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破裂

胭脂醒過來的時候，他整人是躺在一張陌生的大床上，他的一只手被人握着手心裏，他可以感覺到兩個人的手心中有微微的薄汗，想來他是昏過去好一會了，只是不知這人是納蘭軒轅還是李修仁。

他此時心痛的很，腦子裏也是空白的，他睜着早已流不出眼淚的眼睛看着床頂，那個握着他的手是誰都好，他現在只想這樣的靜靜的待上一會，不想去理會任何人。

“醒了？”納蘭軒轅輕聲的問道，她不知道胭脂發生了什麽事情，以至于他現在兩眼空洞。

胭脂聽到這個帶着擔憂的聲音的問候，他認識這個聲音的主人，他微微的側過頭去看着納蘭軒轅，一眼看到納蘭軒轅眼裏滿滿的擔心，他想告訴她不要擔心他，他一切都很好的，所以他努力的想朝她露出一個安撫的笑，沒想到這個笑容看起來是那麽的凄涼。

納蘭軒轅幫胭脂攏了攏臉上的碎發，然後雙手握住了胭脂露在被子外面的那只手，輕柔的看着他道：“別怕，有我在呢。”

就是這麽簡單的幾個字，再次讓胭脂流下了眼淚，李修仁曾經也和他說過，萬事都有她替他擋着，可笑的是，他的傷心難過卻都是她帶給他的。

現在眼前這個人，也這樣和他說，一樣的眼神一個的語氣一樣的話，卻在也沒有當初聽到這樣的話時，給他帶來的那樣的感動了。

胭脂垂下了眼簾，他把手輕輕的從納蘭軒轅的手裏抽了回來，此刻他才知道，原來他早已對李修仁交付了真心了。

納蘭軒轅看着逃避她眼神的胭脂，看着他把手從她的手心裏抽回去，放到了被子裏去。她低着看着自己空空的雙手，眼裏劃過一絲陰狠，這傻小子還真的愛上了李修仁了啊！

“你想做什麽便去做，你只要知道我在你身邊的一日，便會護你一日，直到你不需要我了為止。”納蘭軒轅面上帶着溫柔，眼神裏盡是暖暖的神情。

胭脂被這突如起來的像告白的語氣給驚到了，他驚訝的掀起眼簾看向納蘭軒轅，他不知道她為何突如其來的的這樣和他講話，他們兩個人才認識幾天啊？

可是他看到她真誠的看着他的眼神，她面上還帶着讓人心安的笑，讓人不能去質疑那句話的真假，倒像是他這番懷疑她的心思，讓他覺得羞愧。

“我只是剛剛被你的樣子吓到了，可能我此時說這樣的話，叫你不敢相信，或者覺得我唐突了。”納蘭軒轅有些羞澀的看着胭脂，她舔了舔嘴唇，有些害羞的解釋道：“但，我只是單純的這樣覺得的。我們兩個都來自異世界，我在這裏的二十多年裏，一直想着努力适應這裏的生活……”

納蘭軒轅停頓了一下，她的眼睛開始有些濕潤，她偏了偏頭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緒，希望她自己不要還沒有安慰到別人的時候，自己先崩潰了。

胭脂伸出手去抓住了納蘭軒轅的手握住，他看見納蘭軒轅回頭看他一笑，笑裏帶着感激的意思，他也鼓勵的一笑。

“我每天每天的努力的學着當這裏的人，學着做一個皇女，努力的想要糾正一些事情，但……，都失敗了，我有時候都不知道自己是誰了，不知道哪一世才是真實的，不知道現代的那個努力讀書靠獎學金和打零工賺錢養活自己的女孩是我，還是這裏一睜開眼便有人呼千歲的人是我……”

她凄涼的嘆了一口氣，“我沒有人可以去傾訴，也不敢和別人說我心事，我一直記得我穿到這裏剛會講話的那幾年，我和身邊的嬷嬷們說的那些瘋話……，那些聽了我瘋話的人，我後來再也沒有見過。”

納蘭軒轅說到這裏有些哽咽，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淚，她抽回手擦了擦臉頰，不好意的看着胭脂，“沒，沒控制住。”

