，也不早給你家小爺找個大夫瞧瞧。”胭脂看着臉色蠟黃不停咳嗽的梨落，看着站在床邊的秋雨問道。

“之前也找過，大夫來了兩回後他們就不給叫大夫了。這兩日藥也沒得吃了，手裏的錢也都使沒了，連要都沒處去抓了。”秋雨擦了擦眼睛，和胭脂講着他們的遭遇，主子臉皮薄定是不會說的。

“小爺您就莫說話了，好好躺着修養吧。這些事情我們下人做就好了，您不用操心了。”見都咳出淚花的梨落，依然逞強的想要坐起來和他說話，胭脂連忙阻止。

“這屋子裏太冷對病人養病也不好，你們怎麽不生個火盆啊。”胭脂拉着秋雨，兩個人來到外間說話。

“碳都用沒了，最近給的碳燃起來煙太大了，主子又受不了，我只能給他多放幾個湯婆子取暖。”秋雨拉着胭脂來到竈間，秋桐一邊忍着煙一邊燒水。

“這院子裏的其他人呢，怎麽就你們兩個啊？”胭脂打進來就沒有見過第三個人。

“我們主子只是個小爺，也就只給配兩個小童外加兩個看院門上夜的。”

秋雨的話說了一半留了一半，胭脂自然知道他想說什麽，那些人指定是跑了。

胭脂拉起秋雨的手，“你和我來吧，我屋子裏還有些細碳，你先拿來給你家主子用上，等過幾天忙完了我去找榮叔，叫他在給你們派些能用的人。

胭脂和秋雨還沒有走出去呢，就被急急忙忙敢來的秋菊給截住了。

“你沒事跑這來做什麽？”秋菊拉着胭脂的手，走到一邊悄聲的問道。

“他家小爺病了我過來看看，哥哥你怎麽來了？”

“還好我來了，要不然你又要闖禍了。他家小爺也不是病了這兩日了，正君都不管你參合什麽。”

“可你沒見到他都病成什麽樣了，在不治的話恐命都不保了。我也知道這些的，等一會濟仁回來給小公子把平安脈的，等她完事了我就瞧瞧的把濟仁帶過來，誰也不知道不就沒事了。”

“我就知道你打這夏初的這個主意，你可知道要是被人知道了，你和濟仁還有屋裏那位犯的是什麽罪嗎？”秋菊看着自以為萬無一失的胭脂氣道。

秋菊這麽一說，胭脂才恍然大悟。要是真計較起來恐怕是要出人命的，病還沒給治呢我到是先要了他的命不成。

秋雨失望的拿着那些細碳回去了，原本胭脂是要找人給主子瞧病的。那個什麽正君身邊的秋菊一來，就不許了還不讓他和胭脂說話了。秋雨走的時候狠狠的瞪了秋菊一眼，真是什麽樣的主子什麽樣的奴才。

胭脂雖然在秋菊的三令五申下沒有讓濟仁給瞧病，也沒敢把今天的事情說給四皇女，因為秋菊說要是想讓梨落還住在那，就當今天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過。

但是胭脂卻是在濟仁臨走時，把梨落的病情告訴了濟仁。雖然沒有看到具體的情況，濟仁根據經驗先給開了兩副藥先吃着，過幾日還是要找個大夫好好看看的。胭脂連忙點頭謝過了濟仁，而濟仁也答應等她回去之後，抓好藥叫人直接送進殿下這裏來，叫胭脂一定守住門口第一時間拿到東西，可別真的送到了殿下的手裏。

濟仁的藥十分順利的送了進來，因為說是殿下院子的沒有人敢攔下來查看。好在那時殿下還沒有回來，胭脂拿着藥馬上就往梨花院去，恐中間有什麽差錯藥送不出去不說，大家在挨罰。

胭脂去的時候院子裏依然沒有人，他推開門進去見室內燃起了火盆，屋子裏暖和多了，梨落正在睡覺。他又小心的管好門出來了，見旁邊的耳房有煙出來便走了過去。

“哥哥，你來了？”聽見門被推開的聲音，秋雨擡頭看是胭脂，連忙站了起來。

“別燒這些了，我不是給你一筐好碳嗎？”

“那些留着可小爺取暖用，我們燒水這些也能對付着用。哥哥我們去屋子裏說吧，這煙大熏到你。”秋雨看着直咳嗽的胭脂，忙要拉着他離開。

“不了，就在吧小爺睡着呢別吵醒他。我把病情和大夫說了，大夫給先開了兩副要你們先吃着，看看怎麽樣要是不行過幾日我找個時間和殿下說說。你們的碳就用着，不夠了我在給你們送，千萬別凍着小爺。還有你們也要注意着別凍着，你們要是病了誰照顧小爺啊。”

胭脂把要放到了桌子上，拉過秋雨的手把一個錢袋放到了他的手裏。

“這是……，不行，哥哥這我可不能收，就這樣我已經都臊都不行了，不能收您的錢。”胭脂把東西往他手裏一放，秋雨就知道是錢了，連忙又給胭脂塞了回去。

“你先拿着用，也不是白送給你們的。等發了月錢你們有餘錢了，在還我也就是了，你快拿着吧你想想小爺，你也應該拿着啊。”胭脂把錢又放回了秋雨的手裏，看着他熱淚盈眶的雙手捧着錢，胭脂伸出手替他擦了擦眼淚。

“哥哥，我回來了。“秋桐提着食盒進來時，便看見胭脂站在那，忙走過去跪下給胭脂磕頭道謝。

“你這孩子，怎麽每次見到我都磕頭啊。”胭脂連忙把人扶起來了，就這點東西不說是舉手之勞，就他一個下人給個小爺送點東西都是正常的，哪裏經得起這份大禮啊。

“沒事這孩子就是想謝謝你，又沒有什麽可謝之物。”秋雨把錢揣了起來，拉過秋桐叫他把食盒拿過來。

胭脂見秋雨打開食盒看了看，他也就湊過去瞧了瞧。這一瞧給他吓了一跳，這哪是一個小爺的規格啊，連他們院子裏的小童吃的都比他好。

秋雨一面觀察着胭脂，一面對秋桐說道，“怎麽是這些？”

秋桐被秋雨嚴厲的眼光一看，低着頭喃喃道，“他們說忙着準備明日的宴席，沒有時間做大家今天都節儉點。”

這話存數撒謊，胭脂從宮裏回來時餓了，膳房立馬做了菜送來，這回又說是節儉沒有時間，也就是欺負這個孩子吧！

“這些別拿給小爺吃了，一會我去管膳房要些粳米和小米來，你們自己給小爺煮些粥喝，他現在病的這麽重想必也吃不下什麽的。等明日你們再去取飯的時候，我叫小蘭來找你們，你們和他一起去膳房。”

胭脂想起來他剛進府時，一去取飯不是剩的就是冷的。而現在他卻能點着菜色吃，一個小爺卻還不如他，思及至此胭脂想竟可能的去幫助他。

胭脂在秋雨和秋桐的萬分感謝下回了自己的院子，看着送來的晚飯的精致卻一點胃口都沒有。

“怎麽了，聽說你今天都沒怎麽吃飯，為什麽啊飯菜不合口啊？”

胭脂正在替四皇女更衣，聽見她這麽問拿着衣服便停了下來站在那看着四皇女。四皇女也正滿眼笑意的看着他，胭脂想了又想還是張開了口。

作者有話要說：

鼓掌鼓掌，終于修改完了，累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