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求抱抱的喵喵

“喵嗚!”眼前的小貓抽着紅紅的鼻子,可憐兮兮地抖着小胡子,原本軟糯的小奶音變得粗粗啞啞,喵嗚喵嗚發出無助哭腔的聲音,害怕地蹭進了自己的懷裏,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

衛景珩一時不察,就這樣被一只小貓襲了胸。

懷裏的喵喵柔軟無骨,溫熱的液體漸漸濕透了他胸前的衣襟,讓衛景珩一陣不知所措。

他從未見貓哭過,此刻見阿然一身黃色斑紋的皮毛濕噠噠地粘稠在一起,皺巴巴的已不見白日的光澤和漂亮,稀稀拉拉地露出滿身烏青的傷痕。

它原本就小小的身子,在他懷裏簌簌發抖地縮成了一團。一雙濕漉漉的眼眶通紅,淚水潺潺,無聲滑落,似是道盡這兩日的辛酸和委屈,悶悶地蔫着腦袋。

他心裏頓時怒意騰燒,像有什麽東西深深地紮進了他的眼底,梗在了他的胸口,讓他呼不暢也吐不出,眼裏黯黯沉沉的盡是殺意。

若不是一名暗衛正巧發現了一個形跡可疑的偷貓賊,追蹤到了這間鬼鬼祟祟的黑店,若不是他懷疑阿然被拐走的可能性,若不是他焦急地策馬趕來……

他的阿然就已經成為了別人的盤中餐、腹中物了!

将小黃貓臉上淚痕一片的污跡一點一點地擦去,衛景珩在對上這雙濕漉漉盡顯害怕的雙眸時,剛還殺氣十足的面容,努力地擺出溫和的笑容。

他僵硬地翹着唇角,輕撫它的腦袋哄道:“阿然。”

要知道這位秦王殿下是個冷酷無情的主!從小到大都沒怎麽哄過人,更別提哄一只貓了,只好笨笨拙拙地抱起撲入自己懷裏瑟瑟發抖的小奶貓,用袖子輕輕地擦拭着,手足無措地安撫着。

“不哭……”

一旁,秦離不可思議地瞪大眼睛。

王爺熬夜動用暗衛将陸景寺附近的販窩點翻個底朝天尋找阿然的行為已經是不可思議,而現在,有着嚴重潔癖的主子竟沒有把這只大膽撲進懷裏的小髒貓丢出去,還那麽肯定地确定它就是阿然……?!那麽醜哪裏像阿然了?

秦離看了一眼王爺此刻陰霾冷峻卻努力微笑安撫的神情,再看了一眼王爺懷裏髒兮兮濕漉漉完全看不出阿然模樣的小黃貓,有些石化地僵硬在原地。

雖然衛景珩現在的動作別提有多別扭,笑容別提有多僵硬,但這樣溫柔的動作讓陸錦鳶的哭聲漸漸停止。她的理智漸漸回籠,瞅了衛景珩一眼見他沒有不快,頓時用爪子指了指那個想要淹死她的貓販子,惡狠狠地嗷嗚了兩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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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剛伸出爪子,只見院子裏突然沖進了一群手拿棍棒、柴刀的彪形大漢,兇神惡煞地把衛景珩和秦離團團圍住。

見來者氣勢洶洶,正嗷嗷訴苦的陸錦鳶,頓時吓得爪子一縮,下意識地往衛景珩的懷裏躲了一躲。

衛景珩雖聽不懂,卻也理解了喵喵剛才咬牙切齒的憤怒。他甚至以為阿然身上的傷都是拜這個地上奄奄一息的男人所賜,一腳毫不猶豫地踩在男子的另一只手上,直接聽到骨裂的聲音,血肉模糊得看不出原形。

随後,擡眸瞪向了聽到動靜越聚越多、手拿棍棒的彪形大漢,眸底閃過抹冷然。

他養得白白胖胖、圓潤可愛的阿然竟是在兩日間瘦骨如柴、渾身是傷!