“沒關系。”胭脂從床上坐了起來，他從懷裏掏出帕子，輕柔的擦去納蘭軒轅眼角的淚，他知道這個孩子也曾苦過的，她努力的在他面前僞裝着沒事，但是她的神情卻騙不了他的。

納蘭軒轅咧嘴笑了一下，這回的笑是她真的發自內心的，她不想再去回憶那些獨自走過來的，比黑夜還要黑暗的日日夜夜。

“不說這個了，我只是想告訴你，現在我們有兩個人了，在也不必一個人去承受那些不能告知別人的傷痛了，我們可以成為彼此依靠的。”

“你比我更是不容易的，我一個女人活在這裏都會有無數的痛苦，你以一個男人的身份活在這裏，我都不敢去深想，這些日子裏，你是如何一個人勸服自己的，所以以後讓我來作為你在這個異世裏的朋友，我們一同面對這個世界的酸甜苦辣。”

胭脂看着一口氣說了這多話的納蘭軒轅，只是為了安撫他那顆受傷的心，她把自己曾經的痛苦經歷都說給了他聽。

朋友？如果在這裏能有這樣一個可以真心交付的朋友，真的是求之不得的事情吧，他此刻真的好想抱抱她，想從她的身上汲取一些溫暖。

納蘭軒轅似乎看出了胭脂的想法，她爽朗的伸開了手臂看着胭脂，直到胭脂也開懷大笑的回抱了她，她才收緊了手臂，把這個小小的人抱在了懷裏，這一刻兩個的心意都是真誠的，真實的毋容置疑，她們是真的想彼此成為朋友，相互扶持的在這個女尊世界裏生活下去。

胭脂回到李修仁的院子裏的時候，整個院子裏一個下人也沒有，小蘭聽到動靜，悄悄的從屋子裏探出一個頭，他看見胭脂向他看來，他膽小的指了指李修仁的書房，朝着胭脂搖了搖頭，整個人又縮回了屋子裏去了。

胭脂嗤笑了一下，他剛才離開後，李修仁一定是拿這些下人撒火了，導致現在每個人都吓的躲了起來。

他朝李修仁的書房走去，見書房的門半掩着，守在書房外面的小童看見他回來了，像看見救星一樣，憋着嘴兩眼祈求的望着他。

胭脂笑了笑摸了摸小童的腦袋，然後示意他可以離開了，那小童才松了一口氣感激的對胭脂拜了一拜後，逃命一樣的跑了。

他輕輕的推開了書房的門，現在外面的天有些擦黑了，書房裏沒有燭光，整個屋子被黑暗籠罩着，他借着從推開一條縫的門裏透過來的光走了進去，他盡量的避開被摔在地上的雜物，取了一個火折子後，他先把門口的一個蠟燭點燃了。

蠟燭一燃起來了，屋子頓時亮堂了一些，胭脂這才看見靠在書案那裏，癱坐在地上的李修仁，她身邊的地上不是碎了的茶盅和茶水，就是書案上的筆墨和折子，她一身狼狽的朝他看了過來。

胭脂從來沒有見過李修仁這個樣子，他心裏一緊又酸澀了起來。但這一切一切的事情的起源又是誰呢，不就是她自己嗎，為何此時卻對着他露出這副可憐兮兮的模樣，似乎他才是那個欺負人的人。

胭脂別過臉去沒有搭理坐在地上的李修仁，他陸陸續續的把屋子裏的蠟燭都點燃了，屋子裏才徹底的亮堂了起來。

李修仁看着進來給她點燈的胭脂，他此刻像往日一樣的安靜的做事，仿佛之前的争吵都是假的，她真的後怕了，她眼前的這個人這次是真的和她生氣了，他真的好像打算不要她了。

這種感覺，她兒時的時候有過一次，那一次她才四歲，她看着懷着身孕的父親，親自把她送給了皇後，她從那以後被養在了皇後的身邊，她知道父親不要她了，她從此再也沒有父親了。

這種感覺叫李修仁十分的難受，她從地上爬了起來，她急切的走到胭脂的身後，把正在點蠟燭的胭脂一把的抱在了懷裏，她感受到了胭脂身上的溫度，這才讓她知道眼前的景象不是假的，她的胭脂像每次吵完架一樣，又安靜的回到了她的身邊。

“不要離開我，不要離開我……”李修仁囔囔自語，她收緊手臂緊緊的抱着胭脂，把頭擱在了胭脂的肩膀上，臉頰蹭着胭脂的臉頰，她想着小的時候，她也許當時求一求父親，父親就不會不要她了，但那時她卻倔強的瞪着父親等着父親的安排。這回她不要了，她說了軟話，他一定不會抛下她的。

