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細雨無聲飄落,天地陰晦沉郁,遠山朦胧在霧氣中。

他們相互攙扶着,蹒跚向着不遠處的村落前行——那村落外遍植果樹,這時節大都枝條疏落,只寥寥數枝早梅花打起點點花苞。村中灰暗的瓦牆與破敗的酒旗就掩映在那片果林之後。

這村落顯而易見也經歷過劫掠——或者至少是被強行征收過錢糧,家家閉門鎖戶,外頭幾乎無人行走。

二郎便先将如意攙扶到路旁林木之中,靠着一塊青石坐下來。那青石擋住了風,聊勝于無的遮蔽一些寒意。

他道,“你忍一忍,我要把箭拔出。”

如意已幾近昏迷,聞聲只點了點頭。

二郎試圖幫她撕開背上衣衫,然而那布料沾了水和血,越發的柔韌,他只撕不破。如意便指了指腰上短刀。

二郎用短刀将她肩頭衣服割開,只見一片血肉模糊,那箭頭似已沒入肉中。他不由就緊繃起來,頓了一頓,才握住箭杆。

道,“阿姐,我有話很說——”

如意不由凝神去聽,二郎便在此刻猛的用力,将那箭一舉拔出。如意不由悶哼了一聲,疼得幾乎要昏厥過去。

片刻後才能凝聚起力氣,問,“……拔出了嗎?”

二郎聲音啞了啞,才道,“……箭頭留在裏頭了。”

如意想安慰他——中箭後肌肉咬得緊,原本就不容易拔出,這須怪不得二郎。只要找到大夫割開傷口,把箭頭剜出來就好。然而她疼的說不出話來,只能言簡意赅,“先找翟姑姑。”

他們進了村子,敲開一戶人家的門。

有年老的婦人戒備的給他們敞開一條縫隙,見是一雙白淨美貌得近乎耀眼的年輕男女,臉上戒備才略松懈了些。又見他們滿身泥濘血污,不由有些遲疑。二郎忙叫“嬸嬸”,那婦人手上便頓了一頓,有些不忍心将他拒之門外了。

二郎這才道,“我們是來尋親戚的。家婆姓翟,早年在富貴人家當奶娘,後來那家的姑娘入宮成了皇妃。家婆有個侄兒住在橫陂,嬸嬸是否知道這家人住哪裏?”

Advertisement

他見那婦人審視着如意,便放柔了聲音哀求,“我們路上遇了盜賊,我阿姐受了傷。嬸嬸幫幫我們吧……”

他生來便高高在上,不曾用這麽示弱的聲音和人說過話,甚或該說他從小到大就沒哀求過什麽人——但眼下的處境卻令他很快便無師自通。

那婦人這遲疑才道,“向裏走七八戶有扇朱漆門,那家女人姓錢,似乎在宮裏邊兒有親戚。你去問問是不是……”

二郎還待再請求,那婦人已不由分說的鎖上了門。

如意已經越來越難保持清醒。

待找到那婦人所說的朱漆門時,她終于抓不住二郎的衣襟,身體向下滑去。二郎慌忙抱住她,叫,“阿姐。”如意只無力的攀着他的衣袖,草草搖頭。她呼吸略急促,已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只下意識的蜷縮着,整個人都在發抖。臉上半分血色都無了。

二郎只能将她抱住,靠在懷裏,匆匆砸門。

他本聽見裏頭有男女抱怨和責罵聲,可一敲門裏頭便靜若無人。他便喚道,“翟姑姑。”

果然他這麽一叫,便聽裏頭傳出腳步聲。不多時便有人挑開門闩,“吱——”的一聲将門拉開。一個五十幾歲的婦人從門後探頭出來。

這家日子顯然比旁家更寬裕些,故而門內庭院被搜刮打砸得也尤其徹底。隔了庭院,有個十七八歲的高瘦的青年吊兒郎當的靠在門上,半眯了眼睛揚頭向着這邊嘟囔,“當初說讓我入京——”然而瞧見如意話便噎住,一時只抻着脖子來看她。

那婦人也是一樣的眯着眼睛看人,目光凝在二郎臉上,滿是疑忌。一個人是好是壞也許無法從眼神裏看出來,但是是惡意還是善意卻十分容易分辨。那婦人的眼中有一種市儈的多疑的惡意——她所權衡的分明不止是二郎是否會給她造成威脅。那惡意雖隐晦卻又透着本性,以至于二郎心中當即便生出厭惡疏離來。

他心中已然涼透,但此刻他并無旁的選擇,只能說,“我們來找翟姑姑。”

“你們是?”

卻是裏頭的青年先開口,“既然知道翟婆婆,當然就是親戚。有話以後再問吧,沒看人傷着嗎?先進來——”

那青年當即便要上前扶如意,二郎只不動聲色的将他隔開,問道,“翟姑姑呢?”