衛景珩心中殘忍嗜血的獸性被激醒,一雙深邃的黑眸不再沉靜如海,猶如來自地獄的鬼剎,殺氣如虹。

只可惜帶頭的男子一沖進後院,沒在第一時間注意衛景珩陰冷的目光,而是被自家小弟斷臂流血、慘叫哀號的身影吸引住了全部的注意力。

“老大,救我!——”

名為老大的男子怒發沖冠,直指衛景珩的鼻梁,大吼道:“哪來的毛頭小子,竟然在本大爺的地盤上撒野!來人,殺了他們!”

他們這些開黑店的,別說宰幾只小貓小狗,害人擄掠的龌龊事在暗地裏做過不少!甚至上頭還有官兵罩着!

如今瞧見衛景珩衣着富貴,頓時起了劫財殺人的心念!

陸錦鳶聞言,見衛景珩身邊只有秦離一人,而對面少說有二十餘人,頓時臉色蒼白,緊張地揪着他胸前的衣襟。

她完全忘了抱着她的男人是舉國聞名的鐵血戰神,腦袋一片昏昏噩噩,之前的欣喜早就沖散得一幹而盡,盡是手足無措的彷徨。

“吵,殺了。”衛景珩冰冷冷地吐出了三個字。

随着他的話音而落,秦離手起刀落,光影翻飛間,哀號求救的男子已被一劍封喉,當場斃命。而幻化出無數的劍影更是氣勢如虹,鋪天蓋地地掃向門口正叫嚣着發號施令的老大。

“殺了他們!!!啊啊啊!”

見對方人多勢衆,陸錦鳶原本還驚慌地提着一顆心,生怕衛景珩和秦離會被殺人滅口,誰知秦離如此輕松地就将對方的老大給滅了口。

雖說這般血腥的場面和凄厲的慘叫聲讓目瞪口呆的陸錦鳶又驚又懼,但更多的是解氣及松了一口氣。

察覺到了小貓的不安,衛景珩輕輕地伸手遮住了阿然睜得圓圓的大眼睛,對着秦離做了一個留活口的指令。

陸錦鳶埋首在他修長骨幹的手指間,薄薄的繭輕輕地碰觸着她的眼睛。明明遮擋住了眼前的一切,黑暗的讓人感到害怕,卻偏偏讓她聞到了一股溫暖,令人心安的味道。

暗衛們齊齊出動,雷霆之速地處理驚慌逃竄的貓狗販子時,衛景珩輕輕地将發懵的小黃貓放進了一塊幹淨的毛巾上。

一旁的青娥連忙将溫水端了過來,擰淨了毛巾,想上前給阿然擦拭上藥。卻不料她剛剛遞上毛巾,一只修長如玉的手就順勢接了過去,伸手輕柔地擦了擦小黃貓唇角的血跡。

她順着那只修長的手望去,再看到那張罕見緊張的容顏,有一瞬間呆愣在了原地。

王爺竟親自給阿然上藥……???

寬闊的手緊緊貼着阿然的背部,衛景珩一點一點地用毛巾擦拭着它的身體,替它清理着斑駁的傷口和鮮血的痕跡。

眉頭緊蹙,抿唇不語,神情認真而仔細。

被各種摸來摸去的陸錦鳶恍然回神,有些羞羞地紅起了臉。

“別動。”一道低沉擔憂的聲音帶着幾分緊張傳入耳內,緊接着,暖暖的指尖落在了陸錦鳶的腦袋上。

她本想阻止,輕輕掙紮了幾下,略略別過腦袋,但衛景珩的動作很是輕柔,上藥做的十分細致。淡淡的溫度從他的掌心漫延開來,竟感覺不到一點疼痛,最重要的是,他的懷抱格外的溫暖,仿佛有一種奇怪的魔力,讓她忐忑不安的心不由自主地沉靜下來。