胭脂點完最後一個蠟燭後把火折子收了起來，他看了看腰上的手臂，心一狠便用力的掰開了李修仁的手，他從她的懷抱裏掙了出來，把她往後面推了推，使兩個人之間空出了好大的一個空隙，他見李修仁又要往前一步來，他拒絕的看着她搖了搖頭。

“殿下，為時已晚了。”胭脂冷冷的看着李修仁，“我的心已經被你傷透了啊，再也暖不回來了。”

“不，不是這樣的。”李修仁上前一步拉住胭脂的手，卻被胭脂狠狠的甩開了，她傷痛的看了一眼兩個人的手後，又擡頭去看胭脂，“你要聽我解釋，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的。”

胭脂回身找了一個椅子坐了下去，他冷眼的看着李修仁，“殿下，您說，我聽着就是了。”

“那是……”李修仁突然不知道該怎麽說了，好像怎麽說都是錯的一樣，她吞吞吐吐的看着胭脂，“那是因為……”

“因為我能給你帶來前所未有的利益，我一個人便能折斷八皇女的一個臂膀是不是？”胭脂冷笑了一聲又說道：“可是，如果你一開始便和我說實話的話，都不用你假裝求我，我都會為你赴湯蹈火的，你知道嗎？”

“事出有因……”李修仁此時不敢看向胭脂那咄咄逼人的眼睛，她心虛的移開了眼神。

“哈，”胭脂看着李修仁還在試圖欺騙他，他呵呵的笑了幾聲，“是啊，事出有因的，如果不是這樣，殿下怎麽會如次好招待的對待我呢，叫我真的以為那是你的真心。”

“不對，那确實也算是真心啊，是殿下真心的要讓我作為墊腳石，好叫您往上爬啊。”胭脂抱着雙臂翹着二郎腿看着李修仁，從現在起在也沒有皇女和小厮了。

“只是想叫你去告禦狀，你只要把狀子遞到了皇上的手裏就可以了，後面的事情我們自會安排好的，到時候案子平反了，你也有一個公子的身份，這樣我們可以合情合理的在一起了。”李修仁急切的解釋着，她所做的一切雖然看去不是那麽完美，但确實是為了她們兩個将來考慮的。

“哦？”胭脂對着李修仁笑了一下，“合情合理？”

他想了一下後，起身走到李修仁的身邊，“上次正君說要給我一個小爺當一當，殿下當時吓壞了吧？”

他咯咯的笑了起來笑的前仰後合的，好一會他才停了下來，才對着發蒙的李修仁厲聲道：“李修仁，你說當時你聽到我拒絕後，是不是內心很開心啊，心想不用在想借口怎麽叫我不做這個小爺啊，在你心裏，我們一直都是不般配的是不是！我只是個奴才，陪你玩一玩就是了，怎麽能妄想成為你的男人，對不對！”

“胭脂！”李修仁見他越說越離譜，大聲的喝止了他氣道：“你是在侮辱本王對你的真心！”

“侮辱？”胭脂瘋狂的笑了，“我那是一直在侮辱我自己！”他用力的吼完，才發現滿臉都是淚水。

“本王不許你這麽說！”李修仁也失控的吼了回去，她抱住胭脂的腦袋，對着他那刀子一樣的嘴吻了下去，她不要他在說那些傷人的話，那些話像刀子一樣捅在了她的心上，她渾身被他捅都是傷。

胭脂睜着眼睛看着兩個人貼的如此近的臉，他被她瘋狂的吻着，他可以清晰的看見她眼睛裏的自己，此時彼此眼睛裏的兩個人都是瘋狂的。

他被她吻的快要窒息了，她卻還不放開他，他氣的尋了她的舌頭咬了一口，滿嘴的血腥味後她才把他放開，他伸出手狠歷的給了李修仁一個巴掌，那巴掌打的清脆，很快她的臉就紅了起來。

他看見她看着他的眼神，起初是震驚，憤怒，傷心，最後又恢複了平靜，他知道兩個人的關系就此完了。

作者有話要說：

同時府裏兩個頭等的下人，結局卻截然不同。冬天過去了，這朵梅花也是該凋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