那婦人遲疑道,“姑姑去了鎮上,家裏只我們兩個。”複又讓開門來,道,“進來吧——”見二郎不動,便又說,“我粗通醫術,你把她扶進來,我替她看看。”又訓斥那青年道,“沒眼力價的,杵在這裏做什麽!去熱水,取些幹淨的麻布來。”

那青年先還不肯,她施了個眼色,又作勢欲打,他才悻悻然一步三回首的去了。

那婦人方帶了些歉意看向二郎,“快扶她進來吧。”

錢氏帶了如意進屋。

屋裏卻點着火盆,只是火不旺,并不覺着多暖和。她略肉疼了片刻,還是取來木炭,頗往裏頭丢了幾塊。這才幫如意脫下濕衣服來。

許是怕扯動如意的傷口,她脫得頗有些慢。

二郎就隔了一層帳子侯在外頭,見她只盯着傷口,不由心神緊繃。

卻聽“吱呀”一聲,那青年提了熱水和麻布進屋裏來,望見錢氏和如意在帳子裏,便要将水提進去。

二郎惱火至極,卻不能發作,只上前接下熱水和麻布,就勢攔住他。那青年脖子伸了幾伸都被他擋住,不由嫌他礙事,目光中便露出些兇惡之色。那青年有些胡人的面相,鷹鼻狼目,容貌粗陋,一旦目露兇光,便也激起了二郎心中恨意。

“愣着做什麽!去取青囊來——裏頭裝了針石刀剪的那個。”錢氏終于覺出外頭的氣氛,回神差遣道。

那青年這才罵罵咧咧的回身離開了。

錢氏給如意擦洗幹淨,換好了棉衣,才又問二郎,“她是你的——?”

二郎道,“姐姐。”

錢氏便頓了一頓,道,“沒什麽大礙,只是肩上箭頭得盡快取出來才行。”

恰那青年取了青囊進來,錢氏便令二郎進帳子裏去扶住如意。那青年又伸頭,錢氏便再度差遣驅趕道,“你去熬些姜湯,她有些受寒了。”

那青年只能再度轉身出去。

錢氏取了短刀在火盆上烤。

二郎則在帳子裏扶着如意。

如意棉衣只穿了一半,露出右邊肩膀來。二郎見她肩頭有紅漬,以為是血,忙掰了查看,卻是一枚栩栩如生的蝴蝶胎記。她的肩膀随着急促的呼吸而起伏,那肩頭蝴蝶胎記恍若在振翅一般。二郎也是頭一次見到,不由愣了片刻。複又看到如意肩胛後模糊的傷口,立刻便将那胎記抛之腦後了。

錢氏處置好刀剪,複又進帳,對二郎道,“圈住她,便讓她亂動。”

二郎已意識到了逾禮,然而事急從權,他便扶住如意的肩膀。

錢氏的手法卻十分熟練,只略微破開傷口,匕首尖探進去小心的将箭頭剜出來。

然而剜出箭頭,那血便如泉水般湧出。比及敷藥、縫合完畢,半片棉衣盡都染透了。如意悄無聲息的昏睡過去,已再無半分力氣。

二郎守在如意床邊。

錢氏悄悄的推門出去,卻正撞上那青年來送姜湯。他張望着想要進屋,卻被錢氏強推出去。

他不由罵罵咧咧,錢氏忙捂住他的嘴,道,“你還想不想要榮華富貴了?”

他們說的聲音極低,然而二郎精神緊繃着,聽聞此言,不由再度從疲倦中強迫自己清醒過來。他便取出如意給他的短刀,悄悄的起身跟了出去。

同類推薦

娘娘帶球跑了!

娘娘帶球跑了!

新婚之夜,她被五花大綁丢上他的床。“女人,你敢嫁給別的男人!”他如狼似虎把她吃得渣都不剩。“原來強睡我的人是你!人間禽獸!”她咬牙切齒扶着牆從床上爬起來。她是來自現代的記憶之王,重生歸來,向所有欠她的人讨還血債。可這只妖孽之王,她明明沒見過他,卻像欠了他一輩子,夜夜被迫償還……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大宋将門

大宋将門

沒有楊柳岸曉風殘月,沒有把酒問青天,沒有清明上河圖……
一個倒黴的寫手,猛然發現,自己好像來到了假的大宋……家道中落,人情薄如紙。外有大遼雄兵,內有無數豬隊友,滔滔黃河,老天爺也來添亂……
再多的困難,也不過一只只紙老虎,遇到困難,鐵棒橫掃,困難加大,鐵棒加粗!
赫赫将門,終有再興之時!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