這樣依賴地蜷縮在他的懷裏,靜靜靠着他精實溫暖的胸膛,出奇地,冰冷的全身漸漸暖了過來,舒服且安心。

于是,在衛景珩上藥的時候,溫暖而帶着藥香的懷抱讓驚恐害怕中的陸錦鳶漸漸安定了心神,各種安靜的配合,完全忘了前幾日衛景珩給她洗個澡她就恨不得撓他一臉的憤怒。

她甚至偷偷瞧着衛景珩冷峻的側臉,竟不再覺得秦王殿下兇殘暴虐,反而覺得他像山一樣高而挺拔,讓她有一種心定的感覺。

見阿然難得的安靜乖巧,睜着濕漉漉的淺藍水眸一眨不眨地望着自己,一臉懵呆呆的樣子,衛景珩以為它是受驚過度,不由擡手摸了摸它漸漸變軟的小短毛,低嘆道:“好在傷的不重,養幾日就能痊愈,切不可再亂跑了。”

陸錦鳶乖乖點頭,一路上老老實實地蹲坐在衛景珩的手心裏。

徐徐冷風吹過,她單薄的小身板吹得簌簌發抖。衛景珩瞧見,抖了抖身上的外袍,将它包成了一個小湯圓,緊緊地裹進了懷裏,抵禦住了陣陣撲面的寒風,直到上了馬車。

一上馬車,疲憊和困倦如潮水般陣陣襲來,繃緊了兩日神經的陸錦鳶,終是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在大批清剿中,暗衛發現,這間黑店不僅販貓殺貓,偷狗賣狗,更是猖獗地用貓狗等肉僞裝成豬羊牛高價販賣,憑借這個“無本買賣”一年獲利将近十萬白銀,在幾年間迅速發展成為一條穩定的黑色利益鏈,甚至勾結官差庇護,在背地裏做了不少害人的勾當!

衛景珩聞言,勾起一抹駭人的冷笑,寒星的容顏帶着嗜血的狠戾,将命令冷冷地吩咐了下去,命秦離将這批團夥處理得幹淨點,将這裏全部毀掉。

所謂的處理幹淨并不是指殺人滅口,而是将讓他們嘗嘗囚籠的滋味,以彼之道還之彼身地将他們全部關押進那些生鏽的鐵籠裏。

所有被關押的貓狗們集體被釋放而出,沖着這些壞人嗷嗚嗷嗚地招呼了過去,直将他們撓得滿臉是血,咬得面目全非,血肉模糊。

這些都是陸錦鳶熟睡時發生的事。

她這一熟睡,又開始做起了夢。夢見自己去世,夢見父親痛不欲生,夢見方玲玉陰謀得逞……

她憤憤,她不甘,甚至感覺到疲憊,自己如今遠在青州,是否能平安地回到父親身邊,是否能成功地向父親揭露方玲玉和陸書萱的惡行……

想到自己現在是只任人宰割的小貓,眼中的淚水就無法停歇,強烈的恐懼更讓她的情緒久久不能平複,手心在夢中緊緊地攥着,餘留對未來的驚慌和不安。

見王爺懷裏抱着阿然,青娥立刻上前接了過去。衛景珩遲疑了一瞬,最終還是把阿然遞給了青娥照顧。

他苦笑,似乎也有些不解,明明只養了阿然一個多月,可偏偏最近,阿然在心裏的存在感越來越強。

若是以往,阿然被抓被拐或者失蹤逃走,他真的不會去追究,例如六日前阿然曾經消失過兩日。但這次心中格外的不安和慌張,總覺得自己若是不把阿然找回,未來一定會後悔。

只是後悔什麽,他想不明白。

一陣深深的沉默後,衛景珩耳邊突然響起小黃貓“嗷嗚——嗷嗚——”的悲鳴聲。只見軟榻上,裹在毛巾裏的阿然突然掙紮翻滾了起來。

它的叫聲不似往日嬌軟可愛,粗粗的,發出陣陣憤怒的哀鳴,四只爪子更是不安地亂抓着,驚得青娥手足無措,被狠狠地抓傷了兩道,暗暗叫苦不疊。

“阿然,阿然。”衛景珩的臉色一下子變了,手在掙紮了一下終是伸了過去,輕輕地拍了拍阿然的背部。

阿然嗚嗚了兩聲,亂揮的爪子下意識地朝他襲來。雖是沒有利爪,但殺傷力仍是不小。

衛景珩的嘴唇動了動,就在以為要遭到強烈的反抗和攻擊時,那只毛茸茸的爪子卻放緩了速度,摸索地搭在了他的手上,軟軟地勾住了他的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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